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这么做!她狠不下那个心!
他俯下了身,轻轻地碰触到了她唇上。数秒钟后,他忽然轻笑了出来,大概是清晨的关系,带着些沙哑:“还装,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他淡淡而笑,薄薄的晨曦仿佛在他身上镀出了一圈清亮眩晕的光圈:“你的睫毛在动……”以前她就是如此。装睡的时候睫毛会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好像做错
事被抓住的猫咪。他看得久了,就会分辨了。
如此静好的早晨,真真叫人心软。
她侧着头看着沐浴在光影中的他,心里酸酸的,难受又好受。好一会儿,她才静静地道:“我骗你的……”他看着她,闻言,挑了挑眉头:“骗我什么了?”她轻声道:“我没有胃痛……”
他五指成爪,正一缓一缓地在摸着她的长发。闻言笑了出来,双手扳过了她的脸,表情说不出的暧昧欢喜:“那你把我骗过来,是不是因为你想我了……”
她摇头刚想否认,腹中却又紧了起来,昨晚那熟悉的绞痛又来了。她双手抱着肚子,皱起了眉头……他几乎在第一时间觉出了异样,一惊,急道:“怎么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到底怎么了,你脸白成这个样子!”她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药箱里帮我拿两片止痛药……”他忙跑了出去,一向冷静如水的人,这一瞬间,却显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扶着她坐了起来,看着她就着温水吞下了药丸。他急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还说没有痛!”
她将头埋在了松软的枕头里,闷闷地:“没什么!”他手一拽,一搂,动作连贯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走,去看医生去!”
她挣扎着:“不去……我不要去……”他抱起她就往外走,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大跨步地朝外头走去。她也急了:“我不去啦……人家是生理痛……”
他猛地止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她。她觉得脸有点发烫:“你没见过女的生理痛吗?这年头谁生理痛会去看医生啊?”
他看了她半晌,才道:“可是……你以前明明不痛的啊?”她脸上的热度在瞬间便开始一点一点消退了去,挣扎着下了地。以前,她以前是不痛的。后来……那件事情之后,却痛了起来。
他从衣柜里取了一件衣服递给了她,坚持着道:“生理痛也可大可小,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陪你去看医生。”她平静却很是坚持地道:“今天不行,我们上午有会议。”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默地看了她:“这件事情没有商量余地。要么是你打电话跟公司请假,要么是我替你打!”她转头将手里的衣服扔下,拿起了梳子,利落地将头发绾起,道:“是没有商量余地,我今天一定要去办公室。”
他不再言语,转身而出。拨通了姐姐的电话,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姐,那个……那个痛要怎么办?”秦慕雨拿着电话,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哪个痛啊?”
秦慕天吞吞吐吐地道:“就那个啊!”秦慕雨:“哪个?”秦慕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就是女孩子那个,每个月那个的时候会痛的那个啊……”
秦慕雨终于明白了过来,想笑又怕弟弟脸皮薄,捂着嘴道:“那个啊!你煮点姜片红糖水,趁热的时候让她喝,就会好很多的。”秦慕天有些不信地道:“姜片红糖水就行了吗?管不管用啊?”
秦慕雨糗他道:“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肯定管用。土方子。”秦慕天“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等楼绿乔一切梳洗完毕,秦慕天的一大碗姜片红糖水已经煮好了。她一坐下,他就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又用嘴吹了一会儿,尝了尝温度,才道:“喝吧!”
她看着那乌红如药、热气腾腾的一碗糖水,好像被吓住了一样,怔怔了好一会儿:“你煮的?”事实上她屋子里就两个人,不是他还会有谁!他道:“快点喝吧。”
她喝了一口,乌乌的水,甜甜辣辣,顺着喉咙口下去,仿佛一线热流直涌向那个酸冷疼痛之地。
对去医院的提议,他倒也不再坚持。只跟着她,一前一后地出来,在电梯里才道:“你今天不舒服,我送你去吧。”她没有拒绝,整个人很不舒服,恨不得在腹部塞一个热水袋。
可车子一到了半路上,她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去我办公室的路线。”他道:“谁说去你办公室的,去医院。你这个样子能去上班吗?”
