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母亲的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住那个刺杀她的女人。好像,永远都无法再合上,好像,要用眼神将那个女人的魂魄一同带走。
恐惧,在他的胸前沸腾翻滚着,他好想喊,他想不顾一切的喊出来。他拼命的张着嘴,但喉咙里,就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不停的努力,他不停的挣扎,卡在他喉间的那两个字,如鱼鲠一般的,卡的他生疼。
只是,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徙劳,他无论如何,也喊叫不出来。
越是喊不出来,他心中的恐惧,就越真切,越加叫嚣着要将他吞噬。于是,他便愈加的想要叫喊出来。从心底深处,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出卡在了他嗓间的那两个字。
恐惧,就如同一团在不停凝聚的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他真的好害怕,他害怕的几乎要死过去。他知道,只要他喊出来,一切就都好了。但是,他喊不出来,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掐住了他的脖颈一样,让他至死也喊不出来。
终于,在小男孩如疯如癫一般的努力下,他的双腿可以移动了。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这一幕,把那个如同魔障了一般的女人,明显的吓了一跳。
她拿着匕首的手,随着惯性往上一扬。小男孩顿时感到了一股钻心似的疼痛。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流了下来。可他不管不顾,他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死死的扑在他母亲那已被鲜血浸透的身体上。
他的小手,无力的拽紧她的衣襟,身上,迅速的被那已冷却的红色液体染透。他变的和那个女人一样,全身都是血红血红的,特别的刺眼,特别的狰狞恐怖。
他看到,他母亲的双眼,死死的盯住了他,好像有话要和他说。
可不论他怎样认真的去听,他都什么也不听到。
他想叫他母亲起来,明明知道她已经死了,可他还是想叫她起来。她这样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他的模样,真的十分的骇人。比那个刺死了他母亲的女人还要可怖,还要吓人。
他的嘴,张的更加的大了,只是,他仍然什么也喊不出来,不仅如此,就连一丁点声音,他也发不出来。
胸口像是被压了巨石,脖颈像是被那双无形的手扼掐的更紧。他好害怕,他真的好害怕。恐惧就要将他淹没了,谁能救救他,谁快来救救他,他就要死了,他真的就快死了……
“母妃!”
一声暴吼,深陷于血色梦魇之中的龙御锋,霎时挣脱了噩梦,彻底的惊醒了过来。
他噌的一下坐起了身,不停的急喘着。冷汗,自他的额间,一滴一滴,不断的滑落下来。
候在殿外值夜的内侍和侍卫,谁也不敢入殿。自冷宫的那场大火过后,龙御锋就颁下了旨意,除非他召唤,否则,谁也不得在他就寝时擅自入殿,违令者,杀无赦。
所以,即使那些内侍和侍卫,听到了什么动静,也断然不敢贸贸然的跑进殿中去查看。除非他们清楚的听到了龙御锋的召唤。
殿内,一派昏黄。仅余的一盏烛灯,不知为何的跳跃了起来,似是有风,在无声的吹弄的火心。
龙御锋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光脚跳下了床。像个无助的孩子那般,惊惶失措的在内殿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像是想借此,驱走笼罩在他心头之上的恐惧与阴郁。
忽然,他冲到窗子前,用力的推开了窗子。云婉宫的屋顶,毫无防备的落入了他眼中。
他怔怔的看着,任由夜里的凉风,肆意吹乱他的发。衣着单薄的他,却如同死木那般,感觉不到一丝的凉意。不,他冷,他觉得好冷好冷。
可是那股寒冷,并非夜风带来。而是自他的心底深处,不停的向他心窝狂涌,不停的向他的血液奔腾,如闪电一般的,迅速窜入他的四肢百骸。他阻止不了,也无力去阻止。
他只能任由这股寒意,随着他血液的流动,疯狂的在他体内叫嚣。至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婉宫的屋顶,什么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
一颗流星,在云婉宫屋顶的前方,无声的划过。龙御锋一震,怕极了似的,慢慢后退了好几步,之后,他一点一点的蹲下身,蜷缩在了一旁的案角下。
“为什么,为什么……”
龙御锋用双臂捂着脸,口中模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他一边念叨,一边不停的摇晃着身体,像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又像是控制不住他自己的身体。
双臂之下,他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一如他在先前的噩梦中所看到的,他母亲的那双眼睛。只是,他的双眼十分空洞,就像两个无边无际的黑洞。里面除了黑暗,便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寻找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
龙御锋仿佛疯了一般的,不停重复念叨着,藏匿于他胸腔之中的疑问,膨胀叫嚣着,几乎要炸开他的胸膛。
是了,为什么?呵呵,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都是他的孩子,他们身上都流着他的血。一脉相承,全是他赐于的骨和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也是他的儿子,他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忍心?
他明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杀死了他的母妃,他没有撒谎,他没有骗人,他没有被吓坏,他没有因此而胡言乱语,胡思乱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相信他?还喝叱他,说他居心叵测,说他小小年级,竟如此的狠毒?
不,他没有,他没有撒谎,他没有骗人,他真的看到了,他可以用他的性命担保,他没有,他真的没有撒谎。
“为什么,为什么……”
龙御锋念叨的越来越快,身体也摇晃的更加厉害。显然,已陷入了另一个梦魇之中。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清醒的。
可他真的是清醒的吗?他双眼死死的瞪着,不曾眨过一下。他依旧用双臂挡着脸,一边发疯似的念叨,一边痴癫了般的不停摇晃着。
他们都是他的儿子,他们都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为什么?
而那个女人,却和她的儿子,一直活的好好的。
她是凶手,她是双手沾满了他母亲的血的凶手啊,她怎么可以继续活着?她有什么资格继续活着?还有她的儿子,他怎么可以继续当他的太子,他怎么可以继续等着继承大统?他没有资格,他不可能有资格的啊,他母亲是凶手,他母亲是残忍的杀死了他母亲的凶手。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还这样好好的活着?为什么那个男人没有秉公处理?
为什么他这个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惨死的儿子,还要时刻担心那个男人会不会下手对付他?如果,如果他不是一直胸无大志,淡泊闲散的模样,他是不是甚至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要了?就像,就像老二,就像二哥一样,被他扔到了龙翔国最最最偏最最最远的地方去。
“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