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竖起耳朵听她接下去的话,却只听到了她轻微的打呼声。抬起头,银白的月光勾勒着她清丽的脸庞,虽然眼前的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倾倒的类型,但越是跟她相处久,就越会被她吸引去,让人一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这个世界,除了爷爷,也就只有姐姐是真心实意对他好,也只有她,在明白了他的一些事后不会以异样的眼神看他,而是毫无保留地接纳他。窗外的云儿告诉他,姐姐会有危险来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姐姐,他要变强,强到可以独当一面,强到能把姐姐护在身后保护她,让她不受一点伤害!
窗外的风刮得大了些,把地上的树叶刮起吹向天际。
城堡的喷泉边,少年坐上台阶右手食指在泉水里划了个圈,右手并指放在胸前,嘴唇一张一阖轻声念了串咒语。跟着,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慢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由小变大由少到多,直到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水面上。
“哟!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哥,该不会是你寂寞了吧?才一段时间不见就那么想弟弟我么?”风离嘻嘻哈哈没一个正经样,细长的眸子里尽是戏谑,脸上还挂着几分暧昧不清的神色。
对于他的调侃选择无视,他开口:“我见到她了。”
“哎?他?哪个她?公的还是……”风离停了下,眼睛猛地一亮,凑近几分。“你说你见到她了?你见到丫头了?!她在哪?在哪在哪?”
“你安静点,”风笙轻咳了下,对于同胞弟弟轻佻的举动,一向是他的困扰。“他在齐霖这里,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担心?我能不担心吗?!啊?我能不担心吗?”抓狂似的揉乱他那头褐色小卷发,他开口,“你不知道我都担心得快食不下咽了!老头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她安全带回,谁知道中间会突然发生意外,害得我差点被他扒了皮,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捱过来的,天天对着老头子那张臭脸,不管是餐桌上、客厅里还是房间,就连上个厕所也要看他脸色,搞得好像是我故意要把她弄丢一样!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风离气呼呼地坐到贵妃椅上,双手环胸鼓起脸颊。“该死的,在他眼里难道未来的儿媳妇就比我这个儿子更重要吗?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
暖金色的阳光遍照大地,微风徐徐送来花的芬芳。天际那朵朵闲适的白云悠悠飘荡,将那一片湛蓝色的天空衬得愈发的纯净了。
“什么?修炼?!”双手撑在桌沿上,林小艾站起身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和煦的男人。
秦齐霖双手交叉着放在下巴:“是啊,修炼。”
“但是……”咬着下嘴唇,林小艾有些犯难,手摸上裹在脖子上的羽毛项链,拽紧。
“有什么问题吗?”
思忖良久,她抬头,目光直直望向他:“我暂时还不能修炼。”
“为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将她的思绪打乱,盯着自己的指尖,她低下头。
该怎么说?走火入魔吗?不应该用这样的词……但是如果她一直不修炼的话,怎么打败那帮人?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六天了,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必须得赶快起身去寻找林爸爸。若是这样,她必须得有力量!
她需要力量,可是……忆起那天在山上的情景,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那黑色的火焰仿佛还在眼前,历历在目。
如果修炼,她会不会又开始变得神志不清,不能控制住自己了?那时幸亏有小宝的爷爷,才没有酿成惨剧,那现在呢?现在她该靠谁?
“如果你是因为没有好的老师指导的话那倒不必担心,阿凌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他会教你如何控制力量,如何发动能力的。”
“我……”她不是担心这个……
见她神色异常,秦齐霖耐心地等待着,也不急于发问。
“我,我想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还不能修炼,”她对着秦齐霖鞠了个躬,满脸的歉意,“真的很对不起!”
风轻轻地吹,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直射了进来,给少女娇小的身躯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到她身上,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周围静谧得可怕,原本在一旁玩着红鹂的小宝也变得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
良久,秦齐霖站起身,笑着打破沉默:“用不着道歉啊,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需用道歉……既然你不想学,那没关系,我们会保护你,不让你遇到任何的危险。”
“……谢谢,但是我会救出我爸爸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出他!”
