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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情,节哀顺变

李子睿的眉毛越皱越紧,他从没想到颜希晓还经历了这么一段故事。

“自从那个电话之后,晓晓就不大对劲儿。”舅妈拧眉叹气,“这孩子从小就犟,接完电话后就告诉我死了个同学心里难受,然后把自己憋在房间一下午。这不,若不是要给你做饭,我估计她都不会出来。”

“哦。”李子睿低低地应了一句,大概他下午打的那通电话,正好碰上了她刚逢悲伤的时候。

他现在才想起,当时颜希晓在电话中的情绪就很低落,可他忙于为她分析当前现状,以至于忽略了她的情绪凸显。

看到他抿唇不语,舅妈以为他已有悔意,越发唉声叹气地劝道:“晓晓这孩子肯定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子睿,你不行就去劝劝她。”

果真,在吃饭的时候,李子睿终于发现颜希晓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微微一揪,夹起一块辣椒炒肉放到她碗里,低声道:“多吃一点。”

“嗯。”希晓一怔,继而点头将肉填入嘴里,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样用力咀嚼,“谢谢。”

看到她这个样子,莫名地,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她口里出现的那个名字,祈晨。

难道是……

他的种种假设还未在脑海中构想成局,突然看到舅妈看他:“子睿……听说你也是C市人?”

李子睿心中的警铃猛然敲响,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有着近乎神经质的敏感度,能从第一时间从对方的意思体会出更深的意境。既然说到了他的祖籍,他开始想,下一步,是不是应该问J市户口的问题了?

难道舅妈这一次,是以为他能够代办落户的?

事情真的如李子睿所想,在他点头之后,舅妈终于将来意说清:“晓晓有个妹妹,以后要来J市上学,你们能不能帮着把户口落了?”

希晓倏然抬头:“舅妈……落户不是那么简单的。”

“舅妈知道这事儿不简单,要是简单的话,全国人民不都到J市定居了?”舅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可是越难办的事情,越说明这件事儿的价值嘛。何况……”舅妈微微一顿,“这也显得你们有本事对不对?”

看着舅妈被希冀冲刷得晶亮的眸光,希晓想要回绝却不好意思,只能讷讷道:“舅妈,真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你们都办成了不是?”舅妈笑道,眸中已生出几分不满的锐利,“晓晓,小时候舅妈怎么待你的你别忘了……你都在这J市混了半辈子了,难道连这点门道都没有?”她一声轻笑,随即环顾整个房间,“瞧,这不还住着这么大房子吗,没有几点本事,哪会有现在的好生活?”

希晓欲哭无泪,她偷偷地看了李子睿一眼,却发现他垂眸吃菜,竟是无比认真。果真让他给料准了,久未见面的舅妈今日来,竟是为了女儿的户口问题。

想起与李子睿是牺牲了怎样的代价才落下户口,其实总结出来,无非就是一个字:钱。国家为拉动房产内需提供购房落户政策,正是因为房产市场资金链出现大幅度断损,而这些东西,都需要钱的保证。

想到这里,希晓的话脱口而出:“舅妈,您要有120万元,这事儿就能办了。”

“这么贵?”舅妈“啪”地放下筷子,正色道,“希晓,你别拿钱来敷衍舅妈,真的是这样?”

“嗯,对。”李子睿看事情在希晓的解释下,实在是有恶性变化的趋势,便接过话题道,“舅妈,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希晓为什么这么快就结婚,就是因为那时候有个购房落户的政策,要不是那个政策,我们也不会在J市落户。关于户口问题,国家卡得很严。”

“原来是这样……”舅妈脸上浮起明显的黯然之色,苦笑道,“我还以为……”

“其实户口也没这么重要,在哪儿活都是活着。”希晓劝道,“舅妈,你别想那么多……”

大概是因为这个话题太过压抑的缘故,舅妈今日睡得很早,而希晓收拾完东西,又像昨天那般回到李子睿卧室。一眼便看到李子睿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希晓抿抿唇,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径直走到床的另侧。刚要钻入被子,身前便伸来一只大手:“给你。”

她低头一看,竟是块方帕,不由一怔。

却见李子睿黑眸中闪烁出异样光芒,只看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到手里的书上:“你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也不怕让人多想。”

“啊?”

他这才将注意力又收回来,眸光已不复刚才的尴尬羞怯,又是那种静如止水的样子,仿佛连声音都是轻飘的:“今天舅妈和我说,要我多迁就你,不能惹你生气。”

“什么意思?”

李子睿视线突然落到她的小腹之上,希晓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却听到他轻笑道:“你舅妈说,你肚子比以前鼓了,食欲也不如以前好,应该是怀孕了。”

“胡说,我怀什么孕!”希晓捂住肚子,惊呼出声,“我又不是雌雄同体,我自个儿怎么怀孕?”

“你嚷什么?”李子睿一把将她的手按住,惊慌下她的眸瞳粲然分明,竟有一种灼人的妖冶光灿,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暗黄色的灯光浸出薄薄的淡晕,慢慢铺展出温馨浪漫的诱人气息。李子睿不由一怔,在希晓皱眉喊疼的时候才恍然清醒:“你喊什么?你想让人家都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颜希晓咬唇,在他的灼灼逼视下两颊竟不争气地布满红晕:“我只是情急而已,”她讷讷道,“并不是想说那么多。”

静谧的夜里,原本就容易引起暧昧遐思。李子睿想自己真的是太长时间没有女人了,以至于现在看到颜希晓这个笨丫头呆傻羞窘的模样,心底竟会涌起暖暖的情愫。他轻咳一声,努力掩饰住自己这样的想法,不由问道:“为什么哭?”

