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夜夜笙歌:狂少十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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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慢着!”楚少楼站在原地,从地上捡起那枚铜板,用力甩进大门里,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上府门前的台阶。

管家瞪她:“你这小子,不是说了十三殿下不见客吗?钱你不要就算了,不要让我难做。”

楚少楼耸耸肩,“我今天一定要见他。”说着推开老管家,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喂,你这臭小子!守卫,拦住她!”管家吆喝。

门口的原本不动如山的守卫立即上前拦截,却被楚少楼懒懒一瞪便不敢再上前。“谁敢拦我?”她背负双手,视线一一扫过众守卫,最后落在管家脸上。众人皆被她身上一瞬间出现的强大气势震慑住,讷讷不敢妄动。

楚少楼于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众人,直接踱着步往里走。进了中庭,她又熟门熟路的行往大厅方向。管家在诧异的同时也紧跟上来,边走边问:“小兄弟,你来过?”

楚少楼不说话,一路行来,直至在大厅外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碧落,脸上懒洋洋的神色才被讶异所取代。“你怎么在这?”她问。

碧落在看见她后也是一愣,往外走的脚步停滞不前了,相顾无言。

原本坐在厅内的白什夜突然听到厅外的说话声,手中茶盅落地,猛然站起身往外走。

胜雪连忙跟上,随着大厅门被主子用力打开,她不由也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楚少楼,更不敢相信往日锦衣玉带神仙似的慵懒少年如今衣裳褴褛满脸尘灰。

她没事!白什夜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是无以名状的雀跃。天知道两月来没有她在身边,原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帝位都对他失去了最初的诱惑力。当得知她在回沧都的路上突然不辞而别后,他甚至几次准备丢下一切出沧都寻人。

楚少楼的目光在白什夜和碧落之间往返,最后定在前者脸上,表情有些怔愕。当一个人已经认定某件事后,突然在某一天发现事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时,都难免如此。就在进十三皇子府前,在未看见碧落前,她依然认定派人去救西蜀救她的是季云归。

她以为碧落要带她去季营,所以她半路开溜,一路上潜踪匿迹,却原来走了一大段冤枉路。她认定白什夜已经在江山和她之间做了取舍,却原来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被世界遗弃得太久了,就会渐渐习惯别人的冷漠,习惯自己的漠然,而当这种习惯突然被事实打破时,她除了愕然还有些莫名。

二十多年的人生,她从没有判断失误过,这一次却错得彻底。虽然如此,心里反而冒出一股暖流,弥漫了心田,连带的,她看着白什夜也觉得不一样了。

白什夜发现,楚少楼的眼里除了惯有的狂妄,以往的目空一切和空洞漠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忽视的睥睨一切的傲然。这样的神情没有出现在往日锦衣玉食的圣骨天人身上,却出现在眼前一般破烂且明显瘦了一圈的乞丐少年身上,不可谓不令人诧异。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她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他们就这样站在大厅门口相顾忘言,如隔世再遇,如隔云之两端缱绻。终于——白什夜缓步走向她,然后,默默拥她入怀。她定定站在瑟瑟秋风中,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心跳的频率。

在场众人,除了碧落和胜雪,嘴都张得可以塞下一颗完整的鸭蛋。他们的十三殿下,即将登基的皇帝,竟然当众温柔深情地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而白什夜和楚少楼眼中却只有彼此,众人怪异不解的目光,似乎被隔绝在千山万水之外。胜雪遣退了众人,碧落默然消失在这方天地,欺霜从别院走来神思复杂地看着庭前两人。谁都清楚,此时无人可介入他们之间。

楚少楼首先打破沉默:“我这次回来,是让你在契约上加多一条。”

“你说。”白什夜微微一笑,温雅如故,只是眼神突然变得鲜活。

“你登基那天,拜我为相,给我足够大的权力。”她如是说。

白什夜想也不想便回答:“可以。”

“你也不问原因?”她斜睨他。

他笑:“楚少楼不想说的,问了也白问,想说的,我不问你也会说。”

楚少楼推开他,迳直走进大厅,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冲你这句话,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白什夜还是笑,益显温柔。“好。”

她笑嘻嘻说:“原因很简单——现在这个世界太乱,害我无法准确计算年份,我怕哪一天我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所以我要把它变成我想要的样子,万一我老得什么事也记不起来的时候只要有人说起年份就能让我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准确时间。”

他负手走向她,问:“那你打算怎么样改变?”

“这个嘛……”她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饿了,有没有好吃的,今天走了一天路都还没吃饭。”

“你想吃什么都行。”白什夜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示意胜雪下去准备。

公元前一年,八月二十八日。白什夜登基为帝,年号太初。正式订立新的纪元年,定今年为公元前一年,次年为公元一年,并颁下诏书昭告天下,巴陵皇朝千秋万代以“公元纪年”记载年份。同时,拜圣骨天人楚少楼为相,掌理朝政军政大权,负责改革维新议立新制。

“看万里江山是那么的骄傲,竞无数英雄折腰——”紫禁城之巅,楚少楼抱着酒坛子坐在金色飞檐上,边喝酒边扯开喉咙唱那荒腔走板的歌,“看红尘寂静了多少个年少,一路为情扰——”

白什夜身穿龙袍,头戴帝冠,醉倒在琉璃瓦面上,微醺着酒意望向浩瀚星空。今天登基,祭天,然后,他以守丧期未满为由取消了一切宴会,和楚少楼各抱了一坛酒跑到紫禁之巅对饮。他高举酒瓶,遥向天上的母亲敬酒,口中念念有词,酒水洒湿了龙袍。

楚少楼的大吼大叫将他含在唇间的话语给盖了过去。“叹天黑得太早,夜落了人醉了,前尘事都忘掉,谁是英雄只问今朝——”

“楚少楼!”白什夜突然喊。

“嗯?”楚少楼努力睁开眼,歪着头一脸天真地望着他,然后抱着酒坛爬向他,“喊我做什么?”

他问:“你喝醉之后的个性怎么总是乱七八糟?”

“切!这叫个性。”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打了个嗝,又摸上他的脸,“小白,你喝醉了看起来似乎很可口哪。”

“……”他拉开她的咸猪手,望天兴叹。

“怎么啦?”她撑着醉眼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没什么,困,想睡觉了。”他已经把整整一坛酒给喝光,现在看天上的星星都是重影。

“想睡就睡呗,我又不会偷袭你。”楚少楼索性在他身边躺下,拿他一只手当枕头。

“那我睡了,你陪我。”白什夜有些孩子气的说,说罢当真闭上眼。

楚少楼噘起唇不满:“为什么不是你陪我?”

他在无意识中妥协道:“好吧,那我陪你。”

“这还差不多。”她嘟喃着,随手抛开酒坛子,挨近他躺着,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三岁之前的快乐时光——那时的她,怀着伟大的梦想。

飞檐之下,胜雪坐在玉栏上吹箫,欺霜独自漫步,想着女儿家的心事,突然头顶砸下一个酒坛子,差点没砸中她的脑袋。

“楚少楼!”她银咬一咬,仰头瞅着屋顶。紧接着,第二个酒坛子又紧接着砸下来,好在她躲得快才没被砸伤了花容月貌,但仍被酒坛的碎片溅了一裙子。

她跃上琉璃瓦顶,未待说什么,就看见琉璃瓦上两人相拥而眠、一脸安详的美丽画面。本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默默转身,跃下回廊,抱起乌木琴来到胜雪身边,和着她的箫声弹起久违的清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