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看见她的羞愧,忙圆场道:“来,吃完了我们回去。”
“你送我回宫吗?”傅轻寒试探地问。
“你先吃,吃完了再说。”黑衣人闪烁其辞,傅轻寒放下筷子,摇头,“你是不打算送我回去的了,是不是?”
“轻寒。”黑衣人拣起桌面上的筷子在她碗里搅拌,帮她拌匀,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出宫的事皇上已经发现了。”
“不可能!”傅轻寒脸上堆满阴云。
“拓拨烈带你出去半个时辰,拓拨骁就回养心殿了。”黑衣人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娓娓诉道,“你以为拓拨烈骗你出来,利用你,拓拨骁不清楚吗?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说,他才是最阴险的人。”
“可,拓拨烈刚带了那个女人走了!”傅轻寒极是疑惑。
“那个女人是我安排的,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不会认出来,如果不是这样,那颗毒肠粉此时便是你服了,回宫里受到的苦楚也会是你受。”
“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傅轻寒尖叫,脑海里闪过那个可怜楚楚的女子身影。那一年,蒙面道人带她见到了那位女子,指着她说,“从今后,你便要戴着与这张脸相似的人皮面具,你不再是宠冠天下的傅贵妃,而是安吉知府的庶出小姐—唐宛!”
“我是她?那她是谁?”她对着瑟瑟发抖的香客一脸惊恐地发问。
“她从前叫唐宛,可以后,就没有名字了。”道人打扮得极为隐秘,她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很冷,很冷。
傅轻寒从女子蒙雾的眼里感觉到了绝望,心有愧疚,哀求的口气冲道人道:“你要怎么安置她呢?答应我,别杀她,行吗?”
“可以。”道人提小鸡似将忘了哭泣的女子提走,从此,她便再没看过这个叫唐宛的女子,而她则替代了这个名字活在世上。
此时黑衣人口里的“一模一样”触动了她的心,脱口叫问,“是她吗?是唐宛吗?你找来的替身,是唐宛本人?”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得太多。”黑衣人逃避她的眼光,“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傅轻寒努力地平静下来,一口一口啄着凉皮,心想,他既不喜欢我多问,问了也是没用,暂且答应他便是。
用过晚饭,蔓蕊笑着冲傅轻寒道:“傅姑娘,跟我走吧。”
黑衣人将斗篷拉高,眸子里尽是不舍之情,“轻寒,你跟她去,如果你真地想回宫,回到他身边,等宫里事情平歇下来我再去接你,好么?”
傅轻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现在如蒸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就是不答应,他也一定会不理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论人心的算计,她比不过这些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在利用,拓拨烈吗?拓拨骁?还是眼前的男子?至于唐宛,既然有她在宫中,自己去了,无端端出现两个宫女,以后的计划更将会寸步难行。
蔓蕊领着她直接到了飞红楼,眼里浅浅笑意,“可要委屈你了,跟着我这烟花女子住在胭脂窝里,若是半夜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可别大惊小怪露出马脚,惹鹁妈起疑。”
傅轻寒脸腾地红了,岔开话题,“蔓蕊姑娘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跟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蔓蕊掩口一笑,说着,老鹁走过来,径直打量傅轻寒,评头论足道,“蕊儿,这个新粉头不是从别的楼挖过来的吧,倒像是你从民间拐进飞红楼的,气质还好,就是少了些媚味,也好,那些个大爷也要换换品味,尝尝鲜了。”
蔓蕊注意到傅轻寒的脸色全然阴沉下去,忙拉过她的手,笑道:“妈妈你可真会胡说。这位是蕊儿自小的好姐妹,来燕京寻亲,想暂时住在蕊儿这,才知道我住的不是正经人家,你别一番话吓坏了她。”
“噢噢。”老鹁的眼睛上下不离她身,傅轻寒垂下眼睫,礼貌地行了个万福,“鹁妈有礼,在你这住几日叨扰了。”
老鹁眼笑成缝,“别客气,既是蕊儿的朋友,就是我飞红楼最珍贵的客人,只管安心地住,看你知书懂理的,倒是大家女子,不怕我们玷污了你的名声吗?”风月之人,嘴巴就是快。
傅轻寒没说话,她又不是自愿住这鬼地方,蔓蕊搀住她,“我不让她出面就是,藏在隔房里。”匆匆挽着她的左臂上楼。
蔓蕊的闺房极是秀气,如同坊子里任何一家姑娘的闺房,四处飘满胭脂水粉味,傅轻寒皱起眉,传说她洁身自好,这房间却暧昧得紧。
蔓蕊看出她眼里的一丝不屑,笑道:“傅姑娘放心,我这房间是楼里最干净的,进蕊儿房的男人,天下,也只有—”她的声音暗淡下去,“也只有两个而已,两个,唯一一个是蕊儿所甘愿的。”
“是他吗?”傅轻寒问,指黑衣男子,蔓蕊的脸竟然红了,从没见过她红脸,却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跺脚,“别开我的玩笑了,我下楼去去就来。”溜出门。
傅轻寒微微一笑,她说对了,原来飞红楼的花魁守身如玉只为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既不是达官富贵也不是风流才子,而是一个极危险的男人,连她也说不出他的身份,只知他是反军一伙。
那么,另一个进过她房间的男人又是谁?拓拨烈吗?听蔓蕊的口气,这一个她是被迫的,除了堂堂亲王外,谁还敢逼迫她?
傅轻寒一面向周围看去,强烈的好奇心令她偷偷窥视帐后的香床,床上被单整洁,查清没有褶皱的痕迹,才松了口气,心中骂自己思想不正,难怪拓拨烈也说她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