“没什么。”希晓低头,状似无所谓地拽着枕头上的绒线,“同学死了,有点难受。”

“死了?”李子睿扬声,看她那黯然神伤的样子,下一句话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是那个祈晨?”

希晓倏然抬头,一双眼睛狠狠地看着他,那瞬间,似是悲愤与痛恨交加在眸中上演。咬唇,她自唇间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你滚。”

“颜希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想要安慰她的一腔热情竟然遭遇她的如此冷酷,李子睿深深吸气,一手用力攥着她的胳膊,气道,“再说,你让谁滚呢?”

“别碰我。”她扭动身子,努力挣脱他的禁锢,“就你,说的就是你!”

“凭什么我滚?”

她愤恨瞪他,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咒他死?”

“我没有……”他觉得她毫无理喻可言,“你别断章取义行不行?”

“你就有了,就有了!”

那瞬间的颜希晓毫无平日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被戳到痛处的小兽,毫无原则地撕咬怒吼,李子睿只觉得胸前和胳膊等处一阵剧痛,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拳头又雨点般密布而下,那样的用力,仿佛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他从没有料到她有如此大的力气,平时看也就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吃得也不多,但是攒聚起来,仿佛要把他揍成残废。无奈,当了半天沙包的李子睿决定反击,但只是轻轻一碰,许是因为颜希晓没想到他会推她,原本就坐在床沿儿上摇头晃脑生气的她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向后栽去。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颜希晓便像是一个玩具布偶一样,斜着栽了下去。刹那间,李子睿忘记了刚才的冲突,慌忙蹲地俯身,只见颜希晓坐在地上,不再像刚才疯子般地愤怒,眸瞳粲然生光,竟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滑了下来。

她像是个受伤小兽一直窝在墙角里哭,柔弱无助却没有声音,李子睿只觉得心中有个地方被狠狠揪紧:“希晓,你怎么了?希晓,希晓?”

依然是哭,希晓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任泪水汹涌而下,却不回答他的问话,李子睿急得没办法,问她伤到哪里又不说,只能自己动手查看她的伤情,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她的胳膊,他抬头问她:“这儿疼不疼?”

摇头,不语。

“那这儿呢?”他的手游移到她的手腕处试探性地摇了摇,刚才那样子栽下来,实在是怕她本能地以手支撑,却伤到自己,“希晓,要是疼了,一定要说话。”

她摇头,突然狠狠地抽泣两声,还是不说话。

李子睿顾虑重重地看着她,轻叹一声之后,继续查看她其他可能受伤的部位。正当他的手将要查看她的腿部有没有问题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握住,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她抱住,那个刚才还像疯子一般对他的女人,此时却无助至极地在他胸膛中寻求庇护。

有一瞬间地?睁,但是很快地,他便慢慢地拍着她的背,仿佛努力在抚慰她的伤感,每一下都渗透着柔情与耐心。胸膛很快就被她的泪水浸湿,可他的心里却仿佛是饱满的,有一种莫名情愫在心里迅速成长,而她的泪水则是这种情愫生长的催化剂。低头闻着她的发香,很快,他便被这样的情愫鼓胀得心中微痛。

可是他不敢动。

因为她是那样紧地抱着他,显然是将他视成了唯一的支撑与依赖。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希晓才自他身上慢慢起来,她天生的一双极其漂亮的双眼皮,平时看起来千好万好,但就是哭的时候,便会引发惨不忍睹的效果,而今天因哭得太过投入,她大大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儿。她抽了抽鼻子,半低着头:“对不起。”

声音因哭泣更像是呜咽,刚才还肆无忌惮地打对方,此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李子睿微微一笑:“没事儿,怎么,哪儿还疼?”

“有一点儿疼。”她还很配合地抽了口冷气。

这一声将李子睿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哪里?”

“屁股。”她伸手去揉揉自己的屁股,眸瞳依然有泪光闪烁,可唇角却已微微上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屁股都摔成四瓣了。”

“呼。”李子睿松了一口气,起身将她拉起,轻笑道,“屁股撑摔,只要没伤到其他地方就好。”

出去拿了包牛奶,李子睿细心地将湿巾浸入牛奶,递给已经缩入被子里的希晓:“用这个润一晚上眼睛,会肿得不那么厉害。”

颜希晓“嗯”了一声,听话地将牛奶布敷在红肿处。感觉天色变深,他的呼吸慢慢回归平稳,她突然开口:“你说得没错。”

短短的几个字在静谧的夜里尤显清亮,李子睿原本正沉浸于对他们刚才情境的联想中,被她没头没尾的话一惊,只能答道:“啊?”

