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雪花正纷纷扬扬飘洒着。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挺直了腰杆张开光秃秃的手指却没有办法帮她挡下哪怕一片雪花。雪的重量太重了,以至于让她有种自己快要被压垮的错觉。她轻轻地坐在路旁已经打烊的商铺屋檐下,缩着双腿,抱膝仰望着从她眼前飘过的飞雪。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又该在哪里停驻。茫茫天地间,她是那样的渺小……
就在她打算起身继续走的时候,一辆轿车突然从黑暗的街道的拐角处飞奔了出来,之后直接就朝她这边猛冲。正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的时候,她感到后衣领一紧。整个人被人大力抓了起来,眼前只是一花,她就被人扔进了路边的花坛里头去了。那辆轿车将那家商铺的卷帘门撞变形了之后,打了个头转向了被黑暗淹没的街道。
“年轻人!这年头车祸天天有,走路过街要小心呀!”
她一看那个救她的人,原来是每天在街边捡垃圾的老大伯。对老大伯再三感谢之后,她这才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她不知道那里还是不是她的家,她只知道就目前来看。那里是她唯一的去处。但是,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充其量就是个高级的,不用付钱的旅馆。
她嗤笑着,一步一挨地走到了街边,扬手招了辆出租车。可是那辆车却在到市区的时候抛锚了,她打开车门走下了车。此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街上的人潮在她眼前流淌着,而她却一个人站在市中心商业大道上,仰头看着街边的那树迎寒独自开的梅花。许久,她才晃动了身子。走到路边的休息椅边,伸手拂去椅子上的雪,然后将一摞化验单取出来,将包裹化验单的塑料袋拿来垫在椅子上。而后一个人坐在大雪中的街道上,静静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借着街灯,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手里的化验单。有她的,也有婶婶的。她是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是她知道医生开出来的那几张病理鉴定写的是什么。
有一种痛在心里无限蔓延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去说这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宣泄这种情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盘旋在她的心头。让她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泥沼,渐渐地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一张一张地将那些化验报告整理好,然后从怀里掏了只打火机出来。将几张化验报告点燃,然后丢进了垃圾桶。看着那些化验单一张一张地在她眼前消失,她咬着牙根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淌出来。将化验单全部付之一炬之后,她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垃圾桶。起身离开了绽放梅花的梅花树……和那条繁华的商业街。
世界不管如何繁华,都跟她无关了……
等她走了之后,街道旁的商店里走出了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走到刚才雨桐坐过的地方。见四下无人这才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小声地交谈:“老板要你们找的女人就是她吗?”
“没被撞死?”
“你们想杀她?”
“不是我们想要她的命,而是老板不大喜欢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的思维真是让我无法理解!”
“你只管摧毁那伙人的公司,其他的不用你去理解啦!”
“不过那个女人可真是个美人啊!典型的东方美人,难怪少爷会看上她!”
“少爷的女人还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你喜欢的话等少爷忘记她的存在了,你再动手也不迟。到那时可别忘了我哟!”
“忘不了!上帝为证,你的这个主意可真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老板为何要那个美人的命?难道那个美人的命很值钱?”
“嗤……值什么钱?在道上,她的脑袋还不值一美分!只是老板不知从哪里得知,少爷好像很重视那个女人。于是,才派我们下来探探虚实而已!”
“连你们都被派下来了……老板和少爷都是不是会轻易让步的人……这次他们之间的战争,不知又将有多少人跟着倒霉了!”
“谁知道?只要他们两个人都还有口气在,这场战争都不会谢幕就是啦!”
“这一切太可怕了,不知为什么,这次出门,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位先生有烟吗?”
突然有一个人展开双臂架在他二人的肩膀上。像是好久不见的朋友一样问他们这个问题。他二人面面相觑,不等他们回神,那个双臂架在他们肩上的人就对他们笑道:“二位可不可以跟我到一边说说话?”
话音一落,右边的男人感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丝锐利的寒凉。他知道那是什么,更知道这代表什么……
刀刃虽然不可以直接切割金刚石,但是却可以切下他的脑袋。他可是从来都不会以为,自己的脑袋会和金刚石一样坚硬!有了这样的觉悟,他就算不想被绑架都很难!
而位于左边的那个男人则被一只黑洞洞的枪管抵着胸口。他虽然见惯生死,也喜欢夺人性命,但是有一天面临被人夺性命的时候。他也会胆怯……
于是,这二人被一个人绑架了!
