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听着他如此温言软语，心里却在想信王跟她说过的话，抬眸看着眼前笑意晏晏的男子，越发有些迷惑了。
“大公主的病情倒不是很严重，只是……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易恒哦了一声道：“你已经跟皇后娘娘回过话了吗？”
佟裳摇头，“你跟我说过宫里太医都是统一口径的，我一时还摸不清皇后娘娘心思，暂时还不敢说。”
易恒点头道：“你做得很好，明天我会让魏哲去找你，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说，他会帮你的。”
佟裳的来意并不是的向她寻求帮助，不过他说了，她也就没有驳他的好意，顿了顿又道：“大公主病了这些年，皇后娘娘如此关怀，按理早该治好了，为何拖延了这么久？”
易恒苦笑着摇头道：“大公主时常疯疯颠颠的，总觉得有人要害她，前两年还好些，后面病得久了，脾气也越来越怪，就连送过去的药她多半给偷偷倒了，如此下来，这病也就延误了。”
听着易恒闲话家常一般的说出这些事，佟裳几乎有些信他了，那么，便是大公主在说谎了，可是她总觉得试药一事还有玄机。
“我看见信王到清平馆见大公主了。”
易恒听见信王的名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在前不久。”
易恒冷哼一声，缓和了下语气道：“信王关心大公主的病情，总在民间给大公主寻药供去，每年回京的时候都要到大公主那里看一看，这并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大人为何听见信王的名字就那么不高兴？”
“我只是不喜欢他那个人罢了。”易恒叹了口气，将她从腿上放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信王那个人诡计多端，当初先皇病重，皇帝年幼，若不是左相大人跟首辅大人从旁牵制，如今在帝位上的人恐怕就是信王了。”
“难道说信王曾经有夺位的想法……”
“何止是想法，当年先皇病重，信王人在江南，却偷偷潜入福建调动驻疆大营十万兵马，只用了短短十天便将大军逼进京郊，当时的宫中，先皇的丧仪还在办，内廷里一片混乱，郑贵妃又在这个时候趁机扣押太子不放，好推立雍王上皇位，她一直相信信王是她的同谋，会帮助雍王登上皇位，后来的事，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天武之治乱事。”
佟裳曾经听说过这个故事，这会见他主动提起，不免好奇地道：“大人当初究竟跟郑贵妃说了句什么话，让郑贵妃放弃了反抗，好好地交出了太子。”
易恒轻笑着道：“我只是告诉他信王早已做好了龙袍。”
“啊……原来如此。”佟裳如梦初醒，这样一想，仿佛也合情合理起来，信王自知出身不高，为了在京中拉拢势力，便利用了郑贵妃与雍王，实际却是为了给自己登上王位做准备，郑贵妃自知上当受骗，也就不再反抗了。
“京郊的信王听见郑贵妃倒戈，便将郑贵妃的三万羽林军困住，改称“护驾来迟，当场改口称太子为帝，于是大局已定，信王参加完新帝登记大典，皇上在京中替他盖了信王府，但暗地里却偷偷将他送往江南，周围严密布防，为的就是怕他有一天再故技重施，再后来雍王发配边疆，熬了半年就死了，郑贵妃在皇帝登基之前就已经被密密处死，皇上连谥号都没给她，身子直接扔进了乱葬岗。”
佟裳有些唏嘘，“这样看来，信王始终是个忧患。”
易恒苦笑着道：“信王的确是个忧患，只是当时的太子还太年轻，根基不稳，这些年虽然好一些，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内里一片疮痍，皇上对当初助他登基那批老臣纵得太过，国库早就亏空，钱财全进了贪官的库房……”易恒说到这里，双手紧紧握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信王躲在江南轻易不进京，只是暗地里却一直在拉拢党羽，皇上因为一时还动不了他，对信王也是半笼络半哄着勉强维持着叔侄关系。”
“那……大人跟首辅大人为敌，莫非是因为首辅大人是信王的人？”
易恒笑着摇头，“首辅与左相自觉辅佐有功，时常打着江山社稷的名义在外敛财，如今我掌着批红大权，很多时候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自然对我有怨言。”
“原来如此……”
佟裳来了这么久，总算理清了皇室复杂的关系。
首辅与左相大人虽是忠臣，但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多一点，而易恒的职责有点类似于皇室的管家，把持着一切皇上的政务，同时也会合理地规避大臣们的贪污。
同时，他也是皇后一党，就算皇上不在了，他也会辅佐皇后扶太子继位，至于信王，他一直虎视眈眈想要称帝。
佟裳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先皇宴驾才六年，可这世道却早就变得大家都不认得了，胜者为王，就是这么残酷。”
易恒见她突然有这样的感慨，温柔地抚着她的头道：“你放心，无论天地怎么变色，你还是你，佟家还是佟家。”
“佟家也不全然一直都是太医院院使，若有一天皇位上的人变了，想必太医院院使的人选也会随着变的。”她没有那么天真，皇家的斗争，向来站队最重要。
“不会的。”
易恒如此肯定的语气不免让佟裳有些好奇，“为什么？”
易恒却已不再往下说，起身看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瑶华殿道：“宴会要结束了，我得过去看看，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自己带了马车来。”
“别忤逆我。”易恒断言道，伸手揽她入怀，轻轻替她抚去耳边的碎发，“我会抓紧跟皇后请命，让咱们早点完婚。”
“完婚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佟裳红着脸别过目光，易恒却笑了，原本不打算难为她的，只是看她害羞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身上用的什么香？”
他在她耳边软语，佟裳以为她又要动手，连忙将手挡在两人中间，“就是平时熏衣服的香，大人，我先走了。”
她想趁机逃跑，不想被易恒一把抓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温柔而霸道的吻。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指腹在她红肿的唇上轻轻一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