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朵,你快来看!”
凯蒂拉着星朵跑到左舷前,指着海面上追随轮船游动的那些海豚兴奋不已地说:“它们好可爱啊!真想亲手摸一摸!”
“嗨,海豚,我是来自伦敦的凯蒂!你们好!”
星朵看着身旁一脸天真笑容的凯蒂,怎样都无法相信出发前那晚,罹夜与她争吵时说的话。
罹夜认为凯蒂来历不明,不让星朵带着她一起走。可星朵认为凯蒂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举目无亲,如果让她一个人去寻找失踪的弟弟肯定会非常危险。另外,凯蒂的弟弟和他们要找的安德鲁是同一年失踪的,那么极有可能会有相同的线索,所以善良的星朵坚持要带上凯蒂。
不得已的情况下,罹夜把项链上有可疑红色能量的事情说了出来。星朵却还是不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凯蒂是危险的,她认定罹夜是在大火中受到惊吓,一时眼花看错了。
“好,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你也该相信卡尔吧?它是一只有灵性的猫,连它都讨厌凯蒂,你又怎么解释?”
凯蒂曾想抱一抱罹夜的猫卡尔,却被卡尔一爪子挠伤手背。
“也许卡尔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星朵为凯蒂解释。
“那它怎么从来不敌视你?”
“因为我曾经救过它,它知恩图报总行吧?!”星朵不想为卡尔的一点异常举动就怀疑凯蒂。
无法说服星朵的罹夜,最后不得不拿出队长的身份压制并命令星朵。
星朵一怒之下竟带动漠九暴动,推翻了罹夜的霸权管理,取消了他队长的权力。
从那之后,罹夜就再也没搭理过星朵,整个人也变得更加阴沉,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离开百慕大首府哈密尔顿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星朵不是没想过要和罹夜和好如初,但只要她一走近,罹夜就掉头离开,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连吃饭他也是和他的猫卡尔一起在船舱里。
几次热脸贴了冷屁股后,星朵也赌气了,给罹夜取了个“冷面”的绰号。
星朵从奥德那里读取到的消息得知,他曾为一些非法捕鲸者和私人探险队提供苦力和童工。那些被贩卖来的孩子被人买走后在船上过着奴隶般的生活:雇主会从小就训练和培养他们掌握捕鱼、潜水及航海的经验,等他们长到十几岁后就会让他们去当水手、鱼叉手,或是做一些深海潜水等极具危险性的工作。
百慕大是世界闻名的一个地方,它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以百慕大群岛、佛罗里达半岛以及圣胡安这三点连线形成的三角地带,历史上将其称为恐怖而神秘的“魔鬼三角”。
历史上,已经有很多航行至这里的船舰神秘失踪,失踪前船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求救信号,而且出事后连一片残骸都找不到。更让人觉得无法解释的是,航行至这片区域领空的飞机也常常莫名消失,事后更是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出来。
正因为这片海域的诡秘性,古往今来吸引了无数探险者,以及觊觎那些沉船上财富的人。他们将买来的孩子们训练好后,就为他们卖命。一旦这些孩子累死或是病死,雇主就会直接将他们丢弃到大海里。
星朵依照读到的记忆,好不容易找到当年买走安德鲁的雇主,没想到对方在很久以前的一场海难中失去双腿,现静养在家,而当年买来的那些孩子都已经被他再次倒手卖掉,新的雇主是一个从事非法捕鲸的船长。
罹夜他们用一艘租来的渔船在百慕大附近的岛屿逐一寻找着,直到打听到那艘叫“创世纪”号的非法捕鲸船最近一次出现的地点。
天蓝色的空中飘浮着蓬松的云朵,像一团团雪白的棉絮,海风吹过,云朵就像化开般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美丽。
一望无际的大海被天空覆盖得越发湛蓝,一簇簇白沫式的浪涛在船尾滚滚而去,噪鸣的海鸟在船的四周盘旋……一种温暖又静穆的感觉覆上星朵的心间。
这片迷人的海域怎么会有那些可怕的传说呢?那些传说肯定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为了吸引游客和探险者的故事,就像尼斯湖水怪一样,是根本不存在的。
