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杰馆竟然挂满了白幡,大门上高悬着黑色的“奠”字。
小源呆呆的站在飘摇的白帘下,谁……死了?
一路上杭易夙不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她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他都一声不吭。为什么,他要带她回霜杰馆而不是裴家庄呢?
裴钧武迎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焦急,有些憔悴的脸上原本的冷漠淡定都化为担心和伤痛。
“小源!”他竟然一把搂住她,像是再也不肯放开般用力,“小源……”他松开些距离,眼睛里焦灼的情绪更明显了,“你还好吧?”
小源看着忘记掩饰真性情的他,仅仅几天,一切又都好象变了,变得天翻地覆。
他看见她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浑身一震,她感觉他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源,你……”他的眼睛里掀起滔天怒色。
她摇了摇头,苦苦的笑了笑。
“谁死了?”她淡漠地抬头看门上的字,显然不想再多谈这个问题。
他吸了一口气,定了定乱了的心神,冷着脸说:“我爹和桂二叔。”
小源浑身一抖,愣住了。裴大叔和桂二叔死了?!
她的呼吸乱起来,摇着他的肩膀,“怎么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进去再说吧。”裴钧武终于恢复一贯的冷然,淡淡的说,眼睛不冷不热的瞟了杭易夙一眼。
走进灵堂,小源沉默的看着裴福充和桂大通的灵位。他们的大嗓门好象还回响在她的耳边。她的眼睛一酸,瘫软倒地。他们……终于为了萧家而死。她甚至还没能对他们这么多年的忠诚说一句道谢的话!
“那天……那天到底怎么了?!”她嘶声喝问,泪水长流而下。
内疚,她真的很后悔!当初她还那样鄙视他们,怨恨他们!现在,她连认错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天,”裴钧武眯着眼看灵前飘渺的香火,脸色越来越冷。“山上响起你求救的哨声。”
“我……我没有。”她一凛。
“嗯,我知道。”他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了些。
“伊淳峻赶回去救你,桂二叔也跑去帮爹守住山口。原本还可以支持,不知道哪儿又来了一批好手,爹和桂二叔力竭战死。我也被一批来路不明的人拖住缠斗,慕容明及带人冲进来……裴家庄被烧成焦土。”
她浑身乱颤地跌坐在地上看冷静地说着这一切的他,他的口气像在说别人的事。自己的家化为灰烬,自己的亲人骤然离去,这种感受她太明白。
他的心……一定很难过吧?她流着泪看他,他装做冷漠镇定,可他憔悴的脸色,凶狠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他的伤痛。她看着他,失去亲人,失去家园,那种痛,她感同身受,他与她同病相怜。
这一切……都是萧菊源造成的!
为什么她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痛恨她?!
萧菊源只是不想失去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一切,就毁灭的这么彻底?!
小源想起那天晚上裴福充对裴钧武说的话,想起他对自己说的话。这十年来,裴家对萧菊源又敬又爱,呵护宠爱,仁至义尽!她成了李源儿没有享受到这一切,仅仅只是旁观已经铭感于心!萧菊源……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几乎等于亲手杀了十年来对她像亲人一样的他们!
“菊源,你……都不见了。”他的眼神转回她的身上,又起了波澜,想问,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小源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对裴福充和桂大通的灵位叩拜下去,额头重重地触在石砖上。她是真心诚意感谢他们对萧家的情义。
裴钧武有些激动地看着她。
她站起身,在灵前默默祝祷些什么。然后缓缓转过身,这一回,是她温柔的搂住了他。裴钧武浑身猛烈一颤,她柔柔的双臂,小小的身躯竟如此强烈的抚慰了他的伤痛!以前她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都让他觉得另有他意,可这次……她如此真诚如此温柔。
“好了……钧武……好了……”她的脸贴着他的心,像安慰孩子一样轻声呢喃,他竟然眼睛一痛,一直压抑的悲痛决堤而出。
他也搂紧了她。她变了……他也说不出对这种变化是喜是悲,什么让她改变?这几天她遇见了什么事?她是不是也被……
不,他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被她这么搂着,无声的安慰着,他的心……不再那么痛了。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嗓子一哽,他的袖子上热热的****一片。他低头细看,是血!