三分钟后,从商业街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金发男人。不多时,一辆小型的面包车就停在了巷子口。几个干练的黑衣人从巷子里抬了什么出来之后,那辆从黑暗里头来的面包车,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街尽头的一片黑暗里头。
金发男人吸了一口烟烟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飞雪,用英语冷哼道:“不好的预感?很不凑巧,这次你的预感还就真的正确了!”丢下手里的烟头,他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了茫茫人潮里头去了。
天上的雪依旧在下着,不管世界发生了什么,雪依旧是雪,人依旧是人,黑暗依旧是黑暗,杀戮永远都不会消失……
计程车驶进了位于五阳山高级别墅区,在山腰一处高大的大铁门前停下了车。这里是寒振夜出院之后,特意为自己买的一处供他修养身体的疗养地。受伤之后一觉睡醒,转性了,觉得城市里太喧嚣,于是改住大山和山林为伴了起来。在搬家那天,突然发现跟着寒振夜的这些日子里。搬家似乎是她常做的事情之一。前前后后,她跟着他搬过八处别墅,住过三处庄园,偶尔还去住住公寓和酒店!如今想想,她连她自己都在苦笑!
虽然经常搬家,但是管家却没有换过。于是当她摁响了门铃之后,来开门的正是那个浑身整洁到让人发毛的严苏伦严管家。
“严伯!我回来了!”她疲惫地朝严管家笑了笑。
严管家虽然一脸的严肃,但是嘴上却道:“夫人。热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闻得此言,浑身冷透的雨桐不禁嫣然一笑。感动,感激,还有感谢……在疲惫和寒冷的时候有人会对自己说这句话,真的让她有了种回家的感觉了!那样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温暖!
“谢谢你严伯!”雨桐进了门,严伯将门关好这才跟着她进了别墅。一进别墅,严伯就用和往日一比明显响亮的声音和她说话。让她一愣一愣的,还以为严伯怎么了。更让她奇怪的是二楼似乎很吵!有很多人似的!
皱了皱眉,雨桐耸了耸肩!那里是寒振夜的地盘,自从他出院她跟着他住进了这里。她就不再过问他的一切行动了!她和他现在是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今天的管家显然有些奇怪!
只是不管她怎么去问,严伯都不言。最后她放弃了,转而走进了楼下早已经准备好的洗浴间。将自己丢进了温暖的水里,她的心也似乎没有那么寒冷了,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甚至还渐渐浮现了可爱的红晕。穿好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对着浴室的镜子练习了很多次微笑,直到自己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再奇怪的时候。她才微笑着走出了洗浴间,习惯性的往餐厅走去。平日里,胖婶应该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晚餐。可是今天她一走进餐厅,却看到胖婶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胖婶!你怎么了?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雨桐努力地微笑着,故作轻松地坐到了摆好晚餐的座位上。
“先生刚才……下楼了!”
“他能动了吗?是好事儿啊!”雨桐故作轻松地喝着热汤。
“他邀请了很多奇怪的人来!”胖婶有些担忧地开口。
“唔……那人洁癖。没想到一场灾难后反而变得正常了,这才有点儿让人惊讶!唔……胖婶!这汤真好喝!”
“先生还问我,夫人您回来了没有!”
“他还来问的话,就说我睡了!再就是我说去医院了!要是他还再问的话就说我死了!”
“夫人!”胖婶显然被吓到了!
“哼!死?恐怕你还舍不得吧?”
雨桐一听这要死不活,阴阳怪气的嗓音……
“噗……”嘴里的汤全部喷了出去。
“当然舍不得!”雨桐呛咳着,胖婶连忙抽了几张纸巾为她擦拭着嘴。“只要是活着的人,哪个喜欢去死?就是那些成天嚷嚷着想死的人,在面临着死亡的时候也都会害怕的!我不是圣人,面对生死这一关,我自认还没有看破的能耐!”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因此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自嘲,却满脸伤感。这样的她让他一怔!
“说吧!找我有啥事儿?我明天还要上课。”她暂时不想和他呆在一起,至少目前是这样!
“最近你的胆子变得很大啊!”寒振夜冷哼着坐在她的对面。黑色的衬衫,衣襟敞开,几颗随意扣上的扣子,让此时的他和平日里的整洁相差天远!那绑着绷带的胸口很不介意地露了出来,一种近乎于野性的魅惑,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危险和叛逆!
雨桐耸了耸肩,端过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因为我无所谓了!”
“什么?”寒振夜皱眉!
“我说我无所谓了!”边说,雨桐边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饭“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嫁给你不仅仅是因为一百万!更是因为我婶婶!”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不管你将来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啊!我是你挂名的妻子,又不是真正意义上要过一辈子的。反正我这一生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寻找幸福什么的。有一天青灯古佛也算是了此残生得了。要是你实在想不过,或是哪一天发飙了想杀了我,我也随时候着,绝对不介意!当然,你想离婚,我也随时恭候!”边说,她边吃饭。不介意吗?她在心里苦笑!
阴狠的双眸像是蛇的冷眼一样盯着她!“你……”他没有想到她今天会对他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