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渣是黑灰色的,一小片一小片的。
慕凉用筷子夹了一点儿,闻了闻,似乎有中药味。
她对中药不熟悉,自然闻不出来是什么,但一般的饭碗里,不可能会有药,这很可能就是曼陀罗花。
于是掏出一只手帕,将残渣包好,带回去让大夫检验,一看便知。
整栋屋子都让慕凉给找遍了,只找到这两样还算有用的东西。
那个王大毛把老太太扔在家里,几天都不着家,老太太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老太太这副模样,恐怕是很久不曾进食了,再这么下去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慕凉想着一会儿得找点吃的来给她喂一些,别到时候死了,失去一个重要的证人。
王家附近有几家邻居,住得这么近,又乡里乡亲的,应当知道这家不少事。
慕凉从屋里出来,看见小路边几个说闲话的妇人,面带微笑地走过去,礼貌地问道。
“几位大姐,请问一下,你们知道王家的王大毛去哪儿了吗?”
几个妇人用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慕凉只好解释道。
“我是王家老夫人远房表侄,特意前来看望她老人家,但是方才我进屋,只看见老夫人一个人昏倒在床上,她儿子却不见人影。”
其中一个妇人嫌弃地说道:“王家那个死小子啊,整天就顾着赌,哪里会管他娘的死活?既然不在家,那肯定就是在镇上的某个赌坊了。”
另一个面露同情地道:“是啊,那王大毛一直都是这样的,进了赌坊,没几天几夜不会出来,经常见不到人,她娘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么个没良心的儿子,唉……”
其他人纷纷摇头叹息。
慕凉故作震惊道:“啊?竟有这样的事?老人家眼下气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也不知究竟病了多少天了,为人子女的居然还去赌坊赌钱,实在太不像话了!”
“王家老太太时不时地就会病一场,有时候连买药看病的钱都没有。”
“别说看病了,你什么时候见她吃过一顿饱饭?要不是有相亲邻里的救济,她恐怕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大家又是唏嘘不已。
慕凉表现出悲伤的神情,又问:“我看老太太病得很重,像是拖了好多天了,不知道几位大姐知不知道老太太这次得的什么病?她近来有无什么异常?”
“王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吃不饱穿不暖的,浑身都是病,乡亲们都看惯了,能有什么异常?”
身着褐色衣裳的妇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说道:“说起来,老太太几天前的病症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其他人好奇地问她。
妇人便接着说:“好像是五天之前,我家里的糯米团子做多了,吃不完,便给老太太送过去几个,没想到却看见她瘫在床上,脸色发红,呼吸急促混乱,身体还有些抽搐,人也是神志不清,我看她浑身发热,以为是发烧,所以赶紧回家熬了一碗药过去,没想到喝了之后竟真的好多了。可是仔细一回想,那根本不像是发烧的症状。”
秦氏酒楼食客中毒一事发生后,慕凉就特意查阅了书籍,知道中了曼陀罗毒的症状正如妇人方才所描述的那样。
五天前,也就是王大毛去秦氏酒楼闹事的前一天。
所以,王老太太其实早就中了毒,王大毛算好时间,刻意在老太太毒发的时候去酒楼吃饭,并且偷偷在叫花鸡里放曼陀罗。
为了几百两银子,居然连自己的亲娘都不顾,简直是畜生不如,人神共愤!
思量再三,慕凉出钱请了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帮忙,将老太太扛去镇上的医馆,请大夫医治。
“大夫,怎么样?老太太究竟为何昏迷不醒?”
大夫回答道:“她是因为服用了大量晕药而昏睡的。”
“性命有问题吗?”
“晕药倒是不致命,但老太太至少两天没进食了,身体又虚弱,如何扛得住?”大夫的脸色很凝重,“好在发现的及时,应该能保住性命。”
在带老太太离开上乡村之前,慕凉便从邻居那里讨要了一碗粥给她喂了下去,算是补充了些身体所需。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老夫开副药让她喝下去,先解了晕药,不出意外,在十二个时辰能醒过来。”
慕凉看了老太太一眼,从怀中拿出之前在王家找到的药粉和中药残渣。
“大夫,你帮我瞧一瞧这瓷瓶里的药粉是什么?”
大夫接过瓷瓶,倒了一点粉末在手心,捻起一丁点放进嘴里尝了尝,肯定地道:“晕药。”
那王老夫人吃的晕药就是这药粉无疑了!
王大毛怕自己老娘醒来后把自己做的丑事公诸于世,所以一直用晕药使她昏睡,真不是人!
“那这残渣呢?”
大夫握着手帕里的药渣凑到鼻端闻了闻,说:“曼陀罗花。”
这就是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足可以证明王大毛先给老太太下毒,然后诬赖给秦氏酒楼。
等老太太醒过来,秦家就可以洗脱罪名。
庄子里人多,把老太太带回去的话不太方便,慕凉想了想,还是把她留在这里为好。
“大夫,你这里有空地方吗?能否让老太太在此住两天?我给你多付两倍的钱。”
大夫颔首道:“楼上有一间空房间,可以住。”
“多谢了!”
慕凉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背着老太太上了楼。
临走时又再多给出十两银子给医馆的药童,让他好生照看。
折腾一天,回到府里时已经很晚了。
如风从寝房出来,见一身男装打扮的慕凉从灯慕下走来,一时间几乎没认出来。
呆了呆才道:“少夫人,你回来了。”
“少爷睡了吗?”
“刚刚睡下。”
“今天我不在,他没出去闯祸吧?”这是慕凉最担心的事。
如风摇首,眉宇间流出一丝愁容。
“少爷今天精神头不好,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醒着的时候亦是病恹恹的模样,不爱说话也不爱动,不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