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着这女娃儿。她长得和她父亲极相似,五官精致端正,亮汪汪的眼睛咕碌碌转动,清秀灵动,娇憨可爱。
她的父亲显然极宠她,而她正无所顾忌地依在我身畔开心地笑着,赶也赶不走。
右手不便,可我左手还能动,而且比一般人要灵活许多。
现在,我的左手正握着象牙筷,虽然没有宝剑的锋利,但和小女孩柔软的脖颈比起来,显然要坚硬许多。
我不动声色地将小相思环到臂间,慢慢地夹着菜,一边咀嚼着,一边寻找着最佳的撤离角度。
小相思再觉察不出她已成为我最感兴趣的那盘菜,爬在我膝上,搂着我脖子,热乎乎的脸蛋儿在我冷冰冰的面颊上蹭来蹭去。
象牙筷将一枚小小的桂花糕送到口中,然后游移着,慢慢抵向小相思的咽喉处。
这时,忽闻淳于望叹道:“好簪,好簪,这般精致,在北方也算是难得了。”
抬眼一瞥,我的手顿时僵住,连身上都开始发冷。
他手中正持着一支累丝凤凰衔珠赤金镶宝簪子,感慨般叹道:“比我们大梁市上卖的已经不差什么了,可比起梁宫御制的,还是要差些。倒是珠子还罢了,大约是东海产的吧?”
将宝簪向我轻轻扬了一扬,他眸光脉脉,柔情款款,俨然一位温雅蕴藉风华绝世的风流名士。他笑问:“秦晚,我说得没错吧?”
这一次,他连我的名字也没叫错。
我慢慢垂下手中的象牙筷,盯着那支宝簪,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微笑,“你忘了,我曾向十一弟承诺过,嫦曦公主的事我会负责。”
我被带入轸王府后,他从未问起嫦曦公主的下落,我甚至认为此人已被我和他那个盈盈相似的容貌迷了心窍,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可此刻,他手中所持,正是嫦曦公主心爱的宝簪。
我想我的脸色也发白了,甚至问了一个显然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公主在哪里?”
淳于望果然不答话,只是拿簪子扣着碗碟边沿,在清脆的节拍中漫声吟哦:“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我身上的小娃娃似听住了,这时居然也持了筷子,学着她父亲一样,一下一下叩着碗沿,应和出高澹婉约的节奏,跟着父亲吟道:“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淳于望的声线清醇低沉,忧伤怅然,小相思却还是浓浓的奶音,稚拙脆嫩,浑然不解世事,仿佛只是用她完全不懂得含义的音节为她父亲伴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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