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涛
秋日静好,捧读朱永新教授《致教师》一书。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但有荡气回肠的诗情;没有空洞干瘪的说教,但有推心置腹的交流;没有黄钟大吕的高歌入云,但有风光霁月的平和与温馨;有如剥茧抽丝的剖析,有如围炉夜话的絮语;给人以如沐春风、如浴春雨的滋润。学术的厚重、视野的开阔、对教育改革之艰辛的感同身受,这位新教育实验的发起人与广大教师心心相印。
教育当是志业,教师当有理想:爱心、责任与对自由的追寻。朱永新认为,教师不是园丁,教师不是蜡烛,教师不是人类灵魂工程师。他说:“教师就是教师,与学生互相依赖的生命。教师就是教师,每天都在神圣与平凡中穿行。”是的,教师是人,是独立而自由的个人。同时,教师又是社会的人,是普遍的自我与个体的自我的统一。教师作为一种自尊的职业,它应然有独立的意识,其本质是一种自为的存在,是一种自由的意识,然而它又必须是通过另一种意识而存在的意识。教育的事业基于爱心,没有爱就没有教育。教与学、教师与学生,共同的生命成长;学校、课堂,和谐的生态乐园。人,自由而全面地发展,但界定“自由”离不开普遍的必然性,界定个体离不开群体和类。我是教师,我与学生息息相关。“我是教师,心底里喜怒哀乐翻滚。黑板上天高地远开阔,脚板下三尺讲台扎根。”
“教育与理想是一对孪生兄弟”,朱永新说:“教师,是最需要拥有理想的人。”“不断地追寻人生的理想,不断地追寻生命的意义,不断地挑战和超越自己。”黑格尔说:“一个不曾把生命拿去拼了一场的个人,诚然也可以被承认为一个人,但他没有达到他之所以被承认的真理性作为一种独立的自我意识。”所以,他没有独立的人格。启蒙主义思想家、百科全书派首领狄德罗的话字字掷作金石之响:“如果不树立一座丰碑,我死不瞑目;……如果不在世界上留下时间无法消灭的若干痕迹,我死不瞑目!”理想的教育来自教育的理想,理想的种子需要播入教师的心田。朱永新说:“新教育是播种理想的事业”“每个人都是发光体,都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光明。”新教育实验将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丰碑,每个教师都可以成就自己生命的辉煌。
教育的理想必须落实于生命的践行,教育的理想必须演化为人生的责任。“从每件小事开始,一件件坚持不懈地做着一步一步坚持往前走着,用心书写着自己每一天的历史。”一丝不苟,持之以恒。“从教学中得到成长,收获幸福”,这是朱永新对教师的期望。在人类的教育思想史上,叔本华倾向于消灭人的个体性,把个体上升到属类的高度;尼采则强调人的个体性,把“成为你自己”看作一条基本的哲学原理。尼采不能容忍那种教人安于现状、苟且偷生的学说。在他看来,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创造永恒不变的东西,也就是赋予个体生命一种永恒性,或者说是负重精神、自由精神和创造精神,以生存的勇气,敢于把自己生命的责任承担起来,进而全身心投入永恒无限的自由创造中去。这种生命意识、道德意识和文化意识,在鲁迅一辈的中国现代思想家身上有鲜明的烙印,所谓“托尼思想,魏晋文章”。今天,在朱永新身上、在新教育志愿者身上,有同样的个性鲜明的烙印。“我是教师,这是一份职责,更是一种使命。”教育,是薪火相传的事业。
朱永新认为,理想的教师是将教育作为志业,穿越异化的劳动,走向生命的自觉。海德格尔说过,“人的存在本质上不外是单独的实存”,因此,不得不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上,做种种生命的抉择。朱永新认为,怀有理想的教师必然“为自己赢得心灵的自由”。然而,有教师困惑地问:“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做老师要成为学生的榜样。但这样当老师,是不是少了点自由?”朱永新引卢梭的名言告诉他,“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处不在枷锁中。”朱永新认为“人本来就是一个自由与不自由的统一体”,如纪伯伦所说,“真正自由之人,是能耐心地背负起束缚奴隶的桎梏之人。”朱永新说:“只要你能够真诚、平等地和学生一起成长,就能够在不断提高和完善中,赢得自我的真正自由。”是的,保罗·库尔茨也曾说过:“自由并不应简单地被看作反社会的要求或不受管辖的要求。自由不是混乱的体验,也不是愚蠢的浪费。自由是被理智地培育起来的艺术。自由和道德是共同发展相辅相成的。在判断能力和行为能力成熟之后才会有完全意义上的自由。”人类心中的道德律令,无分中西古今。面对成长中的年轻生命,教师不能不有一份敬畏之心,不能不有一种庄严感和崇高感。教师不能没有理想,是理想让我们不断地从教育的必然王国,走向教育的自由王国。