“哧,就凭你?”抱臂靠在墙上的水慕凌冷哼了声,嘴角挂着讥讽的笑,“胆小鬼一个!你以为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做什么?照你这个样子,还想让别人一辈子都照顾你吗?我看能不给别人拖后腿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救出你爸爸?你还真是妄想!为什么不肯修炼?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纤细的肩膀微微一颤,她看向沐浴在阳光下的蓝发少年,见他雌雄莫辩的脸上的森冷,那直直射过来的目光就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心里咯噔了下,她垂下头不去看那对如大海般深沉的眼眸。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重复了遍,却比刚才多了一分肯定,“是什么让你不敢跨出去,宁可当一只缩头乌龟?”
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似乎只要这样,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周围的一切更与她无关。眼底的眸色浓了些,他不耐烦:“你不想修炼,我还不想教呢!简直是在浪费我时间!”
“别以为每个人都会迁就你,之所以迁就你,是因为你是炎之国的公主,只是这个身份而已,你若没有了这个身份,就什么也不是!试着让你自己成熟起来吧,丢弃那外壳该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残忍,而不是一直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任何的风暴!”
“阿凌!”一边的秦齐霖开口,制止水慕凌的话,“你说的太多了,小艾还是个孩子,我们可以慢慢来。”
“孩子?慢慢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这般照顾她?金毛,你太宠她了,这样只会害了她而已!”
“我……”
耳边水慕凌二人的说话声一直在延续,刺得耳膜有些痛,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抱膝坐在窗台上,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池水,任那清风吹起她散落在鬓边的发。整个下午,她都医治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曾变过,好像一尊雕塑,静静观望着远方。天空那一片绯色的晚霞,给这片纯净的湛蓝点缀上一些色彩。远远地传来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那般清脆那般嘹亮,仿若在那片欢快的笑声中,寻不到一丝的忧郁。
门突然被打开,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窗台的少女,褐色卷发少年走进去。
听到脚步声,林小艾头也不回地:“……随意,没有什么可招待的。”
“你想待到什么时候去?”
垂下眼睑,她把下巴搁在手臂上。
“他们很担心你。”
“帮我说声对不起,还有……我明天会离开。”转头看向风笙,脸上漾着笑容,“行李我都打包好了,接下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的照顾,我……”
黄绿色的眼眸暗了暗,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往下看了眼,顿时恐惧将她笼罩。之前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导致她身体有些僵硬,一个不留神,身体已往后倒,若不是他及时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的话,恐怕现在的她已经摔成了肉泥!
看着一脸惨白的她,他薄唇轻启:“你可以爬上来吗?”
“哎?!”瞪大眼,林小艾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开什么国际玩笑,她自己爬上来?如果她可以自己爬上来,她还用得着他抓住她吗?他这明显是在落井下石嘛!
“不会?那谈什么救你的父亲?还没救出他,你就先被杀了。”
少年简短的话好像一块巨石,掉入她心湖,激起千堆浪花,把她猛然激醒。
是啊,只要他一放手,她就会被跌个粉身碎骨,那么之前,她留什么豪言壮志去救林爸爸?离开了他们几个,她只不过任人宰割而已。想想初来这里之前还差点命丧在虎口之下,她有什么能力把林爸爸救出来?
真可笑!明明没有任何的能力还在逞强,如若之后遇到危险而丧生,那也是她活该!
没有能力,她能做什么?在那个地方,还有好多人在等着她回家呢,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回得了家?
“战胜你自己吧,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就看你愿不愿意跨出那一步。”手上的力道握紧了些,薄唇牵扯出一抹弧度,眼底泛着温柔的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怔怔看着他,清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极粲然的笑靥。
是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跨出那一步,也并非此般艰难。她的敌人,不过是她自己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眼神愈发地坚定起来,她对他灿灿一笑:“谢谢你,请,放开我,好吗?”
