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妇人的腰间挂着佩剑,又敢带着个小女孩赶夜路,我猜应该是个会武艺的。如果真的身手不错,或许这对母女还能逃得性命……”
桂姑望向我,忽诧异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情知自己必是脸色变了,忙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这小女孩还活着,如今该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吧?她在大芮得罪了大人物,很可能会避到南梁去;她为自保,多半也会练就一身好武艺;她为调查家人死因,说不准也会去研究令她家人致死的药物……”
桂姑听得呆了,“姑娘是说,皇后的死,可能是这个当年的小姑娘在报仇?”
我笑道:“随口一说而已。皇宫内院守卫何等森严,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
“哦!”
桂姑似信非信,却也深知这些秘事知道越多越是危险,知趣地闭口不提了。
我转头问她:“素素那里你可曾去看过?”
桂姑点头道:“看过了,她只说有些倦,并无大碍,赶着让我到前头照顾姑娘,并不曾让我诊脉。”
“她气色还是不好?”
“看着……还好吧?和姑娘完全不一样的性情,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屋子里看不到从来看不到刀啊剑的。”
我轻叹,“她的母亲便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嫁在了将门……她从小没了父亲,自然继承了母亲的温柔脾性。当初该教她些武艺,也不至于这般孱弱。明日你再去看看,眼看着快入宫了,若有什么不妥,可以先用药调理调理。”
桂姑应了。
我待她走了,即刻召来尚在京中待命的秦哲,让他立刻派人秘密去查当年厉州的那件灭门惨案,并弄清……这家人是不是姓吉。
---------------------------------------------------
第二日桂姑又去看了素素,却照旧没能为她诊脉,只是眉眼之间,已颇有疑惑之色。
她低低道:“姑娘,奴婢不便说什么,总要断了脉才能作数。”
我本猜着可能有些蹊跷,但听她这么一说,不觉大惊,站起身来便走出门去。小婉忙取了件白狐斗篷披到我身上,说道:“大小姐,外面冷,保重身体要紧。”
我随手扣了,到了回廊处,已见司徒凌的侍卫慌忙拦到前面,说道:“王妃,王爷有令,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属下去办理,王妃身子最要紧的,还是别出屋子的好。”
我叱道:“我有事,让开!”
侍卫寸步不让,垂头道:“王妃,王爷说……”
“滚!”
我飞起一脚,已将他踹翻在地,另一人伸出手,待拦不拦,早被我推到一边,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两侍卫对视一眼,到底不敢再来阻拦,快步奔往二门,想来是禀告司徒凌去了。
---------------------------------------------------
我也顾不得他们,一径奔往后面素素所住的屋宇。
素素正握着一卷书坐在窗边出神,听得外面传通传,慌忙立起身来见礼,说道:“姑姑怎么来了?素素早该去探望,只因有些咳嗽,怕病气过给姑姑,总不敢去。”
她的神色还算平静,但的确瘦怯得很,本来洁白饱满的双颊已凹了下去,下巴也尖了,脸上不见一点血色,眉眼间很是憔悴。
她裣衽为礼后双手便交错搭于腰间,宽大的袖子便悄无声息地掩住腹部。
正值隆冬季节,都着了厚厚的棉衣,若不是桂姑事先提醒,若不是她刻意地掩饰,我根本不会留意到她略觉丰满的腹部。
我走过去,慢慢拉开她的手,看向她腹部,她的神色顷刻慌张,如被逼逐得无路可走的小兽,张皇无措地转着美丽的大眼睛,已有泪水慢慢涌了上来。
我一扫满屋子里那些侍奉她的丫环婆子,喝道:“都滚出去!”
那些人如蒙大赦,急急退了出去。她们与她朝夕相处,不可能一点异样都看不出,只是定王府上下,无人不知定王妃身体不好,不能劳心多思,即便秦府过来的忠心下人,也不敢在我有孕或小产时拿这事来惊动我。
我捏住素素的手腕,将她拖到桌边,只觉她的手掌冰冷,手腕纤细,好像随手一折,便能轻轻折断。
将她按坐于椅上时,她已呜咽着哭出声来:“姑姑!”
我拉开她的手,唤道:“桂姑,过来诊脉。”
桂姑忙应了,弯腰听了片刻,才低低禀道:“姑娘,素素小姐……已经怀上三个多月了。”
我开始尚在疑心着是不是五月时在狱中受人凌辱落下的祸根,可瞧着这肚子实在不像;待听到桂姑回禀,更是恼得一阵头晕目眩,一旁小婉急急扶了,才能稳了身形,无力地跌坐在一旁的圈椅内。
桂姑急急道:“姑娘身体远未复原,万不可太过忧心!不如把此事交给定王处置,先行回去休息吧!”
我定定神,冷笑道:“我秦家的事,还轮不着他来插手!”
素素已经在我身前跪下,伏在地上呜咽不已。
她瘦怯得可怜,如今在这世上,除了我这个姑姑和双腿瘫痪的秦彻,再无一个亲人。
我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住心头恶气,放缓了语调问道:“告诉我,是谁?三个多月……那时候我已经说过将会送你入宫吧?”
素素摇头只是哭泣,却不说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