“爱是教育的底色”,朱永新又说:“但是,作为教师仅有爱是不够的,或者说,真正的爱里,一定包含着智慧。”理想的教育具有爱的内涵,教育的理想应然有智慧的践行。“智慧”意味着什么呢?江苏省2015年的高考作文是要学生谈谈“智慧”,并提供材料说,“智慧是知识,智慧是能力,智慧是境界,智慧像大自然一样有自己的形态。”显然,智慧的根基是知识,智慧的表现是能力,智慧的修养是境界。“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授业”,需要有专业知识作支撑,以其昏昏,不能使人昭昭。“解惑”需要有教学能力作保障,才能因材施教、举一反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传道”,需要道德文章为内蕴,需要思想的穿透力作武器,世事洞明、事理通达,才能有“吾道一以贯之”的坚守。上善若水,随物赋形;行乎其当行,止乎于当止;斯是大自然的风采。现代教师需要三个基本条件:一定的文化知识、创新的能力和批判反思的精神,以此融合为教师的个性气质,斯是教育的智慧。
知识是人类经验与文化的系统化和符号化,而经验与文化恰恰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在这个意义上知识与智慧具有同一性。教师对知识的态度,对知识的选择以及运用,使他所拥有的直觉经验更有价值,这种对知识的把握便是教学的智慧。然而,教师的专业知识从哪里来,又如何提升?朱永新告诉我们:爱上阅读、学会思考、勤奋写作,做科研型的老师。知识首先要有量的积累,在读书生活中丰富;知识要在教学反思中有质的提高;知识要在教育情境中有创造性的应用;知识要转化为专业的教学能力,这是知识转化为智慧的一次飞跃。朱永新寄希望于教师:珍惜业余时间读书,养成写作习惯,使知识与能力高度地融合,内化为教育的专业素养。他认为,“把职业当作学问做,拿工作当成科研做,既有趣味又有价值。”其实质是对智慧型教师的呼唤。
新教育是实践性的教育哲学,教师的智慧是一种实践性的教学能力。“借我一双好教师的慧眼”,朱永新特别强调好教师应拥有情境性的教学能力。他叮嘱教师,“根都应该扎入泥土里”。因为,人作为经验性存在,离开了对象性活动,就谈不上兴趣与情感,也谈不上认识、思维与能力。教师的教学方法或教学能力的生成和应用,无法脱离具体的教育教学情境,教师通常需要解决具体问题时,才表现出自己独特的判断力、行动力和教学机智。教学能力蕴含在教师的实践性知识之中,教师在教育情境中长善救失,发展自己的教学能力。为“让教育生活更充实”,朱永新期望教师认真备课,大量阅读,心中有学生。他认为,“知识需要与生命发生共鸣”“才能成长为智慧”。他希望教师勤奋写作,以“反省生活,从而创造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人生”。
在行动中反思是教师的一种核心能力,是教师在错综复杂的困境中所表现出来的教育智慧。教育是创新的事业,教师是创新的职业,教师要致力于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由此,教师自己需要有反思的能力,有沉静的热情,有长善救失的内省精神。朱永新希望教师,“重返童心的世界”“每天拥抱一轮新的太阳”“善于在日常的教育生活中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并期望他们能坚持不懈地且行且思,在创造性的转换中,逐步形成自己鲜明独特的“个人风格”。朱永新告诉我们,教师实践性智慧是在教学反思这一环节中生长出来的,它展现出一种独特的思维、判断和决策的方式,它所形成的能力是反射性的和创造性的。