见着她眼底的坚定,他缓缓放开了手。少女的身体急剧往下落,三千青丝飞扬在空中,宛若断翅的蝴蝶。突然,一团绯色的火光将她包围,下落的身体变得缓慢,直至停止,紧跟着,她升了上来,轻盈落在房间里。
刘海之下,额间的那枚红色的水滴状图案更显得娇艳了,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绯色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光芒,那么的璀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追随着她的身影。
飞扬的长发乖乖垂在她身后,火光慢慢地消失,她轻轻抬指,一小撮的小火苗聚在指尖,跳动着明黄色的光芒。夕阳照在她脸上,给她平添了些娇媚,此时的她如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欲振翅高飞。
红唇上扬,她看着他,眼里闪着灵动:“我想要修炼。”
不管最后如何……
望着她坚定的神情,知她已下定了决心,他缓缓点头:“嗯!”
……
番外 只愿为你效忠
痛……彻骨的痛,来自后背的撕心裂肺之痛传遍周身,整个身体像被火烤着,又像处在冰窖中,忽冷忽热!难以言喻的疼痛刺激着每一个神经,宛若连轻微的一个呼吸都会带来排山倒海的痛楚。
晨曦破云,微风拂面芬芳荡漾,明明是温暖的阳春三月,为何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也感受不到属于生命的气息?
睁眼所及之处都是那一片盎然的绿色,那么的生机那么的具有生命力,但他却只感受到了死亡。耳边有鸟儿在鸣叫,如此之欢快,如此之婉转悦耳,可他却觉得那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飘渺。
眼皮很重,跟灌了铅一样,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滑下来,打湿了刘海和鬓边的碎发。汗水滴落在身边所躺的草坪上,晕染了那一片绿色。
不可以,不可以就这么闭上眼,如果闭上了,那么就意味着永远都不能醒来,只能这么沉睡下去。所以,不可以闭上眼!绝对不行!
少年一咬牙,用力把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借着疼痛来逼着自己。
这个荒郊野地人烟罕至,若是指望别人来救自己,恐怕希望极其的渺茫。索性从悬崖上跌下来之后,那些人应该暂时不会来追他,他还有时间继续前进。
以手撑着草地,少年缓慢地匍匐前进,半眯的眼望着前方,即使不晓得前方哪里有路,也一点点一寸寸地前进着。
他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他还有好多的事要做,有很多很多,所以他不应许自己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头渐渐高升,望着草地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少年靠坐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喘息。
肚子饿得厉害,口干舌燥,已经三天滴水未进的他快要精疲力竭。求生的意念仍然催逼着他不能合上眼,然也许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他多么想生存下去,即便他多么渴望能有一点的力气让他继续前进,然此时此刻剩下的只有如野兽般步步逼近的绝望。
十指上的指甲早已掀掉,血肉模糊不堪入目,身上那件残破的沾着血迹的衣裳已不能起多大的作用了,像破布似的,可笑地挂在身上。
意志渐渐模糊起来,就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愈来愈模糊。
已经到了尽头了么?这样就已经是尽头了么?不甘心,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呐……母亲……您拼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的性命,但孩儿……还是没有持守住啊……
倘若苍天能再给我一次生还的机会……哪怕希望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行……
阳光穿过层层树叶穿了下来,光线一束束落在林荫小道上,给它铺上了金灿灿的光斑,好像给铺上了金片一般。蝶儿翩翩飞,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稚气而干净的歌声,清脆得如同山洞里的泉水,叮叮咚咚地砸在心坎。
声音慢慢变近了,远远地走来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样的衣着一样的神情。
绣着大朵大朵红色莲花的长裙迷离了视线,那一头赤色的长发宛若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明艳而夺目。大手牵着小手,红唇隐隐带着笑容,而那歌声就是从那个小人儿出来。
呐,母亲,您说是不是因为生命走到了尽头,所以才会出现这美若天仙的人和纯真可爱的孩子?但是母亲啊,你说过人死之前见到的,不是一般都是穿着纯白衣衫的美人儿么?为什么我见到的,却不是呢?还是说,您一直在骗我?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丝丝落在地上,打湿了尘土。雨水顺着叶脉滑到叶尖,等到汇聚成一定的重量后又掉落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千万颗细小的水珠。天灰蒙蒙的,却不至于让人觉得压抑难受。
竹帘小窗被一根木棍支起,风席卷而来,带进丝丝雨滴。
门被推开,伴着金铃的清脆响声,一把纯白的雨伞率先探进来,紧跟着雨伞被收起,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大大的眼睛,绣着莲花图案的长裙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后腰上那朵大大的蝴蝶结巧妙地托高了她的腰身,长裙下边是一双洁白的小巧精致的莲足。明明外面下着雨,路上也还是湿漉漉的,但她的双脚却干净得一尘不染。
她见到屋里的绝美女子,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放下手里的竹篮,而后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脚上的金色铃铛随之发出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母后、母后,那个人怎么样了?”
