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窗流下,在窗沿处汇聚,形成了一条不小的水流。
楚牧河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任由那几个女生对自己拳打脚踢。她们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清一色的小码衣服,紧身七分裤。
屋外,暴雨肆虐。
“下回再给我打小报告,我就把你扒光丢街上去。”
领头的那个女生边说着,边用脚尖踹向了楚牧河的小腹。
顿时间,楚牧河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肚子里翻江倒海,他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止不住地痉挛。喉间,一股湿润涌了上来。
似乎是对楚牧河的表现感到了满意,领头的女生在最后朝他吐了口唾沫后,便扬长离开。仅剩楚牧河一人如毛虫一般缩在教室一侧。
在无人的教室里,他就像一个垃圾,毫不起眼。
他的心中填满了无助,不甘以及怒火。
但,这并非是自己的情绪。虽然感情深刻,但绝非是自己此时此刻产生出来的本人情绪。本身,这种遭遇就很奇怪,或者说,自己,根本不可能有遇上这种事情还没有还手的情况。
这是那个鬼魂的过去?自己的意识和它的过往结合了?
“咳咳。”咯出了喉咙里的那一团血,身体动了起来。拖着本就不堪的身躯,它一步一步地沿着走廊过去。
路上偶遇几个老师,它本想寻求救助,结果在双眼对视,发现对方的眼神中只有漠然后,它心中希望的火焰也便熄灭了下来。
是呀,围殴打架在这里本就是日常,又有谁会关心自己呢?也许他们只是把自己当做了战后的败者罢了。
于是,它低下了头,继续扶着墙走去。
校门口,豆大的雨滴暴虐地击打在身上,虽不疼,但也冷。它想撑伞挡雨,可那陪了自己数年小黑伞,早已被她们毁坏,扔掉了。雨水打湿了它的头,顺着条状的油黑头发流下,流进那被扯出了一个洞的衣服里。
水流紧贴着肌肤,就像一条蛞蝓在爬。
它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仅仅是将她们抽烟的事情告诉了老师,就要被如此对待?
它悔,更恨。
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楚牧河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它心内的恨意。它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时,楚牧河的内心,在不经意间,也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感情。同时,他自身的意识,在潜移默化间,逐渐变得透明。
回到家,它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父亲,渴望父亲能为自己做主。可父亲却是一脸的惊恐,希望能息事宁人。
它跪在了他面前,大哭着,哀求着。
不能就这样结束!绝对不能!
急躁的情绪正如外面的暴雨,在心中狂轰。楚牧河也不例外。明明自开启神体后,他就再也没有如此急躁过。处事不惊,是他在局里一直以来的代名词。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拍响在了它的耳旁。右脸颊,开始变红,发肿。
父亲刚扇完的手还抬在空中,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直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开口了。
“别说了,这件事就这样。”
然后,他就走了。
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它失了神。
是呀,父亲一直都是这样,软弱,害怕那些所谓的权力。即使是女儿受到欺负,对方一旦是什么县长的女儿,就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在背后对自己的女儿逞能。
呵呵,真无能……
深深的绝望包裹了它,同时也包裹了楚牧河。眼前的黑暗,已经让他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突然,眼前的一根铁锹抓住了它的目光。
拿起它,去报仇。
不只是它,连楚牧河,都出现了同样的想法。
……
……
凌晨,暴雨还未停歇。
它出现在了她们常去的酒吧,手里握着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铁锹。
雨水打在铁上,叮叮当当。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们出现了,口吐脏话,步伐摇晃。领头的女生手里,拿着一条还未织完的红色围巾——那是它准备送给暗恋的男生的礼物。
围巾在雨中被扯散,变成一条红色的水流,流入了下水道中。
此刻,淋雨再冷,也敌不过心中的怒火了。
它大吼着,挥着铁锹冲了过去。
它在领头女生的脑袋上敲了一记,然后对方就倒地不起。其余的女生见此,立马酒醒,嚷着要报仇,却都被它两三下敲倒。
即使全部人都倒在了水泊中,它依然在那儿舞着手,用铁锹在空中划出叉字。
划了有两三分钟,它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尽,只能拄着铁锹站立。
她们跑走了,唯独领头女生还昏倒在地上。
它朝她吐了口唾沫,并发起了大笑。
这是何其的畅快,舒适。
……
……
第二天,警察上了门。
他们以故意伤人罪,要求它家进行赔偿。
它不服,指着自己肚子上的淤青,说:“是她伤我在先,如果要我赔偿,让她先给我道歉!”
“她现在还在医院昏迷,怎么给你道歉?”警察说。
“那就等她醒了再说。”它想要关门,却被警察挡了下来。“那就请你先跟我去趟局里,做记录。”
他们硬抓了它回去,让它在少管所里待了一个月。而她,在它进所后的第三天,就醒了。可没人告诉它,更没有什么所谓的道歉。
所有的赔偿,都在这一个月内,在它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了。
它被学校开除了学籍,父亲的工作丢了,家里所有的资产都被变卖,只为赔偿那夸张的医药费。母亲和父亲离了婚,带着家中本就不多的余额走了。
最后,父亲发了疯,死于车祸。
它出来后,一切都变了。
学籍没了,钱没了,连家……都没了。
这就是复仇?那到底是谁在复仇谁?
站在天桥之上,看着底下来往的车辆,它的心思,前所未有的平静。
它看透了,看透了成年人的世界。等级的金字塔,奠定了总有人会踩在另一个人头上的事实。
如果长大后的世界是这样的,那我宁愿不要。
这么想着,它的手,攀上了桥栏。
喇叭鸣笛,风声萧萧。
它没有了再多的思绪。
身体,开始了下坠。
风在耳边刮过,楚牧河与它,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仿佛寻死的并不是它,而是楚牧河本人。
叮铃铃。
熟悉的声音,在大脑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