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侍郎辗着我的手指从我头上跨过,问道:“相爷,他们怎么办?”
俞竞明道:“再留一两天吧,待我请过皇后娘娘懿旨再说。”
便有人过来把我拖起,揪了我散落的长发拉走。
我已感觉不出头皮的揪痛,蜷紧失去知觉的手指,努力转过脸,冷冷看向俞竞明。
他正笑着向闵侍郎说道:“本相发的誓的确很毒,可本朝已废除烹刑。何况,他们秦家人死绝了,又谁来烹我?谁来烹我?哈哈哈!”
我看着他狰狞的笑容,居然不可扼制地,比他更狰狞地大笑起来。
秦家之人素来狠厉。
斩尽活人,他便不怕死去的人化身为魔吗?
何况,我还没有死。
也未必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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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掷入囚室时,腿部的疼痛让我浑身发抖,许久透不过气来。
但我不敢耽搁,以手做腿爬到墙边,撕开腿部被夹烂了的衣料,找出桂姑留下的用剩的伤药,颤着手指仔仔细细地撒在伤处,拿了衣带草草包扎完毕,又寻出内服的丸药来吃了。
但夹棍造成的伤,皮肉外伤只是小可,筋骨间的伤害才是最难痊愈的。
右腿骨骼折断处再不想法固定,这条腿就废定了。
桂姑已经离去,所幸带入狱中的东西都是简易不扎眼的,并未有人过来处置。
俞竞明等要的是我的供状和秦家人的性命,以便掐住那十五万秦家军的脖子,让他们想救人也将师出无名,并且群龙无首。
至于太子曾经怎么暗中照应我,以及我在狱中的具体情形,已不是他们所关注的了。
我够着茶壶,摇了摇,见还有半壶,遂仰脖喝了几口,将剩余的茶扑在脸和手上,拭净血污,然后爬上竹榻,拿一件单衣覆了双腿,才拔下簪子,拿梳子慢慢梳去头发里的碎屑和灰尘,让它们柔顺地垂过面颊。
片刻后,有人自门缝下递入一碗菜饭,粗嘎着声音道:“吃饭了,吃饭了!”
我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大哥,可否麻烦帮我把饭菜送进来?我走不了路。”
便听那男人低低咒骂一声,不耐烦地说道:“管你原来怎样千金万金的公子小姐,到了这里还想吆三喝四充什么主子?”
我叹道:“既落了难,又怎敢狂妄?想来我也没几天日子了,只盼大哥能仗义相助,多多怜惜几分。”
外面停了停,但闻锁镣声响,牢门已被推开,那狱卒已走了进来,弯腰捡起地上那碗饭,大摇大摆走进来,啪地把碗筷摔在我坐着的竹榻上,却惊异地说道:“哟喂,这里收拾得倒也整齐。”
再低头看我一眼,立时呆住,惊艳地“啧”了一声。
这人正是最初监管我的狱卒。
自从司徒永遣了人过来,他们便给远远支走,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待今日司徒永失势,遣来的人带了桂姑消失无踪,他们却又回来了。
我端起碗,仰起面庞向这狱卒轻轻一笑,婉然道:“还有一事要请大哥帮忙。”
我坐的位置,正挑选了牢门开启后光线恰好能投到我面庞的角度。
诚然,此刻我衣着简陋,模样清瘦憔悴,但这些日子不见天日,肌肤应该更是白净柔和。当年的盈盈一身僧袍禅巾,便可以引得堂堂的南梁轸王频频回顾,一见动心,二见倾情,何况这等满眼只见惯腌臜粗鄙人物的小小狱卒。
果然,他咽了口唾沫,竟坐到我身边来,打量着我道:“你且说说,什么事儿?若论这个地儿,是专囚死刑重犯的,换了旁人,闲了不把你当条狗磨挫耍玩一番,已是客气。遇到我,也算是你福分了!”
他说着,粗糙肮脏的手指已摸在我面颊,贪婪地蹭动着。
我侧了脸避过,拿筷子拣着碗内散发浓重馊味的米粒,脸上笑意不变,依然柔声央告道:“大哥,我的腿断了,别的不敢求,能不能请大哥帮忙找两块木板来让我固定伤处?”
我拿了筷子比划给他看,“大约这么长,这么宽也便可以了。”
他点头道:“这个好说。只是……姑娘你怎么谢我?”
他一边说着时,那张黑胖得变形的脸已经凑了过来,几乎快要碰到我面颊。
我屏住呼吸,不去闻他口鼻间令人作呕的异味,垂着头躲闪道:“若我能从这里出去,日后自有重谢。”
他的鼻子里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微笑道:“便是无法出去,待我好些,也不会忘了大哥好处。”
他这才满意,站起身道:“我给你找找去,你只别忘了……”
他笑得淫邪,顺手又在我身上重重地捏了一把,才大踏步走了出去,紧闭了牢门。
囚室里便一片黑暗。
墙角有原来遗下的油灯,可我连爬过去点燃它的力气都没有。
便是有那力气,我也得节约着,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按着铁栅的小窗有极黑暗的光线透进来,照着我披散下的头发,投于墙上的长长身影,宛然便是从地狱爬出的女鬼。
我甚至听到了女鬼尖厉而恐怖地笑了一声:“咯!”
声音回旋在空荡荡的囚室,如此刺耳,连我自己听着都觉森冷。
那真是我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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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一一看了,木有回复,因为无法回复。我相信最终的结局会令大家对前面的大虐情节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