“嘘——”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宠溺地看着她,而后拉着她的手走到床榻边。
竹榻上,少年金色的头发铺散在榻上,有些头发沿着塌的边缘垂顺而下,随风飘动。原本血迹斑斑的脸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虽然还留着刀伤,但至少伤口上已经开始长出粉色的新肉来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愈合起来,特别是十个指头,已经有新的粉嫩的指甲长出。
凑近少年,她趴在竹榻上,用食指拨弄着他的头发:“好顺滑的头发啊……”她暗叹,“母后,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女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蹲下身从身后拥住她:“母后也不知道啊,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醒了。”
“自己愿不愿意醒?”女孩微微撇过脑袋,脸上带着不解,“母后,阿九不明白。”
女子叹了口气,在她脑袋上落下一吻:“没有关系,但是终有一天,他会醒来的。”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好笑地看着那张漾着倔强的脸,女子的红唇带着笑意:“阿九希望他什么时候醒来?”
“嗯……阿九希望他最好能早点醒来,那样就可以陪阿九玩。”
“那你就祈祷他快些醒来,好不好?也许上天就停了你的祈求,让他早些醒过来了。”
“真的吗?”女孩仰起脸,眼里闪着认真,“那阿九就天天为他祈祷,祈祷他快一点醒过来,祈祷他可以下床、可以陪阿九放纸鹞。”
“嗯,阿九真乖,那我们就好好为他祈祷哦。”
……
窗外,
风吹散了我的思绪
交织的雨滴
汇落成天真的轨迹
纸伞还擎挂在那幅墨桥画里
白羽小伞悄悄熄灭了轩前的烛影
落寞的雨天染化了秋的悲剧
海誓山盟浮现了你的踪迹
花前月下续缘形影不离
涅槃归寂代表着与你重聚
是谁?是谁在唱歌?这歌词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啊——想起来了,是那个山林,那个穿着用红线绣成大朵大朵红莲图案、还拥有着一头如火焰般刺目的女孩……
缓缓睁开双眼,少年只觉得从双眼上传来刺痛感和酸涩感让他难受得紧,估计是还不能一下子适应这光芒的缘故。继而他又闭上了眼,等待着眼睛可以适应光明的那一刻。
歌声犹在继续,只是有些断断续续,当中还夹杂着些许鼻音。本该是一首充满柔情的歌,却因着这种糯糯的音质使得听起来稚气而可笑。不过唱歌的人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虽不知道是谁教的,竟然会教她这样的歌。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再次睁开眼时,他见到的便是那一片灿烂荼蘼的阳光。金灿灿的光线从窗户里照射了进来,将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而那个穿着红莲长裙的女孩,那个拥有着一头火焰一般的女孩就坐在靠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着眼晃着两条腿唱歌。歌词从她嘴里飘逸出来,此刻看来竟没有任何的不相称。
女孩闭着眼,怡然自得地唱着歌,她脚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摇晃而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头赤色的长发如今被绑成两束,在阳光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和她的容颜一般明丽照人。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粉粉嫩嫩,羽睫轻颤如若蝴蝶般,即将振翅欲飞。
听到动静,女孩缓缓睁开眼偏过头,四眸相对,刹那间,他只觉得在那对红眸里波光流转,似乎连外边的阳光都一分不差地落进了她的双眸中。
见他看着自己,女孩从椅子上跳下来,赤着双脚走到竹榻边,笑意盈盈脸露出脸颊边的两个梨涡:“你醒啦?刚才母后出去采果子了,我被留下来照顾你,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可以告诉我哦,我能做到的我尽量去做。”
