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我才能平静下来,直视着他的目光说道:“此事过错在我,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多么容易动情的人。我想弄清我是不是真的丢了一部分与他有关的记忆。凌,我是不是真的曾经在南梁呆过三年?”
司徒凌寒声道:“我从没听说过你曾在南梁呆过三年。我只知你今年在南梁呆了三四个月,回来就变了!你可以为你自己的变心找出更拙劣的理由吗?”
我作声不得。
他一直待我包容爱惜,我也想着他会是我这一生最好的伴侣。
但我真的不曾变心。
我习惯有他,依赖着他,对他的感情很深厚,又经历了许多考验,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平淡而稳固,将会波澜不惊地走下去,共同面对大芮和秦家的兴亡成败。
可遇到淳于望后,一切都变了。
各自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圈,自以为恨意已经磨得如利剑般尖锐,一转头,才发现剑尖上抹了蜜。
疼不可耐,却甘之如饴。
原来真正的男女之情会是这样汹涌澎湃,无可抵挡。
一夜之间,我完败。
司徒凌又道:“如果我坚持十日后成亲,你怎么说?”
我答道:“你娶的是秦家大小姐,可秦家三公子依然会留在秦家。而且……凌,我不觉得你会逼我。便是不成亲,秦家依然会站在南安侯身边,我依然视你如兄。”
司徒凌平素过于白皙的面庞便微微地红,眼神越发凛冽,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逼你?就因为我一直待你好?”
我柔声道:“我比凌师兄小好几岁,你自然会待我好,自然会多多照顾我。”
他愕然,凝注着我,片刻后方才匆匆转身向门外大踏步走去,却冷淡地抛下话来。
“回头我叫人把婚书和庚帖送还。你好自为之!”
拉开门扇,外面是更愕然的秦彻。
司徒凌瞥他一眼,徐徐道:“我也不用你视我如兄。你的亲兄长在这里呢!”
他拂袖,不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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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们同在狸山学艺,我竟比司徒永还淘气几分,每每闯出祸事来累人累己。
司徒永年幼,往往跟在我身边一起闯祸,甚至常常一起给师父师伯们惩罚。
只有司徒凌少年老成,处事得体,人又聪明好学,颇得长辈们欢心,便是偶尔受我或司徒永连累,惩罚都要轻些。
于是,每次给打发到山上岩洞面壁思过,我和七八岁的司徒凌又冷又饿地偎在一起时,都会伸长脖子盼望司徒凌过去找我们。
他总有办法买通或说动看守的师兄,悄悄进来探我们,递给我们热乎乎的馒头和饭团,又解下他的棉袍,把我们两个紧紧裹住,抱在怀中为我们取暖,往往护着我们直到天亮,看着有人过来接我们下山方才离去。
罚的次数多了,他便也聪明了,一发现我们闯了祸,往往赶在师父师兄们发现前就为我们把残局收拾好。
那样端方沉默的人,为护着我们,后来居然也能对着师长满口谎言,面不改色。
我有时问他:“凌师兄,你为何这般待我好?”
他揉捏着我裹在禅巾中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你比我小好几岁,我自然会待你好,我自然该多多照顾你。”
司徒永便嘻嘻地笑:“凌师兄,我比晚晚还小,你是不是该待我更好?”
司徒凌睥睨地看着他,冷冷地哼上一声,负手道:“你就一不懂事的淘气包,瞧你这模样,是欠管教罢?”
司徒永便抱着头哀嚎:“哎哟,我还真是没人疼的了!爹不爱,娘不理,连师兄都想着揍我,谁比我更命苦呢?”
司徒凌拉过他,笑骂地敲他的脑袋,说道:“谁让你这么顽劣,一天到晚闯祸,连累了晚晚多少次!”
司徒永哭丧着脸道:“明明是她连累我!”
我闻言去扯他的耳朵,司徒凌一边拉着,一边大笑,三个人便闹得滚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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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犹在耳,刹那风雨过。
因着司徒永与端木皇后联手,他和手握重兵的司徒凌嫌隙越来越深,早已不复当年亲如手足的深挚感情。
我从小便知自己将来会嫁给司徒凌,小时候也没当回事儿,待回了北都才似渐渐懂得了成亲是什么意思。
他依然待我好,我却刚刚看清这个以前看着只是武艺超群的木讷少年到底有多么出色,亲近之余,更多出几分敬重。
只是一旦有时他待我过于亲密时,我却总是不安,甚至隐隐地抗拒着。
我更抗拒的,是父亲对我振兴秦家的期待。
我不得不去了把人命视作草芥的军队,当一个备受严厉军规约束的小将,不得不和原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割裂开来,从此循规蹈矩,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小心,不许有半点的行差踏错。
两种抗拒的叠加,让我当了秦家的逃兵,妄想做一个平凡的山村妇人。
可惜,山村毁了,阿靖死了,我的美梦被撕扯成了噩梦……
长长叹息时,秦彻已推着轮椅行近我,怒道:“晚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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