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婆姓金,终身未嫁,但应该和崔勇两相情悦,曾有人看到过崔勇和金医婆在晋安寺附近携手散步。
金医婆在宫中人缘甚好,又有几分姿色,常有些不甘寂寞的太监过去逗引。
其中近来和她走的最近的,正是未央宫一个姓丁的大太监。
未央宫为端木皇后所居,但丁太监权力有限,想把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带入宫来,只怕并不容易;但若把这事告发给端木皇后,端木皇后顺势将人引入宫中,轻而易举便能来个捉贼拿赃。
端木皇后果然不是刻意用计去害秦德妃。
她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但秦家并没有被这事牵累,她应该是怕崔勇最终招承了是丁太监引他入宫,牵累到她自己身上,才决定杀人灭口,同时嫁祸到秦府。
我愈加恼忿,而俞竞明和刑部诸人虽然给盘查着,却照旧好好当着他们的官儿。司徒凌暗中指使人拿了秦府腰牌去出首,道是俞竞明的心腹之人仿造了秦府腰牌,依旧不曾动得他们分毫。
秦彻摇头叹道:“皇上只怕已病得不轻,只听端木皇后调拨,下定决心要保下俞竞明做棋子了!”
秦谨沮丧道:“姑姑还给禁着足,至今不得自由,我们家也险些给人摆了一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不说话,只令人取了纸笔,蘸墨挥毫,很快写好一份折子,递给他们看。
秦彻看完,尚在沉思,秦谨已失声道:“阿姐,你说你身体病弱,要请辞昭武将军一职?”
我轻笑道:“他敢准奏,我便敢弃官!”
秦彻也向我笑了笑,点头道:“不错,他敢准奏,咱们秦家便敢带着听命于昭武将军的十五万秦家军弃官而去!”
秦家军的人数从来不是最多的,但与柔然交战那么多年,却是战斗力最强的,也是凝聚力最强的。
长期征战漠北,餐风饮露,茹毛饮血,远离朝堂,军令更胜圣旨,那样的虎狼之师,即便和我相交至笃的大将军司徒凌,也未必能统率得住,更别说朝中其他人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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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奏折递上去,却和之前那份弹劾左相俞竞明的折子一样,被芮帝借口御体违和而留中不发,迟迟未予批复。我便知秦家势大,的确快成为朝廷特别是端木皇后一系的眼中之钉。
他们很想就势批复折子,又怕后事难料,人心难服,也只能留中不发了。
我也不放心上,越性每日留在府中,只作调养身体,和哥嫂兄弟们聚在一处,又伴着相思玩耍,竟是难得的安闲自在。
等接到边关寄来的两封信函,我更是安心,只当奔波了那么多年,抽空在家安享天伦之乐了。
司徒凌并未对我的行动提出任何异议,甚至根本没有再踏足过秦府。
我想着他那日雷雨之中愤愤离去,连秦家出事都不肯露面,也觉心中不安,几回有亲友或部下送来新鲜水果或新奇玩意儿,也都送上一份到南安侯府去。
细问侯府动静时,却说司徒凌把所有礼物照单全收,另送了他府上的希罕物事作为回礼,并未见任何异样。
我听说了,这才放下心来,依旧只在自家府中休养,并不去南安侯府相探。
他那日发怒显然是因为相思的缘故,相思如此年幼,以后口无遮拦的时候还多,若我因此便向他低头,只怕日后的漫长相处里,他更会看轻相思。
相思很有些学武的天份,我令人给她做了木制的刀剑弓箭,亲自教她武术时,居然学得有模有样。
只是教她读兵书时,她还是那样心不在焉,常常听我讲了一半,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竟比什么催眠曲都有用。
想起淳于望很看重女儿的才识,我也延了个饱学的老儒来,继续教相思学诗习画、弹琴下棋。
可相思正是好动贪玩的年纪,哪里坐得住?
往往学到一半便跑出屋来,赶着沈小枫带她打雀儿,可怜她那先生抓着书本撵着她,竟没有她撵雀儿跑得快。
我并不认为学那些有多大的用处,老儒过来告状,只加倍给他束脩,也不去责罚相思。
久而久之,相思诗书没念会几句,打弹弓的能耐倒是大有进益。至少想打厨房里的鸡,已经能一打一个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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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相思睡午觉,我陪她卧了片刻,只觉甚是口渴,便趿了鞋下床来自己倒水喝,忽一眼瞥到窗边并排放着的三个泥人,给阳光镀了一层淡金的辉芒,似正散着浅浅的光晕。
分明是泥塑的死物,但这一刻我像是能感受出一家三口和乐美满的欢喜,甚至听得到大人小孩子爽朗快活的笑声……
我的脑中忽然给人重捶一记般剧痛起来,眼前昏黑一片,却有憧憧暗影顷刻间狰狞地张开了爪牙,直向我扑击而来……
我慌忙摸出荷包抓过一粒药丸吃了,跌坐于桌上静候疼痛和幻像缓解。
这药丸定神止痛的功效极好,一般服完片刻后便能见效,但我仿佛服得太多了,特别身在狸山时,发作得频繁剧烈,我甚至不得不缩短间隔加量服用。出了狸山后发作得明显少了,服药后的效果便大不如前。
这一次,我默然坐在桌边良久,脑中犹自如成群的烈马在汹涌地奔腾,又是疼痛,又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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