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修长且白皙,骨节分明,只一僵,然后松开了她。
四目相接,透过黑纱,丝罗瞧不见对方的神情,但却被那双眼睛吸引,只是才一眼,那男子便敛了眸,不再睁眼看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丝罗的视线又回到了手上。
原来是一把碧玉角梳。只是那梳子似乎有很久远的年代了,梳柄磨出了光滑的痕迹,难道,这旧物也是进贡的物品?
着层层黑纱衣的图哈伦似乎看出了丝罗的疑惑,开口说道:“娘娘切不可小看了这柄碧玉角梳,这玉乃采自万年雪峰之上天水涧之下的碧流冰玉,制成这角梳之后用来绾发顺发,一梳,可一日留香,百梳,可百日留香。香味从发间透出,远隔上十尺都能闻到那清澈迷人的清香。且香气还能醒脑怡神,驻颜冰肌。”
丝罗一听这话,早已是惊叹不已,怪到这角梳握在手心是冰冰凉凉的,煞是舒服。
那图哈伦又道:“这碧玉角梳与这件天羽银丝留仙裙都是赠与娘娘的物品。这天衣也非一般的罗裙可比,天衣穿在身上,寒冬不再寒冷,炎夏不再炎热,更重要的是,穿上此天衣,行动处如风在荡,天然有一种魔力……”
丝罗回头又看那木箱里的天衣,一对目光闪闪发亮,不禁开口,“这,真的能送给我吗?”
忽然一条手臂绕过来,却是凤天从坐上下来了,他看看那天衣,又看看那梳子,然后将视线放在丝罗的脸上,“丝罗儿,看样子妳很是喜欢这两件东西。”
“是啊是啊,我做梦都想着它,恨不能现在就穿上!”丝罗兴奋得面泛红光,几乎是手舞足蹈,凤天略皱了眉,她才收敛了一点,撅嘴道:“只怕这么好的东西若是穿在我的身上白白糟蹋了……”她痴迷一般看着那件天衣,差点没流出口水。
凤天端起她的脸,傲气的说:“妳若不适合,这天下间则无人能配得上这样精致的珍宝,既然妳如此喜爱,不如现在就去换上,也好让所有人都看看,是否这两件珍宝,真的有他们所说的那么神奇?”
“真的,可以吗?”丝罗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凤天,凤天目光一柔,唇便轻轻落在她额间,“去吧。”
凤天伸手时,早有两名侍卫上前来抬了木箱。而那图哈伦忽然开口说道:“娘娘且留步,穿上这天衣,需得用这碧玉角梳绾发青丝,请让我的随从为您效劳,方能尽显这碧玉的神奇。”
图哈伦身后的白衣男子躬身施礼,“愿为娘娘效劳。”
“这……”
丝罗偷看了凤天一眼,本以为会看见他黑沉的面色,没想到他却面色平静,笑着接受了。
丝罗随着常公公的指引来到明芳殿的后殿,秋灵与清菊心中也是激动不已。她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绝伦的罗裙,实在让人惊叹。
“这天衣若穿在娘娘身上,定是美如天仙,奴婢已经迫不及待了!娘娘,快,让奴婢们伺候妳更衣!”秋灵雀跃的小脸上一对圆圆的眼睛放着异常夺目的光彩,就连平日娴静的清菊此刻也是神色焕然。
丝罗早已将天衣捧在手里来到绣屏后,秋灵与清菊跟过来,丝罗还怔怔的望着那天衣发呆,手指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触碰那极其柔软的翎羽,一朵朵的羽毛,似细细的雪片,又似一朵朵小巧的太阳,摸上去,柔柔的。
“娘娘?”秋灵伸出手来在丝罗面前晃了晃,“快让奴婢们伺候娘娘更衣吧。”
丝罗点头,身上的罗衫褪下,轻柔逸地的天羽银丝留仙裙裹上她玲珑窈窕的身姿,她盈盈立于铜镜前,连呼吸都是那么的紧促。
而她身后,秋灵与清菊早已不是单单的惊叹,连身为女子的她们也不禁被丝罗的美貌和纤丽的身段所吸引。
吱呀,门被一旁的侍女推开,白衣男子轻步迈了进来。
一回头,一瞬间,便注定永恒。
白衣男子脚步一顿,长睫敛遮下的眼底闪过一道流光,门口洒进来的阳光与那天衣的光彩相印成辉,整个内室顿时为之一亮,晃了所有人的眼,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掠过的痴迷。
长风由窗口送来,他身上层层的白色纱衣飘动,丝罗转头那一刻,面上的轻纱翩然落地,鬓边发丝飞扬,几缕轻轻,扫过那两瓣殷红的唇。
他走过来,敛了眼底情丝,让丝罗坐在铜镜前。
丝罗坐下,他手里拿着那柄碧玉羊角梳。
她的发很柔亦很亮,齐齐的发尾晃在腰际,只头顶用银簪盘了一半发,绾了一个流云髻,他拔下那银簪,长发如水般倾泻而下,落在他手心。
透过那铜镜,丝罗看着他,从下往上看,黑纱下,那对桃花眼越发觉得熟悉。
她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角梳在半空停顿,透过铜镜,他与她相望,碧波一般的眸魅惑人心,他开口,连声音都那么熟悉,“断崖谷底,青竹小筑。”他说了八个字,却足以惊到丝罗。
“你?”
丝罗正要从椅子上转身,却被他一手摁下,握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丝罗明白过来,她稳稳的又坐了,透过铜镜看他的眼满意的浮上一点笑,又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等候的秋灵和清菊并无所发现。
她的视线又望向白衣男子。早说这人古怪,原来竟是他,那叫赫连无鸾的人。
忽然,丝罗又想起那日在青狼山看到鷒头鸟之后凤天所说的话。如果韩平大哥遇见的佩戴鷒头鸟佩玉的人真的是他,那他会是西域天国王室的人吗?可为何又成了使臣的随从?
还是,那个‘商人’并不是他?
赫连无鸾透过铜镜轻笑,清幽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只能让丝罗一人听见。
“听闻皇帝准妳来使节府?不如待明日妳再将妳心中的疑问都问出?现在,让我来为妳绾发。”
“丝罗草……”
丝罗眼色突变,猛然瞠大了眸,“你,刚才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