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凌眸光一闪,答道:“我是有几分顾惜你,却恨你胳膊肘往外拐。至于司徒永……他从来对我不留情面,我又怎敢对他留情?我当时肯收手……不过是怕那场大战将会让大芮元气大伤。再则,父王当年有十分把握,尚被人暗算而死,何况我并无十分把握。若我死去,必定身败名裂,成为天下笑柄,哪里还能娶你为妻,安然坐在这里品酒论茶,指点江山?”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祈阳王还有个秦四小姐用一辈子去想他念他,我若死了,只怕你该拍手称快,迫不及待去找那位轸王一家团聚去了吧?”
我心中一跳,握了他的手柔声道:“凌,你把我想成怎样的人了?放心,我既已是你的妻子,便绝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
司徒凌凝眸望我,然后轻笑,将我拥入怀中。
我伏于他的肩上,脑中只盘旋着他方才的话语。
一家团聚,一家团聚……
他果然早已清楚,我和淳于望以及相思,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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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司徒凌安排德太妃祈福之事时,司徒永终于下诏,因南梁皇弟亲自投来国书求恳,足见媾和诚意,决定将南梁和大芮和亲之事继续下去。
公主孤身回国,嫁妆都留在南梁,无需另外置办。但从人多在变乱中离散或死亡,因此需另选忠心能干的宫女乐工相从。待人选择定,可径随轸王前往南梁。
一样的和亲,只是公主的夫婿却已换了个皇帝,不少朝臣颇有微辞,只是断不好让尚未成礼的公主为那横死的元光帝守.节,何况在芮国嫁得再好,也不可能嫁给皇亲;帝系的大臣们更是盼着能借南梁之力进一步稳固司徒永帝位,自是称颂不绝。
留心看司徒凌动静,却似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于是和亲一事便这样确定下来。
这时秦府出了桩意料之中的“意外”。
我被秦彻急匆匆喊回去,来到他的卧房前,一眼看到身着素衣长发披散的沈小枫跪在一边,心下已是通透,侧头先吩咐身畔侍女几句,才踏了进去,笑道:“二哥,一大早的,小枫哪里招惹你了?”
秦彻坐在轮椅上,眉宇间隐见羞愤之色,闻得我说话,才扫了一眼沈小枫,说道:“这丫头我万不敢用了,你即刻领她走,我再不想看到她!”
我皱眉道:“她做什么了?看她做事一向细心谨慎,我担心二哥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应,才割爱将她留给二哥。前儿回来还好好的,这一转眼的,犯下什么大错了?”
秦彻沉着脸盯着床榻上尚未整理的凌乱被褥,愠道:“你问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女儿家的本分?真是不知……不知……”
他虽出身将军,自幼熟读诗书,却是文雅惯了,到底没能把不知羞.耻这几个字说出口去。
我示意屋内从人退去,走到他跟前,只作疑惑不解,问道:“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小枫她……是不是做出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若是如此,我必重重罚她。”
秦彻脸庞泛红,半晌才道:“也不用罚她,总之你这个心腹丫头,我是不敢要了!快快领走,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吧!竟敢……对我下药!”
我纳闷道:“什么药?”
秦彻望向桌上的茶盏。
我过去看时,却还留有半盏余沥,闻了一闻,并不是普通茶水,和着淡淡的花香和药香。
正要轻啜一口时,秦彻急喝道:“晚晚,喝不得。是……媚药。”
他捏紧拳,盯着俯伏于地的女子,竟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啪”地将茶盏掷于桌上,说道:“那还了得,明知我兄长身体病弱,还敢下这种药拿他取乐!来人,把沈小枫拖出去,重责五十杖!”
秦彻始则惊愕,后则转作惊怒,眼底有簇簇焦灼的火焰隐隐跳动。
沈小枫闻言,已呜咽着哭出声来:“将军,奴婢一时糊涂做下错事,是奴婢该死!可奴婢绝无拿公子取乐之意。奴婢喜欢二公子,从小便喜欢……奴婢只是不想公子终日郁郁寡欢,自苦如此……”
我冷笑道:“二哥何等尊贵人物,岂是你一个下贱婢子可以痴心妄想的?敢行这等无耻之事,别说二哥容不得你,便是我也容不得你!”
挥手向一边迟疑的侍女道:“还不捆了拖下去?”
侍女急应了,真的取过粗大的麻绳将沈小枫捆了,又将她的嘴塞了,拉倒在地拖了出去。
沈小枫模样颇是萎靡,一双盈盈妙目只向秦彻望去,秀美的面庞一行是泪,一行是汗,目光中满是伤心求恕,偏生说不出话来,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一时拖了出去,片刻后便传来棍杖击于人身上的敲扑声,以及沈小枫含糊不清的呜呜呻.吟,隐听得喉嗓间的哭音。
秦彻额际已渗出汗水来,双手紧握轮椅边缘,定定地看着地面,忽道:“晚晚,你把她领走便罢,何必下此重手?秦家素来待下人宽仁,上回五十杖活活打死采儿,已是过了。”
我自己倒了茶来,安然地喝着,轻笑道:“二哥放心,该宽时宽,该狠时狠,我懂得的。这沈小枫有武艺在身,五十杖绝对要不了命。但这样的人……我们秦家万万是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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