“你说得对。”她微微叹息,尾音处尚有着浓浊的鼻塞感觉,“是他,是陆祈晨没有了。”

李子睿心中微微一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良久才挤出干巴巴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颜希晓突然一声轻笑,“原本就是我太执著于以前的事情中,看开了的话,自然就可以活得很好。”

她这话明明充斥着坚强决然,可他却从里面琢磨到了让人心酸的苦楚味道。想要劝慰,无从开口。只有微微侧身安慰她:“睡觉吧,什么也别多想。”

她“嗯”了一声,果真,两人就在这样的各有所思中渐沉睡眠。就像是勾勒了一场梦,若不是颜希晓眼眶还有红肿痕迹,仿佛不曾经过昨日那一场亲密与依赖的纠缠。第二天,仍然是她早起为他做早饭,状若眷侣。

见舅妈房门还未打开,希晓便先让李子睿吃完饭后上班,自己稍后再与舅妈同吃。没想到李子睿刚吃完饭,舅妈卧室门便被打开,如同刚来那天一样,舅妈拎着个箱子站在他们面前:“晓晓,子睿,舅妈今天回去。”

“回去?”希晓一怔,忙上前拿着舅妈的行李,“舅妈,不是说多待些日子吗?”

“家里也有些事情。”舅妈勉力勾起唇角,深色眸瞳却有些遮盖不住的劳累与黯然,“我回去。”

希晓迈前一步,正要继续相劝,却感觉衣角一紧,李子睿已不动声色地站在她旁边:“舅妈,我还想休个班陪您几天呢,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走。”

“晓晓,我去让秘书给舅妈订个机票怎么样?一会儿给送回来。”李子睿微笑,“C市距离咱们这里太远了,坐火车很不舒服。”

“那就让你们破费了。”舅妈看着他,仍是淡笑,“子睿,看你这样子,是要上班去是不是?”

“对。”李子睿瞅瞅表,“马上就要走了。”

“那舅妈抓紧时间说个话儿,”舅妈突然拉起颜希晓的手,另一手执起李子睿的手与之相握,“说实在的,舅妈这次来也是仓促,没能陪你们多待些日子。子睿,晓晓从小便重感情,性子急,你有事儿多担待些。”

“一旦有孩子了,你们就是个家庭,别像昨天似的那么闹……”舅妈微微蹙眉,“这对孩子是最不好的。”

“舅妈,我没……”

“晓晓,你别嘴硬。”舅妈转头看她,“我虽然没看你检查,但是你知道我在C市一中有什么之称吗?人体B超机!一旦怀孕了,那脸色和平时习惯会和往常很不一样,别人看不出来,却是瞒不过我的!”

希晓被舅妈越说越心虚,只能一边推她一边打着哈哈:“好了好了,您既然这么准,干脆别当老师去开个诊所辨男女好了,那样足不出户便有丰厚利润。”

舅妈横了她一眼,又对李子睿说道:“按道理你们这年轻人的事儿我是不该管的,可这怀孕生孩子可是大事。子睿,你最好挑个时间带晓晓去医院看看。”

“舅妈……”

“知道了,舅妈。”比起颜希晓的娇羞恼急,李子睿倒显得从容淡定,“您放心吧,一有了消息,我们指定给您汇报。”

李子睿特定请了个两小时假,特地送舅妈到机场,看到舅妈安然登机,他突然爆出一声哧笑:“希晓,难道你长得就是个孕妇的样子?”

“我舅妈最大的特长便是多管闲事。”希晓唯恐多说几句戳透心事,便加快脚步,“她以前还没这毛病,怎么现在反而这么?唆起来了。”

“有些人就是长得未老先衰,同样的道理……”李子睿眼中划过一丝戏谑,在骄阳的映衬下竟渗出几分俊逸,他勾起唇角,玩味地挑着眉毛,使劲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你是少女具有孕妇相,别说,颜希晓,这还真是个性!”

知道他在打趣她,颜希晓一扭身,侧头有几分挑衅道:“万一我真怀孕了呢?”

他一怔,随即半眯起眼睛打量她:“你别说,看你现在胖这速度,还真有可能。”

“你说什么……”以为真的被他看出怀孕痕迹,希晓急道,“我……”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李子睿扯过她,无比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向对面走去,边走边含笑道,“除非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你功能和人家不一样,与植物一样是雌雄同体,单靠自己便可繁衍后代;第二……”他突然看她,眸中盛起粲然波光,“难道你特别敏感,一个拥抱就可以怀孕有孩子?”

他那样别有深意看着她笑,显然是想起了昨天她那般毫无理性的尊容。希晓一时羞恼,这才发现他竟然拉着她的手,刚要挣脱快步离去。只觉得手心一紧,他突然加大气力。而伴随着这个动作出现的,是前方娇俏的声音:“李总监。”

抬头看去,竟是冉若珊,身依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而立,一副亲昵无比的小鸟依人姿态:“李总监,李太太……”她笑得愈加欢颜,“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

“你好,骆先生。”李子睿抿唇向前,与那男人礼貌握手,“我是李子睿。”

说完又向冉若珊微微一笑,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她隆起的小腹:“骆太太,你也好。”

“姗姗,这是……”那个骆先生礼貌一笑,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楚阳广告市场总监李子睿。”冉若珊介绍道,“我和你说过的,你不记得了?”

那位骆先生微微有些歉意地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却听李子睿轻笑道:“骆先生事务繁忙,而我李子睿只是个小小的市场总监,人微言轻,难怪您记不住。”

“这是我的名片,还请骆先生多多指教。”李子睿微微躬身将名片递前,重又拉紧颜希晓的手,“我和我太太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以后有时间还望骆先生与骆太太赏光小聚。”

对方又寒暄几句之后,李子睿与颜希晓转身离开。

坐在出租车上,两人一反送机时的欢悦,久久不语。良久,李子睿才发出一声叹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躬屈膝?”