人是可能性的存在,是一种开放且动态的系统,他所发生的一切变化都能够被发现,也能被创造。我们的生活是我们为自己制订的计划的总和。朱永新之所以重视教师的生涯规划,大处着眼,高瞻远瞩;小处入手,于细微处见精神。或许他看到,教育智慧的价值在于创造,教育所包含的意义全在于教师所应有的独特个性与独到的创造之中,而这种创造与创新的能力,需要有一个培育成长的过程、教学相长的过程,需要达到一种文化的自觉和生命的自觉。他认为,这种创造和创新的能力,体现在具体的学科教学活动中,涵盖日常的教学与研究的全部生活。拉森德说:“智慧有三个基本的意义维度:认知过程,即获得信息和加工信息的特定方式;道德或社会赞许的行为模式;好的或是个体所向往的状态或条件。”这三个维度与朱永新对教育智慧的阐述有高度的一致性。
教育是心灵的对话,是思想的碰撞;教育的智慧是转识成智,它含有道德的内蕴;“人因为思想而伟大”,教育的智慧是师生人格的互塑;因此,它是一种境界。教育的任务不仅教学生以道德的知识,而且通过培养道德判断的独立性,鼓励其道德的成长,指向于德性完善的境界。生命是一个燃烧过程,智慧是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光。冯契先生认为,智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外在世界存在之道的整体的形而上的把握,追问一种普遍的法则;另一个是对人的存在意义的追问,包括人与世界的关系问题,人自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等。朱永新的《致教师》一书,始终包含着对教师之“道”的追问,以及对人生意义的关切。师道,是教育智慧所达到的境界。道法自然,千姿百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教育佐助生命的成长,使潜在的可能,成为生命的现实。因此,教育是人性中含有神性的事业,教师是人性中带有神性的职业。正唯如此,每一个教师都应该“书写一部生命的传奇”,为自己,也为学生。人之区别于动物,在于生命的待定性。待定,意味有无限的发展可能,以及独立的个性。但人并不是一个抽象的类概念,而是涵指单一的具体的和不可替代的个人。在海德格尔这里,如果“此在”在日常共存中丧失了自己的个体性和具体性,这也就丧失了他自身,这就是“此在的沉沦”,成为“非本真的存在”。“此在”的第一要义是生存,是身体。生物的本能倾向于自我保存,这是基本事实,它先于知识,先于理性,不需要做最终的证明。它残酷地证明了人生的偶然性,以及生存是最为基本的人权。朱永新的《致教师》,是对一个一个教师生命个体的回应。他面对现实,从教师实然的生存状态出发,设身处地,回应教师的困惑与苦恼。这种倾心而谈,寄托着他对教师的期望和关切。他关心教师的健康,关怀教师的生活,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人并非仅是自然的生物,而是社会化的生灵。人生并非只是维持基本的生存,更需要美好的生活。人不仅要活着,而且要活得好。教师更是如此,他们所期待的是幸福的生活,免于匮乏和恐惧,有满足感和成就感。朱永新认为,追求幸福这是教育的宗旨,“幸福通过分享而愈发丰盈”,它“需要师生共同创造”。教师与学生共同享有学校生活中的美好,爱和互爱。女作家海伦·聂尔玲说:“参与爱(的生活)并深爱他人,就是最大的人生报酬。”朱永新认为生活中不仅要有关爱,而且要有“情趣”,教育要有“趣味”,教师的生活应该丰富多彩。生活的丰富——它的多样性和特殊性——永远与我们所处的文化氛围相关,所以,要努力营造学校文化和教室文化。
《致教师》旨在“引领教师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幸福是具体的、经验的,它的形式和内容总是处于某种情境之中。幸福的生活来自摆脱物欲的美感和创造性。一个有理想并有所成就的教师,是幸福的教师。尤其是,如果他能够把劳动和交往、工作和娱乐协调起来,就能够把他的职业变成一种自我感情的倾泄、表达和精神的历险。那么,丰富的生活必然带来心灵的充裕,他会在完美的经验中感受到喜悦和快乐。朱永新认为,“教室就是幸福的源泉”“每天都是最美时光”,他让师生在“晨诵、午读、暮省”中感受美好,他倡议,在期末庆典时“为每个生命颁奖”。他特别重视亲情、友情、爱情在教师生活中的意义,重视教师的心理健康,重视教师与校长的关系。诚然,每个教师都是社会的存在,他必须有良好的心理调适能力,并能与同伴建立起一种真诚和信任的融洽关系,才能拥有生活的幸福。