“星朵,我们要靠岸了!”凯蒂走过来通知星朵,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个无名的小岛,因为地处偏僻,政府对它唯一的管理恐怕就只有在地图上标注一个点而已。没到达这里之前,星朵还认为它会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岛,但靠岸后她才发觉,这里繁华的程度不亚于主岛。
天色渐暮,附近海域的船只陆续靠岸,港口里停泊了很多船,还有一些船只停泊在岸边的沙滩上。
从船上走下来就看到一条石砌的通道,通道两边全是小贩,他们正叫卖着各种金币、银器,以及一些从沉船里打捞上来的其他文物。很多像星朵这样的外来游客正与这些小贩讨价还价着,喧闹的场景让人有种置身闹市的错觉。
这个不大的小岛,常年为航行至附近的渔船提供补给和休憩之地,岛上不但建有旅馆、餐厅,还有酒吧等娱乐设施。岛上的固定居民也有一百人上下。
漠九和罹夜用安德鲁小时候的照片,分头询问着码头上的人,星朵和凯蒂也不例外。
“小心!”
凯蒂将星朵拉闪到一旁,防止她被一群匆忙跑过的搬运工撞到。
“让让!让让!”
这群搬运工推着装载有速冻箱的小推车,正赶往新靠岸的一艘渔船上,听说船长今天收获颇丰。
星朵探头看去,只见那艘渔船上写着“创世纪”号。
“是它!是它!我们找到了!”星朵兴奋地跑上去。
“啪”的一声巨响让星朵立刻停下来,不敢再继续靠近。
从“创世纪”号上丢下了一个孩子,满脸络腮胡的船长怒气冲冲地从甲板上走下来,甩起手中的鞭子就抽打在那个男孩儿身上。
“让你偷懒!让你分神!今天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白白损失了一头鲸!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一百个你都不够赔!”船长怒骂着,手中的鞭子抽打得更凶。
岸上的人都围观着,没人敢上前阻止,那个男孩儿也不敢反抗,蜷缩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
“住手!”
星朵跳出来,再一次路见不平一声吼。
“你凭什么打人?”推开人群,星朵走到近前,挡在那个男孩儿的面前,一脸正义。
“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快给我闪开!”船长威吓着。
“不让!你这样打人是犯法的!我要替他起诉你!”
“犯法?”船长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围观的人也跟着大笑。
星朵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心里默念着漠九和罹夜的名字,希望他们尽快赶到这里帮忙。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是我花钱买来的奴隶?我今天就是把他打死,也不会有任何麻烦!”
“美国已经废除了奴隶制,你这是非法雇用,非法虐待童工!”
“美国?哈!小丫头,这里可是英国的属地。”
“就算是英国,也在1833年,宣布废除了奴隶制度,我们还是可以报警抓你!”凯蒂走上来替星朵壮着声势。
本就心情不爽的船长将鞭子缠在手里,走到凯蒂面前,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喝问:“报警?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放开她!”
漠九冲上来,握住船长的手腕,船长顿时被漠九掌心的光烫伤,哀叫一声松开凯蒂。
“你又是谁?敢来管我的闲事?”船长捂着被烫伤的手腕盯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杀意已现。
“我是她们的朋友,今天这事是场误会,我们不过是来这里的游客,请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漠九抓住星朵的手,要带她们走。
星朵却执拗地站在原地,指着地上的那个男孩儿说:“把他也一起带上吧!我们走了,他也一定会被打死的。”
“星朵,你理智点儿好不好?我们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你这一路总是强出头,一会儿救猫,一会儿又救狗的,当我们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啊?!走!”