心事猛地被揭起,颜希晓确实是那样想的,刚才李子睿见到冉若珊夫妻的反应,在颜希晓看来,确实是小人气节了点。除了最后告别的那一点还有些力度,整个谈话过程,没有一点平日中他那张扬的风骨。

她不回答,可是表情分明就是默认。李子睿轻笑:“这世间任何事都是矛盾的,同样的,气节这个东西在不同人面前,更是具有两面性。强者愈强,弱者更弱便是这个道理。”

“你知道这个冉若珊的老公是什么人吗?”

颜希晓茫然摇头。

“是千池百货的老总。”看希晓茫然的样子,李子睿又说道,“你大概不知道这千池百货,那是因为他们一直致力于东南部的发展,并没有立足J市。可是这次我听说,千池在J市市中心要投资2亿元建立卖场,完全更改之前在J市本地企业夹缝中求生存的局面。这就说明,千池要下决心攻破J市市场。”

“而与此同来的,便是这其中巨大的商机。”李子睿顿了一顿,“如今房产市场委靡至此,足可见我们之前倡导的多元化战略多么重要。所以,我们不能只追求于做房产广告,那样,盛极极盛,衰时更衰。所以,也需让其他行业作为房产行业广告的补给。不改变我们主打房产广告的业务初衷,但是必须要寻找其他出路。”

“原来你早就有打算了……”希晓眸光中透着些许佩服,“未雨绸缪,我最不会这个。”

“不如说是被逼无奈。”李子睿苦涩一笑,“上次不管是我们疏忽也好,对方狡诈也罢,岳潼确实胜了我们。这商场之争,只讲究结果。一旦我有丝毫失足,现在的位置将会转手他人。颜希晓,我不想让我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所以才如履薄冰。”

“话又说到今天的见面,任何人的情绪和位置都是相对而言。在公司里的我大多是什么样子?盛气凌人,不苟言笑。而在这样的人面前呢,我只有恭顺谦逊,最多表现一点不卑不亢的意思,但还不能言之过度。”说到这里,李子睿看了一眼希晓,笑道,“这是什么?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话说,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结合现实而言,就是地位决定气节风骨。”

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角凝出清浅一勾,似是无奈更像是自嘲。希晓不由得劝道:“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改变不了,就得去适应。”

他倏然回头,端凝她良久。希晓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我怎么了?”

“认识你那么久,这是出现的第二句比较有道理的话。”李子睿轻笑,“第一句是关于摆平男人方法的理论,女人与金钱必备。第二句就是今天这句了,改不了,就得去适应。”

希晓愣了一下,这才领悟李子睿是在笑她。羞恼之下掐他的手背,两人一打一闪正热闹的时候,李子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竟是孙培东电话:“你好,孙总。”

不知道孙培东对李子睿说了什么话,希晓只觉得他看了一眼自己:“好,我和她一块儿去。”

挂了电话,希晓问他:“怎么了?”

“孙总让你和我一块儿回公司。”李子睿拧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不去!”希晓一怔,重重地坐回座位上,“我现在不是楚阳职员,没理由听他调遣。”

“去吧,万一有什么事情。”不由希晓反对,李子睿已经吩咐司机将车头转至去楚阳的方向,“孙总的声音听着不对,去看一看也少不了你一块肉对不对?”

希晓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子睿去。

离开楚阳的理由是“辞退”,所以就凭这两个字的定性,注定颜希晓踏入楚阳不会风光。

她原本想低调地随在李子睿身后进去,可是一路上总遇到熟识的同事,看她一寸不离地黏在李子睿身后,纷纷上来打趣:“颜策划,做家庭主妇的感觉如何?我感觉你胖了啊!”

希晓微笑敷衍,走了很远还有人小声议论:“看人家小两口这样子,啧啧……”

“该不会有孩子了吧,希晓可是胖了不少……”

广告公司的人向来都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正想着如何逃避这些思想摧残的方法,耳边响起孙培东的声音:“颜策划!”

希晓倏然抬头,只见孙培东满含笑意,那眼神饱含思念和殷切,仿佛她是他最亲近的人。她原以为孙培东喊她来是上次的阴谋有了序曲,或许,是又要承担一些什么责任和后果。所以见他像个笑面虎似的张牙舞爪,心里反而有点发毛。

“颜策划。”两人进入到孙总办公室,孙培东竟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希晓忙起立,虽已离职,但对上司的敬畏感仍未彻底消除。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李子睿,总觉得孙培东越这样越不对。

“孙总……”李子睿开口,“希晓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您……”

“当然没有。”孙培东笑得更加灿烂,满脸的褶子堆积在一起,纠结成类似于阿拉伯花纹似的形状,“颜策划,关于上次的那件事情,我们……”

原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希晓一听到“上次”两个字,马上站起,冷冷道:“孙总,上次那件事情您如果还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大可以找公安局的来调查,不过,您今天叫我来到公司,难道就是为了代他们传唤吗?”