她道:“我说了我今天没有时间去。你停车,我要下车。”他头也未转:“我已经跟谢小姐请假了。她也同意了。”
她吸了一口气,控制自己:“你知道我今天有多忙!停车……停车……我不要去医院……”
他任她发泄,只淡而坚定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去看医生。”
在一路的争执中,车子还是按照他的意愿行驶,最后在医院停了下来,她恼怒地转头:“我不去。”竟然跟赌气的孩子似的。他笑了出来:“你不下车的话,我是不介意抱你下车,再抱你进去的。怎么样?”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可不要做熊猫也不想做怪物被人一路参观,于是恨恨地道:“下车就下车。”
大约是走了关系的缘故,居然直接就到了专家医生的办公室里头。慈祥的满头白发的医生隔着桌子,问了好一会儿情况,才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以前堕过胎吗?”
他坐在她身边,一动未动,连目光似乎没有移动半点,可室内的空气仿佛莫名地凝结了起来,生冷干涩。她迟疑了一会儿,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干脆地回道:“有。”
医生继续问道:“几年了?”她轻轻地垂下睫毛:“我不记得了。”
空气里似乎有无数把无形的箭在对准她,使她无法呼吸,也无法喘气,几乎要窒息了。
医生低头做了记录,一会儿,抬起头,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眼镜,道:“你这个痛经应该是由于堕胎不合理引起的,也就是说是堕胎的后遗症。是因为子宫受损而引起的合并血液供应异常,造成子宫缺血、缺氧而引起痛经。”
他很突然地打断了医生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有办法治疗吗?”
医生道:“治当然是可以在治的。但是心急不得,要调理好长一段时间。我开个方子,先吃着。一般几个月后就会减轻一点,但最好能调理一两年,这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他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地出来,到了大门口处,她看着他的背影,漠然地道:“我自己打车去办公室。”说罢,转身而走,准备去打的。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我送你。”
到了车子里,依旧是一路的沉默,一直开到了她办公室的楼下。她在临下车之际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要问吗?”
他轻摇了一下头。她看着他的侧脸道:“真的没有要问我的吗?”他缓缓地吐出了两字:“没有。”
她冷笑了出来:“就算你知道我曾经为别的男人打过胎,也不想问吗?也无所谓吗?”他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其他,缓缓地将她拥在胸口:“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谁说他不介意。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他介意!他介意得要死。他那么爱她,当然希望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那个资格介意!一切已经发生了,已经回不了头了……当年如果不是他做错事情的话,他和她的孩子都已经可以去打酱油了……他又有什么脸去介意呢!是他将事情推到这个境地的!
楼绿乔盯着日历,目光停留在16号这一天,那天正是星期六,也是他的生日。两人重新在一起居然有半年了,她从未想过会这么久,一晃竟然就这么过来了。好像他与她之间本应就该如此过来的。
他很迁就,非常迁就,极其迁就她。大约是因为过往的事情,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怎么做,他从未说过一字半句,有的只是隐忍,再隐忍。
就好比医院里的事情。他居然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甚至还当起了她的保姆,每星期去医院拿药,每天两次定时提醒她吃药。如果偶尔两人都在家的话,他还会将中药包用热水温热了才给她喝。
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孩子的事情。因为那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伤口,碰触不得。如果可能,她一辈子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因为他不配!
可他明明“知道”她曾经怀过别人的孩子。怎么还能这么大方呢?难道他可以不介意到这种程度吗?她摸着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糊涂了!她当然不会相信他爱她爱到什么都无所谓的地步。另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允许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藕断丝连,甚至夜不归宿。
他已经问过她了,这个周末是否有安排。她摇头说没有。看来他是想特地安排一下。
的确是这样的,周五下班的时候,他就过来等她下班了。两人上车后,车子便一路驶去,渐渐离开了市区,最后在一个山上的温泉会所停了下来。
吃过了料理,泡过了温泉,两人在阳台上静坐。时值夏秋交接,山中温度清凉适宜,微风迎面拂来,说不出的畅快。
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四周,略有轻烟薄雾,淡淡笼罩在树梢叶畔。他轻拥着她,大约由于方才喝了些清酒的关系,只觉得此刻有些微醺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