“啊……忘了说了,我叫炎九,你叫我阿九就行了,母后和叔叔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女孩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眼里水光潋滟,明媚得像天上的太阳。
天上的太阳么?少年的眼眸暗了暗——那可是他最最不想见到的,只因太过于明亮太过于耀眼,让人不能直视,甚至想逃离,不愿接近半分。就怕会将心底的黑暗曝露在外,怕原本所持定的悉数被那光给消没。
转过头不去看她,少年把脸面向竹榻内侧,闭着眼不说话。而女孩倒也没有在意他的行为,只是跑到外边用帕子包住手,端了药锅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灼眼边看着前面的路边注意着手上的药锅,脚上的铃铛在她每走一步中都叮当作响。
“药已经煎好了,可以喝了哦。”
屋里蔓延着药的涩味,耳边是她哼哧哼哧的声音,少年哼了声:“……不用。”
“真的不喝吗?”端着药碗靠近竹榻,她歪着脑袋盯他的后脑勺看,“母后说了,这药对你身体的恢复很有用的,如果不喝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哦。”
垂在腰际的手握成拳,少年倏地睁开眼,以手肘撑着身体转过身,手一扬,只听得“哗啦”一声,那碗药从她手里飞起,在空中掠过。褐色的药汁从碗里漏出来,瓷碗落在地板上,“咣当”摔得粉碎。药汁散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怔怔望着被摔破的瓷碗,她垂下眼睑,小小的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哀伤,洁白的牙齿咬着红唇,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慢慢蹲下了身。
蓦地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微微地泛着痛,然而在下一秒,那股情绪则被掩埋在冰冷的外表之下。
他别开视线——不过是一碗药而已,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一碗药。
当他再次看向她时,目光倏地一缩。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孩。但见她掌心间的那团金色暖光中,碎碗残汁被包裹在里面,在一股力道的牵引下,瓷碗的碎片正一片一片地聚集起来,而那些残汁,也纷纷落入碗中。不一会儿,一只完好无损的盛着药汁的碗出现在了她手中,细看之下,竟看不出一丝破裂的纹路,与被他打碎前的那只一模一样,甚至更新了些。而地面上,哪里还见得到药汁的痕迹,干干净净的像没发生过什么。
这是……回溯?!少年一惊,怔怔望着她——
她竟然会回溯?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孩子竟然会回溯?!这该是如何强大的力量?而她只是轻轻巧巧两三下子就把一只碎碗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且还是驾轻熟就不费一丝力气的那种。
“你到底是谁?”
“嗯?”她抬头看着他,眼眸眨巴眨巴了几下,“我是阿九啊。”
“……我是说你的身份!”
“身份?”阿九歪着脑袋,思索了半天才开口,“身份是什么?可以吃吗?可以玩吗?”
少年无言。
风吹进屋内,隐隐地送来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芬芳,被吹起的齐刘海下,露出阿九明亮的眼眸,笑容再次露在她脸上:“啊!是母后回来了!”说完她把碗往桌上一放,快速跑了出去。
须臾之后,同样穿着红色衣衫的极美丽女子提着一篮子,牵着女孩的手走进来。明艳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靥,灼眼里流露的尽是温柔。
他恍然想起他母亲那对灿若星辰的眸子,也是这样的明亮这样的耀眼并夺目,也经常这样流着无言的温柔,坐在桌边为他缝衣服补鞋子。母亲的手很巧,却不如此女子的手那般白嫩纤长,他记得母亲的手很粗糙,掌心落着老茧,每每她都会用这双手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哼着小曲儿让他入眠。
只是此去经年,那都成了记忆海洋里的一角。
“大哥哥大哥哥。”
女孩欢快活泼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在这么近的距离,她的眸子清晰地映在他眼底,明亮而夺目,就像天际的玄月。
把双手高举,她笑着开口:“看,这是母后采的果子哦,颜色很好看吧?味道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