“瞧颜策划说的。”看颜希晓激动成如此,孙培东笑得更像是赔罪。而李子睿也拉着她的手,勉强按她坐下,低声道,“你好好听孙总说说。”

“上次关于你的处理我决定代表公司给你致歉,”见颜希晓已生愤慨神情,孙培东终是决定不再兜转下去,“颜策划,你现在找到工作没有?”

“没有。”

“那好,再到楚阳来上班吧。”孙培东看着她,“明天入职。”

希晓一怔:“什么?”

“明天来上班。”孙培东又重复一遍,接下来的目光便别有深意,“颜策划,有些时候,太低调是不好的。”

“您什么意思?”

“嘉泰策划部打电话来说,希望你回归工作,你的策划创意比较合他们的胃口。”孙培东摊手,“我们在嘉泰已经投过了三个案子,现在基本是40%的成功率,所以颜策划,你……”

“对不起,孙总,我不愿意。”颜希晓突然起身,“我不会来上班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李子睿只能上前一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希晓!”

“颜策划,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孙培东蹙眉,“你如果回职,将会是咱们策划部的经理。一旦做得好,直升总监。”

“条件真的很诱人。”希晓挣开李子睿的束缚,反身看向孙培东,笑道,“孙总,让我回来可以。但是前段时间,您可给我扣了一顶行贿甲方的帽子。我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又说回来工作,难免有点行之不武,也不好给同事们交代。”

“所以,如果要我回来,我希望能还我一个清白。”她深吸一口气,“而不是这样只因为用得着我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

怯懦畏缩地进去,昂首阔步地出来,短短几分钟,颜希晓便好像历经了从奴隶到将军的转变。与刚来时相反,李子睿跟在她的后面,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命令的逼迫:“希晓,你站住!”

可是她却越走越快,像是赌气一般冲出楚阳大门。李子睿小跑两步,终于在她临上出租车时拽住她的胳膊,他呼呼地喘着气,瞪大眼睛看她:“颜希晓!”

“干吗?”颜希晓斜他一眼,轻描淡写。

“你刚才怎么就这么跑了?”想起刚才对孙培东的态度,李子睿便不由气急,“你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

“我是什么态度?”希晓挑眉,“他现在又不是我老板,我也不是在他手下混饭吃,我能什么态度?”

“多好的机会!这就算是上天给你个台阶下了,你还不赶紧顺从?”李子睿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更加来气,“借着这个机会,他退一步,你退一步也就得了。还非得闹得不可开交你才开心?”

“对,我很开心。”希晓摇头,扭身迈入车里,只留给他两个字和一溜烟作回复,“再见!”

回到家,李子睿便看到颜希晓端坐在沙发上:“子睿,饭都做好了,可是你先别吃。咱们先说些事情。”

随即眸光飘至前方的茶几,李子睿这才发现那竟是他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这个给你。我一分钱也没动,”她将卡推至他的方向,扬眸看他,“李子睿,虽然我没钱,但是也不会去楚阳工作。咱们当时说好的,如果我能找到工作就把钱给你,现在也算是了,只是我没去做而已。”她勾起唇角,“所以,把卡还给你,你也别再劝我。”

她那么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让李子睿莫名窝火,联想到下午决然而去的情景更是有些怒不可遏,冲她离开的背影吼道:“颜希晓,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李子睿,我怎么自以为是了?”颜希晓倏然回头,唇角勾抹凌厉弧度,眸中光芒却是粲然闪烁的,“我要是现在像个哈巴狗似的再偎到他孙培东脚下,那就是不自以为是了?对不起,我虽然穷,但还不至于贱!”

觉察到她的反应很大,李子睿放低声音:“我承认我过激了,但是我真的是为你好。”他慢慢走过去,“你想想,孙培东现在都给了你这么大面子,承诺让你升一级。你这么年轻,就能做到我七年才能做到的成就。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在J市,求个饭碗不容易,何况是这么个好饭碗。”

“下面是不是就要说金融危机了?”颜希晓抬头看他,一双眸子竟生出逼人的光芒,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睛,“是不是说,颜希晓,你要知足,金融危机下能有个工作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地说些什么?”

她这一番话将李子睿噎得顿时一愣,李子睿良久才咬牙道:“颜希晓,你……”

“因为嘉泰要我回去主导项目案子,而其他人做了几次都被打回来,你是怕因此与嘉泰的合作不保吧?”颜希晓冷笑,“谁不知道您李大总监就是因为牢牢把控嘉泰的项目才在市场部立于不败之地,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一旦嘉泰生变,那您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李子睿。”她半眯起眼睛退后一步,“你处处都是为自己想,就不用那么虚伪地拿我做幌子……”

心事就这样被狠狠地戳透,李子睿皱眉看她走到卧室,心中百味杂陈。不得不说,颜希晓刚才的话正是他要她回去上班的主要目的。看今天孙培东的态度,虽不是那么直言颜希晓的作用,但是明显地透出希望她回去的意思。能让孙培东这个不轻易低头的人如此,那么就是说,嘉泰给楚阳下了相当大的压力。

一旦颜希晓不回去,嘉泰项目生危,他的位置很有可能不保。而后面虎视眈眈的岳潼,必会看准时机逼他让位。这一切一切都像是个链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颜希晓回去,工作伙伴加上夫妻档,他的实力必然会增强很多,虽然与她不是真正夫妻,但是总是比朋友更好的关系,相信以颜希晓的为人,必会全力助他。

如果还能获得这个好处,那么这场婚姻开拓的就不仅是他的户口,而且还大大助长了他的事业与尊严。

可是,现在颜希晓犟得就像一头拉不动的驴子,一切假设都是白搭。

李子睿“扑通”一声在沙发上坐下,耳边不断响起的是颜希晓在卧室里收拾房间的声音,心里却有了种可笑的感觉。

颜希晓,似乎就是他命悬的那一线。

第二天上班,李子睿还没到自己办公室便接到孙培东电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颜策划没来?”劈头就是这个问题,李子睿不由一怔:“啊,没有。”

“怎么没来?”

