“丝罗草……丝罗草……”
“丝罗草……”
够了够了!不要再喊了,是谁,究竟是谁在她耳边呐喊,如此心痛是为哪般,如此凄凉悲愤却又深情哀婉的呼唤是为哪般……
丝罗只觉得,心在剜心的痛着,头欲要裂开一般,胸口那一块血莲胎记异常灼热,紧绷的那一根神经断了线,所有的意识沉为一片黑暗,只听见昏倒前董素素心急的叫唤。
…………
……
这是在哪儿?到处是冰天雪地,高高的山崖上,开满了粉红透白的血莲花,她只穿了单薄的纱衣,却并不觉得冷,反而如沐春风般的舒畅。
远处,是绵延不绝的琼楼宇殿,蜿蜒成宏伟的轮廓,高山上有洪钟之声遥遥的传了下来。
她环顾四周,静静的,仿佛袅无人烟,但她发现了,在一株菩提树下,似有一个人影。
她好奇的走过去,越接近他,她的心越跳得厉害,金色的菩提树,只有枝桠,没有花朵,没有树叶,却开满了可爱繁盛的菩提子,在雪白的光线下跳动着。
菩提树下,一袭白衫若雪,墨发三千的飘逸男子,盘腿坐于莲花台上,面容安详得彷如这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东西都归他所有,他阖上双眼,手捻一串绛红色佛珠,一点朱唇饶是万里江河也比不过他的艳丽。长而浓密的睫毛染上一层清霜,在轻风中细微的抖动。
她端看他,他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到来,仍旧闭目静坐。她在想,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吸引人。
树影婆娑下,男子的发被风微微吹散,眉心一点细小的黑痣,忖得整个脸庞气质若仙,白皙柔静的肌肤,清透得仿若一触即碎,让人不忍触摸。
他是谁?
难道,是那个经常在梦里出现的男子?可是,又不像,梦里,那个被她唤做珏的男子,仅仅一个背影都感觉是那么寒冷,而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却完全相反,是热,是温暖,是安宁。
为了确认,她张了嘴,想要唤一声珏,只是不待她开口,对方却先说话了。
“妳来了……”
飘渺的三个字,飘渺的声音,如丝如绸的温柔细腻,宛若一碗清汤,喝下去,让人百般舒畅。
“你,是谁?”她谨慎的询问。
忽然间,男子睁开双目,她怔仲的倒吸了一口气,那对宛若冰魄流星般的桃花眼,妩媚妖娆至极,流水一般的眼神,细细缓缓的涌入她心底,让人顿觉安心,眼角丝丝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男子轻笑,笑若雪莲般清澈,“丝罗草……我是妳的主人……”
“主人?”
“丝罗草,该回了,回到我修罗迦的身边。”
修罗迦?……好熟悉的名字,再哪里听过呢?
“主……主人……”她不自觉,轻唤他一声,他温柔一笑,温暖的包容一切,教人沉溺的目光幽幽的将她注视,伸手,细长白皙的手指比她的还要秀美,“来,回到我身边。”
“回到我身边…………”
“回到我身边……”
那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诱惑着她,一步一步,迈向他,靠近他。
越靠近,她看见,那双冰晶一般的瞳仁里,散发出强烈无比的怨恨,猛然之间将她吞噬。
“不要————”
不再有冰天雪地,不再有菩提树影,男子不见,丝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呼,原来是一场梦么?
她摸摸脸颊,冰冰凉凉,像是刚经过风雪吹打一般,还有细细的水雾。
她回神细想,发觉刚才的影像模糊了许多,丝罗捧住头,用力回想,究竟,刚才那名男子唤自己叫什么名字,又说了些什么呢?不过,那一对魅人的桃花眼,她仍旧清晰的忆得,甚至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吗?
越想越觉头痛欲裂,丝罗不再去想,暂时抛开这一场梦,昏倒前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放眼于内室一扫,好像还在客栈,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是董素素领着夏之进来。
夏之端了盆水。两人见她醒来,仿佛都松了口气,丝罗掀开被子猛然翻下床,拉住走过来的董素素问:“他呢,他怎么样了?”
董素素将她推回床内,道:“妳是问皇上吗?”董素素抿了唇,轻轻摇摇头,“好像不太好,一直在昏迷,楚游还有沈护卫在轮番为他疗伤。”
丝罗一把挣开董素素的手,着了一身单薄的丝绸睡衣奔出门外,身后,两人急忙追出。
客栈整个一层都被他们一行人包下,因此并无其他客官,也算安静,丝罗快步奔向凤天的客房,临到了,却怔在门口。
等到董素素追上来,丝罗像是脱了窍的幽魂,呆呆的又走回来,三人再次回房。
董素素明白丝罗的心思,为了安慰丝罗,她把从沈清扬那知道的事情都对丝罗讲了,丝罗怔怔的方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此次出行,是为了去南禹红门寻求药引。
那一刻,丝罗心里打定了主意。
既然他救了她,那她,也要救他的命来还给他。
哪怕再也回不去现代,哪怕粉身碎骨,救了他之后,她要远远的离开他,远远的逃离这份爱。
…………
……
夜黑风高,黑幕遮天,不见一丝月光,天色已变,恐明日即将有暴雨降临。
那受灾的南地边疆,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不管前方如何,她都已经拿定了主意。
小道上,丝罗策马狂奔,直去南禹,一路上马不停蹄,仅用了五个昼夜,经过回郃,赶到南禹。因几日的颠簸,她下体早已磨破了皮,渗出了血,连日的疲累几乎要了她的命,她强撑了一口气,在看见南禹城门的那一刻才扯出一丝笑意。
自从那日出了白雾城,越靠近南地,便可见沿途越来越多的流民奔向京城而去。而进了南地的范围,开始见到各处荒野地理尸体横陈,散发着糜烂的腐臭味。连着几日下了暴雨,丝罗浑身早已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刻的狼狈,与那些饥饿的难民也没啥区别。
马儿刚尚未入城,才刚一停下来,一群群城楼外的难民立马哄闹着围了上来,揪住丝罗的衣摆不放手,丝罗已经是精疲力竭,受不住这些人的拉拽,一个软身,从马背上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