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空分外湛蓝,小源站在假山石的阴影里,看阳光照耀中的一切分外鲜明。望着阔朗无际的天空,她的心还是又沉又乱。
“小源姑娘!站这儿干吗?!”裴福充手里拿了把剑,额头上密密地布着一层汗珠,嗓门依旧响亮。
小源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说他老,真的老,头发花白,下颌上的胡须都是白的。但是他的眼睛还如孩童般纯真,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布满皱纹的脸竟然红了。
“小源姑娘,那天……就是慕容孝那天……”他益发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在意。我……”
小源摇了摇头,对着他感激地笑了笑,“裴大叔,那天我也不好。”这些年,也难为他了……
“不,不!你肯用自己去替菊源,我们裴家上下感激你!”裴福充真诚地说,“你简直就是我们的恩人!我老裴感谢你!以后有用得着我老裴的,尽管开口!”
小源也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也许别人会觉得他又夸大其辞,可她却明白的。他是感激她救了他的小主人。他对萧家,他对“她”是如此的重视!
“裴大叔!”她重重地叫了他一声,鼻子有些发酸。
看她这么感动,裴福充有些不好意思,随便找话说,“咱们别站在大日头底下了,我去看阿武,你也去吗?”
去看他?从他受了伤,她一直没敢去看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了,还撞见他和伊淳峻……
“好,一起去吧。”
他为她险些死了,可她……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消失了。去见他,照顾他,她不能,他是有未婚妻的。感谢他,愧对他?她也说不出口。去交换萧菊源的那一瞬,他没阻止,虽然她知道他不能阻止,还是有一点怨他,还是失望了,伤心了。
果然,萧菊源在他房间里。
幸好裴福充旁若无人地担心这担心那,鸹噪不停地说话,显得她的沉默不怎么古怪。她看着桌上刚换下的带血绷带,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自己也说不清了。
“小源,坐啊。”萧菊源微笑着招呼她,小源抬头看她,心里一凛。她眼睛的笑波下面是她十年里反复想起的凶狠。她在算计着什么?
心一惊,手里的金哨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落到萧菊源的脚边。
“这是什么?”萧菊源好奇的拣起来,仔细地翻来覆去看。
“没什么。”她的心涌起一阵不安,什么都不想说。
“上面有字,峻。”萧菊源笑起来,“是不是伊师兄送你的定情物?说笑的,小源别生气,他是喜欢男人的嘛。”她终于伸手递过哨子。
小源接过来并没说话,只是把哨子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它被萧菊源拿在手上,她的心竟很不是滋味。
“应该是用来传讯的吧。”一直没说话的裴钧武淡漠地说。“伊淳峻负责把守山口,他一定是怕小源出意外,才给了她一个哨子以防万一。”
萧菊源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撅起了嘴,“武哥,你就不担心我吗?你就没想到也给我做一个吗?”她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地说。
裴钧武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以你的功力,只要使出‘千里鸿信’,我自然会赶来。”
萧菊源很满意他的回答,美美地笑了。
小源又不自觉地握紧拳头了,那哨子像是要扎穿她的手心,很疼。
裴福充灌了大半碗茶,无心抬眼瞥见了儿子看向小源的眼神。虽然阿武只是匆匆撩过小源低垂的脸,但他眼睛里的无奈和痛苦,他这个做爹的还是看得出来的。他的手一颤,杯子和托盘哗啦响了几声。这孩子,很喜欢小源姑娘吧?可是……他又看了看一直盯着阿武的菊源。
菊源这孩子……十年来他接触的并不算少,可是还是觉得摸不到她的心。有时候她很可爱也很随和,有时候却很有主意很固执,又精明得让他心惊,她时不时显露出的果断与坚定也让他很佩服。
大概三弟和菊仙子生出来的孩子就该是这样吧?
他真的吃不准她知道阿武的想法会怎么做。
“菊源,刚才我看见大通在那边领人开仓库清点粮食,我们一起去吧,你也知道,大通那人弄不明白的。”
裴福充暗暗叹了口气,幼稚地耍了个手段。
萧菊源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发冷,但口气丝毫没有变化:“好,走吧。”
擦身而过时,小源感觉到她顿了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是她多心了吗?为什么紧张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房间里只剩她和他,小源终于可以仔细地看看他了。他还好,虽然伤的重,毕竟也只是皮肉伤。
“你……”她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钧武也看着她,她有些紧张地握着手心里的哨子,松了松,又握紧。
“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他看向别处。既然伪装已经揭破,伊淳峻肯定要向她表白清楚的。看她心神不定的样子,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小源恍惚地点了点头,“裴……”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师兄?太疏远。直接叫名字,又太亲近。
“那天,你们……”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小源,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皱起眉,这话由他来说真是讽刺。“伊淳峻根本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
她一愣,“可是……”
“我只是最后确认一下。”他懊恼地坦白。
“他对你说了吧?喜欢你。”他握紧拳头,紧的连伤口都扯得有些疼。
小源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他没说,可是他比说了还表示的更明确。
看着她艳红的小脸,满是少女柔情的娇媚神态,他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疼。伊淳峻果然说了。他怎么会不说呢?他也忍耐了很久了吧?和他摊了牌,他第一件事就是对她表白吧?
“我……不敢相信他。”小源有些苦恼,“他有太多的秘密,他好象什么都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他也太善于掩藏了……有时候我简直有些怕他。”
能有一个人说心事真好,这可人竟然是裴钧武?她有些感慨。
“再深沉复杂的男人,爱上一个女人都是最单纯的反应。”裴钧武低低的说,他体会得太深刻!
也许一直爱一个人很难,但开始爱一个人却很容易!可能……只需要远远地望见,甚至,只是水边粼光下的模糊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