幸福终究是一种感受,它基于自然的生存性的需要。教师对幸福的追求,同样地基于社会生活中个人利益的诉求。因此,关心教师生活,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是社会和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丰富教师的生活需要各个方面的共同努力。幸福是一种精神性的满足,因此,要引导教师从对物质利益的关注,走向对事业和精神生活的关注。教师要有终极关怀,教育哲学应包含信仰和宗教情怀。因为,无论教育或宗教,都有其当下承担,有救世热忱,并追问生命意义之所在。心灵安顿、人性净化、境界提升等宗教的智慧都可以转化为教育和教师的精神资源。《致教师》传递了新教育的理念和信仰,它含有陶行知先生那样的宗教情怀。
教师的幸福感受,基于社会生活中的互动。首先是个性的独立与自由,而后有个人责任的承担和理想的追求。教师对于幸福的体验,毫无疑问,爱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没有任何人仅仅活着就可以了,不需要他人的影响和回应。教师热爱学生,学生敬爱教师;教师服务社会,社会关爱教师;沉浸在亲情与友情互爱中的教师,无疑是幸福的。这在《致教师》一书中有充分的叙述和论证。自我肯定的需要,自爱的需要,以及他人的爱对于教师健全的心智的需要,这些都是满足教师基本要求的需要。在更高层面上,教师需要实现自己的潜能,这是自我实现的需要。这意味着教师应该努力发展,在创造性的自我实现模式中,展示自己的个性,表达自己的特质与天赋,从而成就教师的幸福人生。
幸福是对现实世界的超越,是积极地开拓和创造新的生活,从而成就生命的意义。贯穿《致教师》一书,最为执着的理念,便是创造一种新的教育,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致教师》一书告诉我们:幸福的生活并不是平静的满足,而是积极地表现自我的力量,以及力量的开拓性和创造性。创造性的生活包括探索与好奇、发现和独创,并以发现和引进新事物为乐趣。这种生活寄托着发展的希望,充满了成就感,有如将天火盗到人间的普罗米修斯。“当缺乏信仰、丧失诚信的喧嚣日渐蒙蔽我们的双眼,当拜金大潮、浮世虚名拼力裹挟我们前行时”,《致教师》赋予我们理想与信念,赋予我们新的思想和新的发现,让我们的人生有新起点。独立的精神,不迎合社会与学术的时尚,高擎着精神的火把前行。在某种意义上,美德的最高表现正是人的性格中的不屈不挠的创造精神,这在朱永新及其新教育团队中有淋漓尽致的表现。鲁迅先生说:“世界是愚人造成的,聪明人决不能支撑世界。”
生活的意义在于生活本身,我们不能从自身之外寻求希望和拯救。生活的意义是我们赋予的,意义问题并不是沉思事物的本质,而是走进现实世界并去改变它。祁克果说:“生命不朽的问题,实质上并不是一个学问的问题。生命的不朽,正是主体性的潜势与最高的发展。”我们应该赞美生活,赞美生活中潜在的善,从中找到快乐和幸福,并满足对意义的追寻。“生活永不完美,教育总有难题。有人抱怨,有人放弃,但总有一些人,会相信自己的双手能够擦亮星星。”当我们的行动由道德的理性来决定时,人的自由是最完善的。“在不同的地点,用最日常最朴素的教育生活,去创造着完整的幸福,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庆典。”正如诗人舒婷的诗句所言: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出发。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
《致教师》是一本哲理性的散文集,又是一本系统建构的论文集,深入浅出,但又不失学术的厚重。它以书信体的形式呈现,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内涵丰富。《致教师》给广大教师以精神的洗礼和心灵的慰藉,娓娓道来,却是博大精深。《致教师》全书分四辑:第一辑谈教师作为志业,他的角色定位,他应有的理想与信念。第二辑谈教学作为本职,他的专业修养,他应有的智慧与创造。第三辑谈教师的职业生涯,他的生命传奇,如何赢得尊严与快乐。第四辑谈教师的价值追求,他的使命和爱,如何共享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致教师》是一本充满生活气息的教师教育的小百科,它广涉教育学、心理学、哲学、美学、社会学,它熔理性、激情、诗意、趣味于一炉。这里有扣人心弦的思想的启迪,这里有赏心悦目的审美情感的陶冶。
