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每日大夫给我请过脉后,便带去给她治着。这丫头也忒胆小了,当初应该让她学些武艺防身,也不至……”
我叹气。
侍女抹泪道:“素素小姐从没出过门,大夫人又疼惜得紧,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
只想着有秦家在,日后夫婿也必能千挑万选寻个知疼着热的,便是不会武艺也不妨。
可这天下,原来并没有谁能保子孙一世无忧。
帝王家不能,秦家,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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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制,大行皇帝治丧,前三日百官及命妇每日服丧,每日三次哭奠,其后改为每日两次哭奠。诸王以下官员一律斋宿二十七天,穿衰服二十七天,军民百姓素服十三天,京师禁屠宰七天,禁音乐三月,各地寺观敲钟三万次,官者百日内不得嫁娶,庶民一月内不许成亲。
嗣皇帝登基当日,换大典朝服,奏钟鼓,诸乐设而不作,文武百官换吉服朝拜。待登基礼毕,复换素服,继续丧仪。
待请灵入陵,诸事完毕,前前后后将延续百日之久。
我既告病,“奉慰礼”、“奉辞礼”等诸种繁琐的祭祀典礼一概不用参加;司徒凌既是亲王,又是宗亲,却是逃不过去,少不得日夜辛勤奔劳,还需时时操心军国之事,每次回王府都是匆匆来去。有时才卧下来,还没来得及打个盹,便又有要事呈递到跟前,不得不起身离去。
我叹道:“王爷,你累不累?”
他披着素服,却笑得眉眼弯弯,温声道:“不累。”
我便无语。
他却过来,亲一亲我的额,说道:“有你顾惜,焉敢说累?”
我默然。
他已移过唇来,又在我唇上亲了一亲。
觉出他唇上的湿润,我的唇有点儿颤,慌忙别过脸去,说道:“你快去吧,若是迟了,御史台那些老臣,只怕又有话说。”
他笑了笑,手指在我面颊抚了抚,这才转身,不急不缓踏步而出。
他自是不会把那些只懂舞文弄墨以直谏诤臣自居的老臣放在眼里。但他的确遵守着他的诺言,真的没有和司徒永作对。
从丧仪到登基,再到各部大臣的擢拔调整,他几乎从未提出异议,只冷眼看着司徒永安排。
只有一次,有大臣上奏,说原左丞相俞竞明陷害忠良,图谋不轨,当下狱治罪。昭侯兵马重重围困,却久不惩治,一则于理不合,二则也会惊扰附近百姓。
司徒永尚未答复,司徒凌已上前言道:“听闻王妃说过,皇上曾应允昭侯,秦家险些满门冤死,必将元凶交予昭侯处置。因而昭侯才兵围俞府,待昭侯伤愈后亲报此仇。不知王妃此言,是否属实?”
司徒永许久才答:“不错,朕允过昭侯。”
于是,无人敢再议此事。
端木家的人已在战乱之中死伤大半,府里剩的都是些无干紧要的,只得解围而去。
但俞府始终被团团围困,每日只送些糟糠馊饭进去,以保全那府第里上下人等的小命。
此时,几乎人人都晓得我不会放过俞竞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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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二嫂的遗体在宫变的第二天晚上终于被找了出来。
正是大热天,二嫂的尸体已经腐变;最让人痛心的是为保护爱女被刺死的大嫂,刑部的人埋尸体时发现远方有大队兵马奔来,吓得把人随手扔乱葬岗中逃之夭夭,竟被野狗野鹰刨去了内脏,咬得四肢不全,满头满脸血肉模糊。
最后还是她的贴身侍女根据她脚踝上一块桃木平安符认出来的。
据说,那是大哥当年征战柔然受伤,留在一处小镇养伤时认识了大嫂,心生爱慕,当时身无长物,遂将母亲为他在庙里所求的一块平安符留给了她。
后来,他们成了亲;再后来,大哥战死;再后来,大嫂伴着那块平安符度过了十五年,然后为保护他们唯一的骨血惨死。
而被闵侍郎撕碎的我的小侄儿,当日便被当作垃圾清理了,连块骨头都没找到。
我闻得回报,气得无可如何,令人将那日欺凌大嫂和素素的狱卒尸体找出,连同之前保存的闵侍郎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鞭尸一百,然后当着他们家人的面挫骨扬灰。
据说闵侍郎的家人当时就疯了,有兄弟仗着几分身手居然要抢夺尸体,被当场戮于刀下。
报到我跟前时,我轻描淡写道:“既是谋逆大罪,诛及九族都不为过,何况家人?理应连坐!”
遂究至三族,男丁或处斩或刺配,女丁一概官卖,两家人一个不落收拾得干净,依然难解我目睹幼侄被活活撕碎的满心愤恨。
此话传出,人人俱道昭侯狠辣,行事太不厚道,我听得些议论,也不放在心上,只愁秦彻那一身伤病,再不知有没有好的时候。
他从小温厚敏锐,富于才智,但少年瘫痪,空有满怀抱负,再难施展,只在秦家默默打理家务,免我后顾之忧。
沈小枫从小侍奉他,又是清白人家出身,本来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可他偏认为自己半身不遂,不该误她,把沈小枫送去军营伴我,自己娶了出身寒门的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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