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晓得自己最近根本没用心练字,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无论如何是达不到她父亲要求的了。
我拍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女孩儿家的,又不考状元,读许多书做什么?认得几个字,不给人欺负便罢。”
淳于望心思不在这上面,闻言也不好计较,放下那页纸说道:“还好……以后再多多用功吧!”
相思见淳于望不责怪她,便眉开眼笑,将手中用丝帕攒住的什么东西放到淳于望手中,说道:“可我画画很好啊,父王看我这颜色涂得多好啊!”
淳于望打开丝帕,托住里面的东西,只看一眼,便已呆住。
我扫了一眼,也是怔忡。
竟是上回捏的三个小泥人。上了色,一家三口和谐安详的模样。
相思特特地抓过那个淳于望的小泥人,高高举到他面前,说道:“看,我娘亲是多么聪明啊!她只看捏泥人的师傅捏了两个,便能捏出父王的模样来!”
我脸上顿时窜烧,忙喝道:“别胡说,明明也是那师傅捏的。”
相思惊诧,“啊,师傅只捏了身子,脸不是娘亲捏的吗?难道我睡觉时娘亲又去找那师傅了?可那师傅也没看到过父王模样啊?他怎会捏出父王的模样来!”
我给逼问得狼狈,想来脸色已涨得通红。
正在想着如何辩驳时,紧盯着那泥人的淳于望忽轻轻一笑,取过相思手中的那个泥人,细心地包了起来,说道:“嗯,相思跟着娘亲果然有进益,画的颜色真漂亮!这可是相思给父王最好的礼物呢,父王可得好好收藏着!”
相思闻言,更是得意洋洋,缠着淳于望撒着娇儿,倒也不再计较泥人是谁捏的问题了。
那边传来沈小枫的叩门声:“将军,二公子请您领着贵客过去用膳。”
我应了,看一眼抢先窜到前面引路的相思,低低向淳于望道:“我这里不便留你。用了晚膳,便请带相思离去吧!”
淳于望眸光一闪,低叹道:“丫头,想把我往死路上逼么?你难道不知目前正有人全城搜捕着我?”
我冷笑,“你将计就计,手段何等高明!你手下那些人又岂会白白送死,自然有人李代桃僵,乔装成你遇害的模样。如今你何止安全,一出这秦府,只怕还有一堆心腹死士牢牢守护着吧?”
他紧随我身后向前,叹道:“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你瞧我伤病未痊,又孤身入你秦府,你秦晚一声令下,立时身陷囹圄,刀铖加身。——你满心不就盼着把我千刀万剐,以报我当日辱你伤你之仇?”
我怒道:“你当我不敢么?”
他不答,向前唤道:“相思,走慢些儿,等等父王!”
相思本在前面小步奔跑着,闻言忙又奔回来,牵住淳于望的手,说道:“我陪父王走。”
说着,另一只小手已自然而然地抓住我的手,高高兴兴向前走着。
我郁闷之极。
但相思的手又软又小,捉在手中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我再不舍得将她甩开。
这时淳于望说道:“相思,你娘亲瞪我呢!”
相思便诧异望向我,“娘亲,你还在怪父王接我们接得太迟了?”
我一怔,只得说道:“没有。”
忽然发现我和淳于望对峙的形势完全逆转。
身陷狸山时,相思是我的挡箭牌,也是我的挡箭牌;如今,成了淳于望的了。
便是有满腹怨怒,也无法在她跟前发作。
淳于望见我模样,温默地笑了笑。
看着恬淡尔雅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明一肚子的奸诈狡猾,居然也能欺世盗名,博个风雅闲王的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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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尚算精致。
相思与父亲分别已近两月,今日团聚,自是开心,从头到晚叽叽喳喳,撒娇儿撒个没完没了,淳于望也是谈笑晏晏。
我和秦彻、秦谨自是一肚心事,极不自在,可当着相思的面也不好露出。
于是热热闹闹围着桌子用膳的,怎么看都像别后重聚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饭毕,秦彻悄问我:“下面怎么安排?”
我心头烦乱,再看一眼拍手欢笑的相思,说道:“让他带着相思,走吧!”
“这……妥当吗?此刻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
我愤愤道:“府外必定守着他的人,他不愁没地方去。何况他外表忠厚,内藏奸诈,还怕给人算计了去?”
秦彻点头,正要以主家身份去说时,原正和相思说笑的淳于望忽然变了脸色,掩着胸口栽下了椅子。
相思惊叫,差点没被带得跌倒,忙扑上去扶她父亲,连声唤道:“父王,父王怎么了?”
淳于望神色萎顿,勉强在地上支起身,低喘着说道:“近来一直服着药,本已好多了。只是今儿太过劳碌,又断了药,便有些透不过气来。这会儿胸肺间疼得厉害。”
他向外看了看,说道:“可惜我的药都留在原来的住处了。听说陆老太医开的方子里有些药甚是少见,不知这会儿还来不来得及出去配齐。”
相思着急,拉扯着我袖子道:“娘亲,娘亲,快给父王抓药……”
我很是疑心淳于望故意装出这等模样来,可见他满头冷汗,本就清减的面庞愈加苍白,连唇边都失了色,也不觉慌乱,扬手便唤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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