“她不同意。”

“我昨天不是让你劝劝她吗?”孙培东皱起眉头,狠狠地抽了口香烟,“她是你老婆,你连你老婆的主都做不了?”

李子睿叫苦不迭,又不能直接向孙培东说出真实缘由,想起颜希晓昨天那样子,那哪儿能是他做主的样子,简直就是他的祖宗,便悻悻一笑:“我们家,一直都是不干涉彼此私事。”

“那依你看,她就不来上班了?”

“孙总,我估计难。”李子睿苦笑道,“我就算是她老公,但也不能绑着她来上班不是?我们家一向是各管各事,我昨天劝她来上班,她直接和我闹了一晚上别扭。”

随后,他说了一句真实却让人无比遐想的话:“不怕您笑话,昨天我们都是分床睡的。”

孙培东重重地吐了口烟圈儿,突然问他:“你们家的事儿,你真做不了主?”

“我们家彼此不干涉……”

“别和我说什么不干涉的鬼话。”孙培东重重地将未吸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烦躁地皱眉,“现在国际上还兴个干涉内政的呢,你家老婆就不归你管了?我告诉你李子睿。”他腾地站起身,“你要是请不来颜希晓上班,你也不用来了!”

李子睿彻底怔住,他从没有料到,他竟然还与颜希晓有了这么个关系。

昨天只是分析自己有可能因她地位受到威胁,今天竟然演变到如此程度,直接将身家性命都栽在了她的手里。

“孙……”李子睿想要问孙培东急于召唤颜希晓的原因,据他所知嘉泰最近只有几个小案子交在她的手里,助理几乎就可胜任,完全没必要指定专人。但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孙培东大步离去,李子睿无奈,只能黯然回到自己办公室。

中午,他决定约颜希晓吃饭。

怕她拒绝,采用了两种方式通知:第一,电话。第二,发短信。

李子睿很长时间没有发过短信了。作为生意人,他一向不喜欢短信这种既费时间又说不明白的方式。上学的时候没钱,买不起手机。工作了倒是有钱,又没时间。前女友冉若珊还曾经因为短信一事重重声讨他,说他太重利益,一点也不懂浪漫的传情方式。

浪漫吗?发短信诉情话就是浪漫?李子睿的反应只会是自嘲,如果他更实际一点,更重财一点,那么一场沧海桑田的事情,也许会有些转机。

这社会原本就不是滋生浪漫的场地,李子睿收起自己的神游想法,笨拙地按下一个个键。想起昨日颜希晓的表情,他颇花了一番心思去琢磨短信的措辞:“中午出来吃个饭吧……”

好不容易按出这几个字又烦躁地删去,李子睿微微蹙眉,总觉得太过生硬了些。据他与颜希晓几次交手发现,这个女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对昨天的态度反思检讨,应该是个很好的沟通方式。想到这里,李子睿又笨拙地按道:“昨天晚上是我不好,今天负荆请罪,中午请你吃个饭吧。”

下面是饭店的地址,为了体现人性关怀,还特地嘱咐她要打车赴约,不要在乎那几个钱挤公交到场。

再仔细读过两遍感觉无误,李子睿轻轻一按,将信息发了出去。

下面就是等待短信的时间,李子睿看着表,只能抿嘴苦笑。尽管一向信仰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原则,可是对女人,仿佛还没有如此卑躬屈膝过。这一场名义婚姻,原以为是他兴起,因此他才能占绝对的主动权,可是没想到行至今日,仿佛很多时候都是他被另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罢了,罢了,反正英雄最识时务。其实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应该是孙培东急于召回颜希晓的真实原因。如果真的是因为嘉泰,那么嘉泰如此看重希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她那么一个策划人员,虽然有几分才气,但也不至于如此。

正想着,一声清脆的手机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李子睿打开手机,颜希晓只回了一个字:“好。”

坐在餐厅里,李子睿劝了自己无数遍,见到颜希晓,态度一定要好,一定要秉持循循善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原则,不管她多么凉薄讥嘲,他都要回以善意的态度。

因为这关系着他的饭碗啊。

精神抚慰法对自己起了一定作用,所以在颜希晓来到的时候,李子睿确定自己笑得温顺善意:“吃吧。”

颜希晓面无表情:“嗯。”

“我今天请你吃饭是有两件事情,”李子睿为她倒好茶水,微笑道,“第一,自从我们俩在一起,你便负责了家里的早餐晚餐,倒是我成天好吃懒坐的,是个名副其实的‘白吃’;第二,就是……”

他的尾音慢慢拉长,却见对面的她微眨眼睛,墨黑瞳眸流过一丝清浅戏谑:“是昨天的事情吧?”

