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不到地面上来,厚厚的铅云牢牢地占据着苍穹。点点的落雪纷然落下,有气无力地点缀着这个原本就被清晨的暴雪掩盖了的世界。离这片墓园没多远的地方,是一座拥有了差不多百年历史的老教堂。
虽然它被一个大型墓园包围着,虽然曾经这里荒草凄凄,乌鸦乱飞!
然而如今的这里,除了可爱的草坪,还有茂密的清秀树林!此外,还有一个小型的喷泉!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被积雪掩盖了!
一切,在白雪的掩盖下都显得那么地静谧和自然!
一排一排的墓碑像是一个又一个默默站立在雪地里的守望者。他们中有穷的,有富的,有平凡的,有显赫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美的,有丑的,有年轻的,有老的,有正常死亡的,有非正常死亡的……一座墓碑代表一个亡者……
当那密密麻麻,就像军阵一样站立在眼前的墓群出现在人们的视线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这里说笑。
不是恐惧,而是突然涌上心头的肃然!
不管他们生前是什么样的,到了他们死后。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称谓:亡者!
在这里,在这一片亡者的领地里。他们没有了任何的等级区别!
亡者就是亡者!
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生的人,却承担了死去的人的那一份痛苦。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里是生者和死者的一个分水岭。
雨桐走在这片偌大的墓群里。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叹息:说不得我很快就会躺进这里啦!
心里有一份恐惧,有一份无奈,更有一份怆然!死亡人人都会面对,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只会出现在对生命还有希望的人的身上。
如今,她恐惧死亡了。
原因是她的生命中有希望了。确定了希望的存在,她害怕死亡的来临,于是她开始恐惧死亡。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维持一贯的平静了。哪怕是表面上的平静……
将怀里的花放在墓碑旁,她跪在了墓前的雪地里。手轻轻地拂过墓碑上照片,她淡淡地笑了笑。只希望能用一个最美的笑来安慰婶婶,但是她脸上的笑却显得很是苍白!
婶婶知道自己的病情的时候,她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桐桐,将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答应了婶婶,然而这份承诺注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她——确实无能为力了。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小腹,她全身瘫软地靠在墓碑上,默默地仰头看着天上的飞雪!
她记得,当婶婶牵着她的手走出福利院的时候。那天也是眼前这样的情形。天地间一片白,白得仿佛世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肮脏一样。婶婶当时笑得很温暖,她说:“我不勉强你一定要叫我妈妈,但是我希望你能将我的家当你的家!”
于是,那一天。她叫她婶婶,这一叫就叫了十几年。
自小,她就生活在福利院。看到了太多值得她害怕的事情。也看到了太多因为被收养,最后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回来的孩子。有的甚至了无踪迹。那些孩子的遭遇全部看到了她的眼里。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难相信这个收养她的女人。但是,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是真的对她好。之后,她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定位,慢慢适应了女人给她的生活。得益于女人的教育和引导。她的性格渐渐不再别扭,她的心也渐渐走出了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苦痛的阴霾。
可以说,是婶婶让她看到希望,是婶婶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生!
然而,到最后……
她居然没有那个机会叫她一声“妈妈”!
“妈……妈……妈妈……”她不习惯叫这两个字,然而这一刻,她叫出来了!“妈妈,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可是……你却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孩子……”
雨桐抬头收回视线,歪头一看。不是霍天颐却又是谁?经历“硫酸事件”霍天颐变了很多,那变化不仅体现在走路的步伐上,更体现在为人上。
过去,霍天颐走起路来自信十足,风采翩翩;为人更是精明沉稳,暗地里不择手段。
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需要管家扶的,头发已经花白了的老头。
“谢谢你!”婶婶走后,是霍天颐一手操办了婶婶的后事。
“孩子……我希望……你还是尽早离开中国吧!”霍天颐意味深长地深深叹了口气。
“你和他真的就要这样下去吗?”又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她苦笑……
“他……不会放过我的!”霍天颐苦笑更甚。一步错,步步错。
“你们没有好好沟通过,又怎么知道大家都不愿意互让一步?”男人怎么都那么喜欢面子?
“孩子……”
就在这时,雨桐听到了一阵震天的哭声。想来是送丧的队伍。然而那队伍里人的哭诉却让她的心陡然一惊。
“我答应你!”她突然苦笑着回答。
“什么?”
“和他离婚,然后离开这里……”
她仰头看着雪茫茫的天……听着那由远及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