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央公园的一角，林小艾二人坐在长椅上，在她们的右手边是一个巨型设计复古的大钟。秒针“滴答滴答”转着，打破些许沉闷。
林小艾低垂着脑袋，额前的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睑。头顶的路灯散发着暖金色的灯光，光线打在她瘦弱的背上，在她脚下投下一片阴影。夜风刮得大了些，卷起散落在她脚边的树叶，树叶被吹向天空，旋转了几个圈，之后又落回地面。
“小艾，你最近怎么了吗？妈妈看你一直挺消沉的样子，是在学校受了委屈吗？”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林妈妈一脸关切地问。
“哎？呃……没，我很好。”
“是吗？那就好。小艾，妈妈跟你说哦，妈妈真的很爱你爸爸，也很爱你的哥哥萧然，他们就是我生活下去的动力，我恨难以想象哪天他们不在时我会怎样。所以我一直祈求上苍让我们一家的人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妈妈，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爸爸不是一般的人了，当年我见到他时，真的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啊”林妈妈抬起头望着星空，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那天我刚下班回来，被一群人围堵在了暗巷中，当时若不是长风出现，那么我想，之后的日子我都会过得很阴暗吧。是他把我从那群人中救了出来，也是他把我安全送回家并且陪伴我这个陌生人直到天亮。”
“我想，我是从那时候起爱上这个男人的，当时真的很快乐，每天下班就去他的住处帮他洗衣服打扫房间，虽然他一直强调不用做，但我就只是想见他一面，所以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长风突然对我说了关于他的事，我才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说他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主人的命令，他爱我，但是他不能给我我想要的幸福。那个晚上，我哀求了很久，甚至以我的身体为代价，但是等天一亮时，他还是走了。”
“我到处找他，但是都找不到，他唯一留下的是一封歉意信，原本以为生活已经毫无指望，那时医生却说我怀孕了，因着这个缘故，我才继续有了生存下去的念头。一年后，我生下了萧然，这个孩子，继承了长风的所有优点，六年后冬天，长风回来了。只是，回来的同时，他怀里多了个不过四岁的女孩。”
四岁的女孩？！林小艾一惊，眼前有什么模糊的影像划过，只是一瞬间。
“小艾啊，当时你爸爸整个人都是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了血红色，就倒在我家门口，他是为了守护他怀里的那个孩子而弄成这样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起码有近一百道，他没有死，真的是万幸了。那时，我知道在他身上出了大事，后来他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他的王的女儿，从战争中逃出来的仅剩的一个，王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拼死要保护这个孩子；他说，如果不是他的王，那么他也不会有再次生存下来的机会；他要我们一起抚养这个孩子，给她最温暖的家庭最多的爱，给她平静幸福的生活。”
“妈妈，那孩子？”
“第一眼见她时，只觉得这孩子那么小爸爸妈妈都不在这个世上了，说来，这一切都是托她的福呢。如果没有她，那么我们一家人也不能团聚啊。长风说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死得很惨呢，不光他们自相残杀，而且连那孩子的妈妈腹中的另一个孩子也不能幸免于难。她妈妈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而牺牲了自己。”
心如刀绞，林小艾只觉得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了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不知道当她听到这件事时为什么她会这么的难过悲伤，心里的那股情绪如洪水一般快要涌出来。
“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也许是出于母爱吧，所以我和长风就把她和萧然一起养大了，更何况因为她的缘故，长风才会再次回到我身边，她于我，还有一个人情呢。但是小艾啊，你说这么多年的抚养下来，这个人情算不算已经还完了呢？”
她想抬起头来看，却发现后脑勺被按得让她抬不起头，而那只放在上头的手也渐渐收力。“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艾，你还不懂吗？你知道关于你爸爸的事吧？那个晚上，你也看到了，那个世界，已经有人过来了，为的就是让他交出你，但是长风因为命令的缘故，一直没有把你交出去，正因着这样，那天他才带伤回来的啊。”
“受伤？但是爸爸他，明明没有……”她记得那个时候，林爸爸还很有力地拥抱着她的，他的膀臂还是那么有力量，怎么会受伤呢？
等、等等！她好像遗漏了一个地方！对，就是那里！当时林爸爸和那个手女离开后，她就不知道接下去他们发生了什么，莫非……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售后是哪个也是因她而起的！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严重，那道伤距离心脏不过几公分，为了不让你们担心，他才趁你们去学校时到医院包扎的。小艾，我不想再失去长风了，之前我已经逝去了一次，所以这次我不想再失去他了，这次我故意把萧然支开，就是想保护他，这是每个作为母亲的心愿吧。小艾，妈妈，不，我不是你妈妈，对了，我不是你妈妈，因为妈妈是只会保护她的家人，为了保护家人，她可以因此而付出很多、算计很多、牺牲很多的，就算是粉身碎骨被人唾骂落个不好的下场，她也在所不辞，”捏紧手中的黑色小瓶子，她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为了他们，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是……”
“嗯，我知道，”心中忽然明白了些，林小艾淡淡开口。“我都知道，能明白您的心情，阿、阿姨……”
“哎？”林妈妈怔了下，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些，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小、小艾？”
“阿姨，这些事，本来就是由我而起，所以就应该由我去面对，我不能一直生活在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状态下，也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因我而受伤，所以我会……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自嘲笑了笑，林小艾慢慢抬头，对着林妈妈轻轻笑了下。“谢谢你们这些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真的很感谢。”
“小艾，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圈成拳头，林妈妈放下按着林小艾后脑勺的手。面对她那记陌生的阿姨，她觉得心脏被针刺了似的，隐隐作痛。“我，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我竟然……竟然，竟然对你做出这种不可原谅的事，我、我……我怎么可以……”
“哎呀呀，怎么了，你想反悔了么？那可不行哦。”
路灯“哧啦”一声熄掉，顺着那声音看去，但见在月光下，身穿黑色蓬蓬裙的少女翘着二郎腿坐在大钟上，黑色的长卷发被高高束成两束，用淡紫色的蝴蝶结绑着，脚上同样是黑色的皮质长筒鞋，反射着月光。少女托着腮，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她们。她的手轻轻撑了下大钟，身体轻盈地飘浮在空中。
“我们可是约定好的啊，你帮我把这个孩子带出来，我给你解药，怎么，你想反悔吗？”
“黑蝶小姐，我……”
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女，林小艾站起身挡在林妈妈面前。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却是弱不禁风的人儿，林妈妈的心就好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陈杂。明明是她不对在先，而她非但没有在意，还在危难前第一个想到要保护她。
“哦呀哦呀，想保护这个女人么？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黑蝶拍着掌轻笑出声，靠近了林小艾些，视线紧紧盯着她。“但是啊，这个女人可是没你那么好哦，难道你不知道，她把你带到这里是为了她自己和她家庭的安全么？可见她已经不再把你当做家人来看了，而这么多年的情意对她来说也不复存在，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择手段胆小的人，你还要护着她吗？”
“孩子，你的心地太善良了，善良到让我都感动呢！只可惜啊，这个善良并不是任何时候都管用的，而且……”摇了摇手指，黑蝶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它只会成为别人利用的手段哦。”
“……把解药交出来，你要怎么对待我随便你。”
“哎？！”
“我说，把解药交出来，其他事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