“对。”李子睿深一吸气,“你说得对,我昨天对你,是太过偏激和冲动了。”

“咱们是这样的关系,我确实没资格插手你的事情,而且,也的确有几分私心在那番话里头。”他举起茶杯,“这一切,我向你道歉。”

希晓揣摩了一路,原以为李子睿这次必定又是要想出什么花招来劝她复职,因此也想了无数策略来回击他的战术。可是没料到,遭逢的竟是他这样的温柔。

她眯眼看他,确定那深色眸子中流动的确实是再诚恳不过的目光,那微蹙的眉睫里攒聚的确实是中肯与专注,便以杯掩饰一下尴尬,淡笑道:“没事儿,你不用这样。”

“今天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岳潼,他还专门向我问起了你的事情。说你胖了,看来在家里待得不错。我实在忍不住就回了一句,托你的福气。”

“呵,”颜希晓挑挑眉毛,“他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李子睿给她夹菜,扬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几乎是死对头。”

“嗯。”颜希晓喝了口茶,“岳潼这样的人,迟早会遭到报应,你信不信?”

“不信。”看到她眼睛里突然流出的自信与狡黠之光,李子睿第一个反应便是幼稚,“颜希晓,你还真是敢想。”

“这个世界上,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他无奈地勾起唇角,“以前或许还是真的,可是现在,有太多能兑换恶行的东西了。比如诱惑、钱。”

“我也受过打击,但是岳潼这件事情,我确实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只不过,”她勾唇一笑,“或许还不到时候。”

李子睿突然觉得颜希晓清澈的笑容中多了些玄机,看到她的眼睛,波澜不惊中还带着些晦明不定的光度,顿时有一种莫名感觉涌上心头。对于颜希晓,他一向觉得她简单,虽然有时候太过直率与执拗。但是白纸黑纸,只要没写字,总是一眼能看得清楚。而颜希晓在他心底,就是一辨即晓的空白纸一张。

可是,看着她刚才的神情,分明有一种狡黠和自信缓缓流动,这样的她,突然让他陌生。

李子睿挤出微笑:“那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是时候?”

“我还以为你这次又是来劝我上班的。”

搅拌清粥的手一停,李子睿抬头看她:“实不相瞒,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那现在呢?”

“还是这样。”

“说说理由。”

“你答不答应?”

“你先说理由。”颜希晓抿唇,“咱们现在在公众场合,正好可以心平气和地将这事儿摊开了一说。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会撕破脸皮发火。”

李子睿本来酝酿的腹稿就在她的笑颜里逐步铺展成为开诚布公:“好吧,我承认,你去上班的事情,我是存了很多私心。你也知道,你是关系着嘉泰项目案子的,而嘉泰又在我的手里。所以,一旦你回来,以我们夫妻的身份强强联合,咱们在楚阳的地位必定会更加稳固。”

“还有呢?”

“还有就是气节问题,”他微微吸气,皱眉看她,“希晓,我们都是历练社会已久的人。所以,在利益和风骨之前,都知道应该把自己如何定位。我的想法是,既然孙培东给了你如此条件,就说明你很重要,你不如趁此机会给他个面子,赚个友好合作的名声。”

“我不觉得我很重要。”希晓轻轻一笑,目光触到眼前的粥碗上停留,整个人竟有了几分飘忽的味道,“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孙培东既然急到如此地步必然是因为我很重要。那么,我就赌一个,看看这个重要性是不是唯一性如何?”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去上班可以。但不是现在。”她抿嘴一笑,“我赌一下自己的分量,抻上段时间再说。”

听到颜希晓答应去上班消息的时候,李子睿心中豁然一松,但是到了最后,就越来越有心冷的味道。他不知道颜希晓是以什么立场才冒出如此具有风险性的想法,一向信仰稳妥踏实策略的她,如何就会做上了这个什么赌注的游戏?

“我劝你不要做。”他看着她,语气凝练沉稳,“颜希晓,你现在有点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嫌疑。或许,你觉得你自个儿现在就很灿烂,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天气时好时坏,不可能老万里无云下去。到时候没了阳光,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那就等着那天的来临。”眼前的女人不为所动,只是轻笑。

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李子睿恨不得一筷子敲醒她:“你这图什么?就是为个可怜的气节?颜希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缺谁不能活的话,你最好趁现在孙培东还看上你的时候,知趣地上台。策划人才更新很快,也许明天,就会有更好的人替代你了,那时候你想回去都没有借口。反而白白地让人看笑话!”

“李子睿,你是怕我这样做误了你的前程吗?”颜希晓突然抬头,缓缓一笑道,“放心,我不会。”

一向大大咧咧的颜希晓突然变成了善读人心的精明女子,李子睿无奈听着,只觉得经历了一场再糊涂不过的事变。他不明白颜希晓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兴致,但是看她现在的状态,显然是多说无益。

她眼里透出来的自信,刹那间仿佛簇成一束火焰,几乎要将他灼伤。

李子睿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水,不再多言。

下午回到公司,孙培东还是将他叫上去仔细询问结果。想起颜希晓中午那几乎嚣张的话,李子睿简直觉得无言以对。

“还是不来上班?”孙培东在办公室转圈儿,后来又狠狠地坐到沙发上,气道,“李子睿,你这个老婆可真有本事啊!”