“你……”他惊惧地看着她,一瞬间,失去她的恐惧大过一切理智和责任。
“我没事,只是受了些内伤。”她轻描淡写地说。
他不信,掐住了她的手腕,久久,他脸色越来越森冷,眼睛残酷的眯起。
小源有些奇怪,他并没问是谁打伤的她。
“跟我来。”他扶着她,强硬不失温柔地领她走进内院。
萧菊源柔柔地躺在床上,看见裴钧武和小源走进来甜甜的一笑。小源真的有些佩服她,她怎么还敢回来?怎么做到看见她还是这么一副柔美神态?
“你认识她吗?”裴钧武低声的问。
萧菊源摇了摇头,“她……好漂亮。”她失落的说,酸酸的看了裴钧武一眼,泪花便在眼睛里闪烁起来。
“她怎么了?”小源看着她冷笑,装的太像了,“真情”流露的也很自然。
“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再来看你。”裴钧武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当着她的面说明。
“你……你要快些来。”萧菊源羞涩的垂下眼,“你答应和我一起吃饭的。”
“嗯。”裴钧武点了点头。
出了房门,裴钧武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深冥难测的光。
“出去说。”他抱起小源,飞身而去。
小源望着已经有些凋谢的满湖莲花……花溪湖,她和他在这里都有太多的回忆,他抱着她,都默默地出着神。
久久,他放下她,“我先给你治伤。”他微微皱眉。
她苦笑,“治的好吗?”
他不语。
“先说,她怎么了?”她盯着他看。
“那夜以后,我和伊淳峻到处找你们。后来我发现了南宫展的踪迹,找到她的时候,她……”他脸色一寒,“她胳膊和腿都脱了臼,浑身是伤,人也被南宫……玷污了。”他又痛苦地看着她了,小源知道他心里在猜测什么,微微一笑,他看着她的笑容皱起眉。
萧菊源果然心狠手辣,就连对她自己。小源冷笑,她早该想到,能拉拢住南宫这么为她卖命,萧菊源付出的不可能仅仅是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现在好了,她“意外”失身给南宫这个“仇人”,裴钧武理所应当的要为她的将来负责。
“她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小源哼了一声,其实她不用再问了,对萧菊源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记忆更好的圆谎方法?
还能向她要什么证明,要什么承诺?她都“不记得”了。
“她谁也不记得了。”他说,口气有些异样。
果然,要结束一个谎言,就得再编一个更完美的谎言。
“那你找到南宫了吗?”她又冷笑,找到才怪!搞不好早就被萧菊源灭了口,死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裴钧武沉着脸摇了摇头。
“你打算怎么办?”她看着他,微微挑起嘴角。
他的眼睛烦乱的一眯,“这些以后再说,小源,你……”
“你觉得我怎么了?”她反问他,说出来发生的一切,他会信吗?而且,萧菊源“失了忆”,连对证都变得没意义了。她就是算准这一点,才堂而皇之的让裴钧武“找”她回来的吧。
“小源!”他被她嘲弄的态度惹得有些生气,抓住她的双肩,“别这样。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愣愣地看着他,心里一动。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和萧菊源有关,你信?”
“嗯。”他毫不迟疑的点头。
“如果我说我遭遇的一切都是萧菊源害的,你信?”她有些激动。
“嗯。”
“为什么?”她无法置信地瞪着他。
他冷冷一笑,“这事原本就有很多破绽,我一直就有些弄不明白。直到你回来,还受了这种伤……”
她瞪大眼看着他,呆呆地听他说。
“菊源一定不知道,断心震虽然是河北韩家的绝技,江湖上很多人会用,但做到断而不死,只有师父,她和我。就连伊淳峻和蓝师叔都不行,他们的内力刚猛,只有我们的内力绵韧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她简直要高兴的跳起来,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再完美的谎言也不过是谎言,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破绽。
看着她的笑脸,他也淡淡的挑起嘴角,但是……他笑不出来。
无论真相如何,对他都是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