《致教师》贯穿着批判的理性,又洋溢着充沛的情感。在西方文明传统中,理性长期被视为最高的善和幸福的源泉。然而,在实际生活中,理性不可能独立于人的情感本性而存在。脱离生物根源的理性是抽象的、沉重的。“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是人之常情,因而,教师要有春风化雨的温情,学生方能“亲其师而信其道”。理性而冷峻的教师是不可亲的,理性而抽象的教育哲学同样的有失偏颇。理性与情感的联合,思与诗的统一,逻辑与价值的一致,是《致教师》一书显著的特色,这是一种个性鲜明的教育哲学。
从课程论和教学论的角度看,《致教师》一书,特别关注知识的教育价值。朱永新认为,知识从属于心灵,课程是心灵的遭遇,教师的热情与学生的兴趣在课程与教学过程中至关重要。他特别强调问题情境的作用,认为真诚的困惑与真实的问题情境是教学的根本。他认为,情境性知识往往需要用教育叙事的方式、现象还原的方式来呈现。他积极提倡教师写教育随笔,在叙事中,教师对于课程与教学以及学生学习等问题进行反思。由此,更加深刻地反思自己已有的认识,检视自己的实践及其效果。教与学的过程,是认识与情感共同参与的过程,是教师不断实践——反思——学习——改进的过程。
《致教师》是一本充满美学精神与审美情趣的著作,它很好地体现了蔡元培先生以“美学代宗教”的教育理想。《致教师》所传递的是后实践的生命美学的理想,它指向于心灵的自由与人性的完善。朱永新特别地关注艺术的教育,他欣赏师生的感性领悟和审美冲动,他认为学校教育需要诗歌、图画、童话、小说、影视、戏剧,需要各种审美创造活动,需要丰富与发展师生的各种健康的情感和情绪。《致教师》以诗意美感的文字,激起人们对美好教育生活的向往,对教师美丽心灵的赞叹。
《致教师》一书,特别让人感动与感慨的是,跳跃在字里行间的宗教般的虔诚与热情、对教育事业的那份执着与痴迷。叔本华说:“‘崇高’的宾辞在某种意义下的真英雄和天才,就是意味着是为全体人类生活之意,他们违反自己的天性,不追求自身的事件,并不为自己筹谋。那些斤斤于小节,追逐着小利的大多数人,他们怎么说也无法变得伟大起来,因为他们不能成就伟大事业的道理是很明显的。”新教育实验的志愿者是一群精神明亮的人,是一群有崇高理想和目标的人。《致教师》这本书和新教育这群人,揭示了教育伦理所应然的精神高度,它召唤与激励无数的后来者。
叔本华说:“幸福是这样的世界,如沐浴在人生的晨曦中,眼前的一切充满着蛊惑和魅力。”读《致教师》,正是这样一种心灵的享受,让人有一种幸福的陶醉。朱永新是教育学界罕见的诗人,诗人的本色与诗性的情怀,使他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致教师》是他发自心底的真诚歌唱,是他赤子之情的率性倾诉,诗歌艺术作为人们精神需要的最深刻的表达,它潜移默化地浸润读者的心灵。朱永新同时具有哲人的气质,诗性的语言常包含着深邃的哲理,它与我们切身体验到的感情和渴望相融合,完整地阐述了“人诗意的栖居于大地”的深刻内涵。
《致教师》聚焦于师德的高尚与精神世界的澄明,它以超越的理想性、观念的思辨性、生命的崇高性为基本诉求,揭示了新教育本体论视野下“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的体验性的本质规定。《致教师》将理想的火种播入教师的心田,收获生命的温暖与光明。新教育,昨天的星星之火,今天已成燎原之势。如歌岁月,似水流年。新教育,永远伴随着教师的精神成长。作为本质力量的感性显现,新教育实验像一轮明月,发出宁静圣洁的光芒。“按美的规律建造”,把自己的生命活动变成自己的意志对象,《致教师》是新教育的一份宣言书,它传递着教育的正义与良知,引导着千千万万教师前行的方向。孔子说:“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作者系江苏省教育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