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一阵头疼。
佟裳道:“可我看易大人信上再三提起古蜀国这次的功劳,似乎有意促成这桩和亲,想来另有什么隐情吧。”
“那等易厂臣回来,再另作商量吧。”皇太后抚着额,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佟裳紧张地道:“娘娘,您没事吧?”
皇太后摇头道:“没事,许是坐久了有些累。”
“那就进去歇着吧。”佟裳跟知南一起将她扶进去休息,看着她睡踏实了,才从里头出来。
“这两日天气渐渐热了,皇太后体虚受不得热,你要多留神些。”佟裳小声吩咐知南。
知南道:“奴婢知道。”
一路随着她从里头出来,廊下站了几个太监宫女,顾练跟素澜也在里头。
佟裳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快到中午了,她担心两个孩子,转身对顾练道:“太阳渐渐大了,你带着人去找找,看皇上带着元儿到哪去了,别跑远了,元儿身上的伤口才长好,不宜太劳累。”
顾练应了声是,便带着人去了。
“嬷嬷,轿子来了。”平儿扶着佟裳坐上轿子,听着宫人们恭送的声音,佟裳只是心事重重,这会她怀里揣着易恒的那封信,就如同一块铁板似的,沉沉的压在心头。
刚才她怕皇太后情绪激动,就没跟她说,其实易恒在信上是写明了要德灵公主去和亲的。
皇贵妃死了后,德灵公主一直跟着端淑太后生活,今年刚满九岁,听说身子一直不大好,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夜明矶要替庶太子和亲,按说该选春风得意的素熙,可她却偏选了多病无宠的德灵,这不禁让佟裳心里多了一分猜想。
古蜀新帝不比老国君昏庸无能,登基后即用铁骑踏平了两个关外的小国,还强娶了身为庶母的太和长公主为王后,太和忍辱负重这些日子,一直一声不响,如今却主动张罗着从东穆皇族替庶太子选妃,这件事自然不会那么便宜,可她到底揣着什么主意呢?佟裳想不明白,只能寄希望于易恒,盼他早早回来主持大局。
佟裳叹了口气。
平儿看了她一眼道:“嬷嬷从慈宁宫出来就眉头不展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佟裳摇摇头,不想与她细说,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是寿康宫附近,便道:“我有日子没给端淑太后请安了,叫他们折个弯,到寿康宫走走吧。”
“是。”
佟裳的突然到访,不免让端淑太后有些疑惑,拿着鱼食略一怔忡,道:“佟裳?她不在太后殿忙着皇上大婚的事,怎么有功夫到哀家这里?”
青婉笑着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最近佟家六小姐在这儿住着,她不放心,自然要时常来走动走动。”
端淑太后便笑了,“沅太妃为了把亲妹妹弄进宫,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前阵子闹哄哄的,这阵子倒好点,不知是不是佟裳看得太紧了,倒没让她们作出什么妖来。”
青婉道:“沅太妃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又怎么会白费,且瞧着吧。”
端淑太后一笑,显然也是一样的看法,她将鱼食扔进坛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道:“走,去瞧瞧。”
青婉拿帕子上前替她净了手,又整理了一番,方才扶着她出去。
佟裳在抱厦里候着,远远看见她来,忙低下头肃了下去,“奴婢给您请安,您吉祥。”
端淑太后笑着叫免礼,扶着青婉在雕花榻上坐下,方道:“你怎么有空到哀家这里坐坐?皇太后还好吗?”
“托您的福,太后娘娘身子骨还好。”她笑吟吟道:“如今天气热了,奴婢已经吩咐内务府给寿康宫的份例里每日多添了冰块降暑,不过内务府最近忙着皇上大婚的事,宫里又人多地方大,奴婢怕他们不周到,特地过来看看您这里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端淑太后见她言语恭敬,脸上也带了几分抬举,道:“内务府倒是送了冰来,每日放些在屋子里,也不觉得热了,还是你细心些,内务府那些人忙起来没个够,往年前总要七八月才想起来,眼下哀家这里也不缺什么,劳你惦记着了。”
佟裳笑笑道:“是奴婢的职责罢了。”
她环顾四周道:“怎么不见德灵公主?到太学里去了吗?”
端淑太后没想到她会问起德灵,一时微怔道:“哀家倒不知道。”因叫过青婉道:“公主呢?”
青婉笑着道:“青梦陪着在屋里歇着呢,早上起来的时候说头重身子轻,就没到太学里去,这一病不知道又要几天不上学呢。”
端淑太后唔了一声道:“太医来看过没有?”
青婉道:“来看过了,还是原先那些病症,倒没新添什么,您不用担心。”
端淑太后点点头,方不再问了,抬头见佟裳在看她,不免讪笑着道:“那孩子这两年大了,越发的腼腆起来,有时候叫她到跟前站着,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她嫌拘束哀家也心疼她,所以就不常叫她到跟前来了,派了青梦去照顾她了,每日早晚问一问,知道她没事就好。”
佟裳道:“您年纪大了,照顾着公主也不易些。”
端淑太后笑笑道:“那倒没什么,只是没娘的孩子心事重一些。”
她只提了一句便不提了,叫青婉端茶来,“这是今春内务府送来的明前茶,你偿偿味道可还好。”
佟裳笑着道了谢,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
皇太后见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当年佟裳跟皇贵妃的事一直都是个迷,事后她虽也疑心过,可苦于没有证据,也就不提了,加上如今事过境迁,佟裳已经是赢家,再提这些也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佟裳与她周旋几句,稍坐一会便告辞出来了。
这会临近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寿康宫各处都是提着食盒匆匆来去的太监宫女。
佟裳怕晒太阳,抬手略遮了一点,低头沿着连廊往外走,她心里想着事,没注意眼前,突然被人扑了个满怀,倒被吓了一跳。
“嬷嬷,奴婢该死。”
佟裳抬起头,见是个脸生的小宫女,不由皱起眉头。
平儿道:“你怎么冒冒失失的,宫里教习没教给你规矩吗?在宫里瞎跑什么,撞坏了人怎么办?”
“算了,我没事。”
佟裳不想在这里耽搁,发落了正要走,却见云馨公主从那边过来了,气哼哼叫住那个宫女道:“你别跑,我问你,是不是佟佳湘教唆着德灵抢了我的东西,你不说,我就告诉母妃了。”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跪地道:“云馨公主,奴婢就是个端茶递水的,就是佳湘小姐跟德灵公主真做了什么,奴婢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今天是德灵公主叫奴婢来取内务府送的东西,奴婢才来的,别的一概不知。”
“你撒谎,从前内务府送首饰来,每次都是我先挑,什么时候轮到德灵先挑了?她那个闷葫芦,三秆子打不出一个响来,要不是有人教唆,怎么敢越过我先选?一定是有人教她的,这几天数你去德灵的屋子勤快一点,你不知道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