“他不是猫,也不是狗,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你看!”星朵甩开漠九的手,抬起那男孩儿的手臂给漠九看说,“这些伤有新有旧,他一定总是被人虐待毒打。如果我们就这样视而不见地走掉,和亲手把他推进地狱有什么区别?我不是英雄,但只要让我遇见不平事,就一定管到底!”
被星朵握住手臂的男孩儿,身体紧绷了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出头,要保护他。
“被人贩子卖的你管,被人毒打的你也管,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你自己都管不好,哪管得了这么多?!快点儿乖乖跟我走,不然我就把你打晕抬走!”漠九警告着,心里苦恼,这星朵到底是脑子缺根筋,还是真的太善良?她难道看不出来这码头上有多少对方的人吗?她这样公开挑衅船长,要是真惹怒对方,她自己都会自身难保。
“不走!不走!今天你不帮我救他,我就不走!”星朵说完还赌气地蹲下去,一下子抱住了那个男孩儿,一副誓死不离开的架势。
“既然你不走,那就替他受罚吧!”船长见两人吵起来,趁机举起鞭子要打星朵,以报自己手腕被烫伤的仇。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事好商量。”
鞭子在即将抽打到星朵身上之前,被人握停在半空。
罹夜手腕一动,鞭子就从中间断掉,瞬间释放出的力量让船长后退几步,差点儿跌进海里。
“船长,小心!”
水手们扶住船长,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罹夜表示出了强大的敌意,他们拿起武器聚集起来,将星朵、漠九还有罹夜等人围困在中央。
尽管罹夜看上去年纪小,但他的气势却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常年做非法勾当的船长对他也不敢小觑,况且被弄断的可不是条普通的鞭子。
“你又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只要能认得这张支票上的数字就行。”罹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
船长让副手上前数了数支票上的零,确定过金额后问:“你要什么?”
罹夜指着地上的那个男孩儿说:“他。”
其实罹夜给的钱已经足够买十个男孩儿,但贪婪的船长还是没有松口:“不卖!这小子可是我一手调教大的,别看他今天犯了错,但他日后的价值可比你给的数字要多得多!”
“可我认为这个数字很合理。既然你不同意,那就交易失败了。”罹夜说着就要把支票撕成两半,船长一见就着急了,急忙阻止说:“等一下!”
船长给副手使了个眼色,让他又去确认过支票后,最终点头说:“算你运气好!今天我心情不错,便宜卖你了!人你带走吧!”
副手一把将罹夜手中的支票抢过后交给船长,他们的人就陆续散去。
“罹夜,谢谢你。”星朵感激地说,没想到一向冷血无情的罹夜会帮她这个忙。
“别自作多情,我不是帮你。”
罹夜推开星朵走到那个男孩儿面前,蹲下去说:“把头抬起来吧。”
男孩儿摇摇头,并没有说话,他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脸前,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罹夜伸手要拂开那些头发,手却被那男孩儿一下子紧张地握住。
“别怕,我只想确认一件事。”罹夜淡淡地说,可男孩儿却并不松手,他看上去很害怕罹夜的靠近,拒绝他的触碰。
罹夜抬起另一只手,在男孩儿的脸前快速一闪,一阵风就把男孩儿脸前的头发都吹了起来,露出他的脸来。
包括星朵在内的其他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对于自己看到的那张脸或震惊、或惊吓、或同情,一时间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星朵冲上去,一把将罹夜从男孩儿面前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男孩的脸质问说:“你干什么?”
星朵没想到被自己救下的男孩儿会是那样的容貌——男孩儿的右半张脸和常人无异,但左脸的皮肤却像得了某种怪病,黑色如鱼鳞状的组织覆盖在整个左眼附近,乍一看,确实有些骇人。
现在星朵明白了,男孩儿拒绝抬头是一种自卑的表现,男孩儿肯定不想被人议论自己的外貌,不想被人当成怪物。
可罹夜刚才的做法恰恰伤到了男孩儿的自尊,是一种非常不尊重人的行为。
“不这样做,我怎么确认他的身份?”罹夜反问,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身份?你想确认什么身份?”星朵不解。
“既然安德鲁就在‘创世纪’号上,而我刚才已经观察过,整艘船上就只有他和我们要找的人年龄相近。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会管这个闲事?”