“孙总,如果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能换个策划主创就换一个吧?”李子睿凑上前道,“希晓最近身体也不大好,再加上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有点儿冤。她总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所以宁愿不赚钱养家,也不出来丢人现眼。”

“她是这样想的?”

摆出一副再肯定不过的表情,李子睿点头:“是。”

“上次的事儿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是岳总让她那样做的,她只是受人蛊惑,交友不慎。”

听闻这些,孙培东的眉宇越凝越紧,良久才叹道:“李子睿,你务必要让你老婆回来工作。就说,如果她提一些不太过分的条件的话,我都答应。”

这简直就是现代社会的尚方宝剑了。李子睿大惊,怎么也想不到颜希晓还有这般威力,能逼迫得这个以阴险见长的狐狸孙总说出这样的话。他“嗯”了一声,试探性地打探他的口风:“都怪她不懂事,让孙总费神了。”

孙培东哼了一声,明显不悦。

一个是突然嚣张,一个是突然软弱,对比两人的表现,李子睿越来越觉得整件事情还有隐情,便换了个角度去探孙培东的口风:“其实孙总,要不您另找一个策划?或者是自总部申请对调一个过来……我今天大体看了看嘉泰的近期安排,策划难度都不是特别高,只要我们做好普通的SOWT分析基本就OK了。没必要指准希晓一个。”

“你以为我没想?”孙培东倏然抬头,唇角勾出无奈苦笑,“你那个老婆,可是太上皇指定的合作人物!”

“啊?”

“你还不知道?”看到他一派讶异表情,孙培东突然一声哧笑,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李子睿啊李子睿,枉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却……”

孙培东没有说下去,可那脸上堆起的褶子却似乎在瞬间变成了小钩子,彻底勾起了李子睿的好奇:“孙总,您要说些什么?”他望向那双深邃狡猾的眼睛,抿起唇角:“我觉得在孙总面前,我是称不起头脸俩字的。”

“可是我老婆并不像你老婆这么……”

李子睿彻底厌烦孙培东这样欲说还休的拖沓,他深深吸气,迫使自己扬起唇角:“孙总,您能仔细说说,希晓怎么了吗?”

“她是不来上班,但那也是她的自主权问题,和我的头脸也没关系吧?”

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把持不住情绪,孙培东半眯眼睛笑道:“你知道是谁要求颜策划入职的吗?”

“您不是说嘉泰吗?”李子睿回答,“您说过,嘉泰比较喜欢她的创意风格。”

“是啊。”孙培东侧头,“我是说过,可是你不想知道是嘉泰谁的意思吗?”

“谁?”

“嘉泰董事长乔参正。”孙培东降低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李子睿,你是没见过这乔参正实际本人的吧?别说是你,我也没见过。平日里,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这个大人物。可是你老婆呢,就有本事让这乔参正给楚阳下命令,唯她不可。”

“颜策划只是一个小策划,平时和嘉泰接触不过就是企划部的沟通交流,你想想,到底有什么……”他挑挑眉毛,暧昧不明地“嗯”了一声,“让这小小的策划,在为我们夺得嘉泰业务的同时,还能让她护住饭碗?”

这话说得虽不露骨,但是话里的意义实在是不堪入耳。李子睿只觉得无名火焰自心底蔓延,说不清楚是羞辱还是愤怒,只觉得再在这里待上一分钟,便会被熬煎致死。他强扯起笑容与孙培东寒暄几句,大踏步走向自己办公室。

李子睿拿起一旁的资料,想要看下去,却总是狠狠甩到一边。他打开网页,在搜索引擎上啪啪输上乔参正三个字,紧接着,大片大片的页面便出现了。

网上资料上说,乔参正,男,56岁,身为J市最大房地产集团所有者,身家虽厚,但因行事作风低调,能量财富不可估计。家有两男一女。因年事已高且身体微恙,现今嘉泰琐事多由其子处理。

下面还附着他仅有的几张公众照片,就是一个长相普通却气宇不凡的老头。大概是因为用脑过度,是个典型的“中央不长”,眼睛虽小,但却泛出逼人的英气,可惜鼻子却很塌。李子睿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物。但是这又怎么说呢,女人依附于男人,未必是因为长相。

只听“啪”的一声,李子睿狠狠地将鼠标扔到一边。眼前不知不觉重现出颜希晓的样子:欢悦时高扬的唇角,生气时紧抿的嘴唇,还有痛哭时微红的眼眶,与他紧紧相偎时的无助依赖。一切的一切,都在李子睿眼前慢慢游移。

一再回忆的结果就是,他不相信颜希晓是这样的人。她虽然爱钱,但还不至于像是那种为钱什么都可以抛却的“****”。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瞬间便被李子睿的苦笑淹没了下去,他凭什么可以断定颜希晓的人品?

一个在外艰难打拼的女人,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女人,若不是有特殊手段,怎么可以一下拿出60万元的资金购房?

想到这里,李子睿的心突然狠狠抽痛。

他作为市场人员,最以洞悉人品与察言观色为生存本领,而且也自诩这项生存技能一向掌握得不错。可是这些日子,却越来越发现自己甚至看不清身边人的瞳眸。

那双澄澈的眸子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一下午,自认为定性很强的李子睿心神不安,只是打了几个客户电话便敷衍了事。在颜希晓的阴影下,李子睿终于破了工作达人的魔咒,一下午的工作成效,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