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疼么?”
“不疼。”
“这里呢?”
“也不疼了。放心吧!”
最后,他洗到了足底,眼睛顿时睁得大了,却没有问我疼不疼。
我自己叹息着道:“脚下有点疼。若你帮我把那两支钢钉拔了,大约就不疼了。”
他看我一眼,脸色已苍白,声音打起颤来:“好。拔了,就……就不疼了!”
他拿一块干布包住我伤痕叠叠的腿,努力找出没有受伤的部位捏住,将我的脚抱在怀中,洗去污垢,然后手指小心的抓摸着我肿大的脚底,半天没见动静。
我道:“你在给我挠痒么?”
他放开我,蓦地跳起来,说道:“我……不敢!”
我一呆。
他已经走出去,唤了柳子晖进来。而柳子晖的身后,正跟着个瘦小的狱卒,模样很秀气,待她开声时,才知正是司徒永找来的医婆。
她检查后说道:“钢钉已经陷到肉里,并嵌在骨骼中。我只能割开她的脚底,再由哪位力气大些的用钳子夹住拔出。最好……一次拔出来,不然只怕疼得厉害。”
我微微笑道:“没事,我不怕疼。”
医婆看了我一眼,取出的一把薄而尖刀,轻声道:“柳大人,请帮按住她的脚。”
柳子晖笑了笑,却没动弹,却是司徒永自己过来,只松松地捏住我脚踝。
到底是医婆多虑了,足底已经肿得失去知觉,不过觉得凉了一凉,鲜血喷涌而出时,反而让我轻松了些。
但拔脚上钢钉时,着实疼得彻骨连心。
动手的自然是柳子晖。
的确是一次拔出,却似连骨髓都被抽出一般,痛得我浑身猛地抽搐,低喊一声,人已直直坐起来。
司徒永握着左脚脚踝,一直焦灼地看着我。待见我坐起,立时迎上前,将我扣到怀里紧紧拥住,轻声宽慰:“晚晚,没事了,没事了,真没事了!”
他的肩膀宽厚结实,声音却颤抖着,脸色白得可怕,仿佛被人从骨髓里拔出钢钉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医婆匆匆上前给我止血。柳子晖脸上被溅上了点点血迹,神色看着很是古怪,小心地问道:“还有一只,要不要继续?”
司徒永怒道:“当然继续。留在脚底好把她养成残废吗?”
柳子晖便不再多说,示意医婆割开了另一只脚,取了铁钳,用力拔出。
我闷哼,长长地吸着气,捏紧了司徒永的胳膊,总算没有疼得失去知觉。
待透过气来,我无力地瘫软下身子,一阵阵地眼晕,靠在他胸前说不出话来。
医婆为我裹好伤,便安静地走到一边,垂手侍立一侧。
我许久才缓过来,慢慢坐起身来,才觉覆于身上的澡巾和衣袍俱已滑落,我却几近****地依于他怀中。
怪不得柳子晖来得慌忙,去得又如此迅捷。
虽说我满身都是红肿溃烂的丑陋伤痕,只会让人看着厌憎,可到底男女有别,如此相拥,实在尴尬。
匆忙拎起衣袍掩住自己身体时,司徒永却怔怔地盯着我,忽然给蛰了般跳起身来,匆匆走开,对着墙壁站定,向医婆道:“还……还不去给她治伤呢!”
医婆忙应了,急急提了药箱过来,清洗伤口,一一挤出脓血,敷上药膏。
司徒永别在背后的手不安地绞动着,大约自觉气氛诡异,强笑道:“其实……小时候你在后山的温泉洗澡时我常去偷看……当时什么也不懂,只是想弄清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能像凌师兄一样和我住一个屋里。谁知叫凌师兄看到了,把我抓回去好一顿饱打,便再也不敢了。”
我呆了一呆。
学艺时我们住的庵后的确有一眼温泉,寻常洗浴时都有师姐妹在岸上值守。因那里向来人迹罕至,我练武练出一身汗来,有时也便一个人奔去洗浴一番,竟从没听说过有这等事。
司徒永说完,自己也怔了。
然后他一跺脚,自己抱怨道:“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说着,已甩袖冲出了囚室。
黯淡的光线下,竟能看得出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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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想细问司徒永朝廷和秦家目下状况。即便给查抄,只要人口平安,我也能略略放心些。
再则……
他已经赶回来,那么,司徒凌呢?
那么多年,那么深厚的情谊,还有两家那般紧密的利益纽带,他难道真能做到眼看秦家的覆灭坐视不理?
但司徒永走得迅捷,我半裸着身子,自是也不便请他入内询问。
有心等敷好药再问他,可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清理完毕实在是个浩大的工程。
医婆向我说道:“这药并不是奴婢配的,而是太子那里的名医特别配制的,用在伤处只怕有点疼。但听说效果极好,日后留下的疤痕也浅。”
“哦!”
“柳大人吩咐说,尽量别留疤痕。不过烫伤最易留疤,目下只能用最好的伤药先治伤,等愈合后再设法配其他祛疤的药物慢慢调理。”
“哦!”
我猜着这个被特特派过来的医婆定有过人之处,自是不想她为难,答道,“便是留有疤痕也无所谓。——美或丑,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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