“你怀疑他就是安德鲁?”星朵回头看向身后那个始终低着头的男孩儿,怎样也无法将他和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儿联系在一起。
虽然只看过一眼,但事实已经很明确,他和安德鲁不但瞳孔颜色不同,就是那鱼鳞状的皮肤也证明他们不是同一人。
罹夜失望地起身说:“可惜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我也没理由救他了。”
“船长,等一下!”罹夜叫住已经走远的船长。
星朵听不到罹夜和船长说什么,但看船长回头看向男孩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怕罹夜反悔,把男孩儿退回去,要回他的支票。
“来!快跟我走!”
星朵扶起地上的男孩儿就带他离开码头。
“可恶的‘冷面’!我一定不会让你把他送回去的!”
男孩儿抬起眼眸,悄悄地打量着星朵,心中困惑。
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找安德鲁?
“不好了,不好了,罹夜回来了,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凯蒂一路小跑地赶来通知,星朵忙站起来把漠九推到门口命令说:“如果你让他闯进来把人带走,我就从此鄙视你!战斗吧,漠九!我挺你!”
“喂!开门!”
被关在门外的漠九生气地敲着门,他虽然不喜欢罹夜,可也不代表他愿意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啊!
“把‘冷面’赶走,我就放你进来!”星朵和凯蒂抵在门口,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喂!”
“人在里面?”罹夜问,脸色是有些不好看。
“是又怎样?人我们既然已经救了,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漠九挡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
“我有问题要问他,你让开。”罹夜面无表情地说。
“有什么要问的,在这里问,问完就快走!”漠九觉得罹夜总是诡计多端,担心这只是他要进去的借口。
罹夜本要发怒的,却不知什么原因忍了下来,就站在门口问道:“把照片给他看,问问他认不认识安德鲁?”
星朵和凯蒂对视了一下,正要去问时,男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她俩的身后,开口说:“认识。”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像涓涓细流从森林中流过,像婉转的夜莺在山林唱歌,是那么动听迷人。
门外的罹夜听见了他的回答,继续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男孩迟疑了片刻才点头说:“知道。”
“你叫什么?”
“越鳞。”
罹夜安静了片刻后,淡淡地说道:“天一亮,带我们去找安德鲁。”
一头雾水的漠九叫住罹夜,问他有关安德鲁的事情,罹夜把从船长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当年“创世纪”号的船长从前一任雇主那里买走了好几个男孩儿,为了好记,船长给他们新取了名字,至于他们本来的名字船长就不清楚了。罹夜拿出安德鲁小时候的照片,船长根本没有印象,但和安德鲁年纪相仿的就只有两个男孩儿:一个叫“哈利”,另一个就是被罹夜买走的越鳞。
据船长描述,哈利是所有孩子中天分资质最高的,也是最勇敢的捕鲸手。因为他帮船长捕杀过虎鲸,曾一度成了船长最得力的助手。可惜的是,五天前,哈利染上一种疫病,奄奄一息,船长为了防止他传染给其他船员,忍痛将哈利丢弃在一个孤岛上,任他自生自灭。
而负责将哈利送去孤岛的人就是越鳞。
“人都被丢在孤岛五天了,我们去找还有什么意义呢?”漠九认定安德鲁早就死了。
“如果哈利真的死了,那至少证明他不是我们要找的安德鲁。”
在罹夜看来,尽管船长口中的哈利和他们要找的安德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如果哈利轻易就被疾病打败,病死在孤岛的话,那就证明他一定不是安德鲁。
也许连漠九和星朵自己都没发现,作为“众神塔”试验体的后代,他们的身体对疾病是免疫的。
他们或许能以任何一种方式死掉,但绝不可能是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