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崖城唯一的那条大街,庄明寒已经理清了今天做事的头绪。他到衙门对面不远处找了家饭馆,要了碗粥,貌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进出那里的人。
今天是集市日,四里八村的人都来赶集,街道两边除了固定的商家,路中间挤满流动的小摊贩,他们或者买卖日常粮食,鱼干海货,或者草药膏药,草鞋、器物,街上一片熙熙攘攘的喧闹。
庄明寒就坐在那里观察着过往的行人。
忽然,一个头戴斗笠,低压眉梢,身材高大挺拔的黑衣人走过来,到了衙门前,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就走了过去,靠近与站在衙门口左边的差役耳语,而后目光森然四射,快速闪入人群。
庄明寒眼前一亮,看衣饰气势很明显是岛外的人,他结了账,悠闲地跟了过去。
黑衣人走得很慢,但神态绝不悠然,他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家茶馆门口站定,无意地回头,他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庄明寒。
两人目光瞬间交接后错开,却都隐隐觉察到对方身上的凛然气势。
黑衣人进入茶馆,坐在靠墙正对门口的桌边。
庄明寒随着人群往那里走着,正迟疑着是否跟进,他的眼角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向这里走过来——是方正,他立刻低了头,避在路旁的摊位前。
香粉正在集市中找得心烦,抬头赫然看到了不远处鹤立鸡群的庄明寒,天哪!真的遇见他了,他就像珍珠一样,在哪里都会照亮人的眼,她兴奋地凑近庄明寒甜笑:“儒生,真是缘分呢,连上一趟集市我们都能够遇见!”
“哦!”庄明寒无意地低低应了声,眼睛紧张地观察着正走过来的方正。
“不如,我们一起去喝杯柑橘茶,姐姐请你!”香粉看着儒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远远避开自己,就开心地边说边往他身上靠。
“哦!”庄明寒眼角注意着走到身边的方正,紧张地伸臂一拉,环着她的腰避开。
方正神态紧张、步履匆匆地从他们旁边经过,没有注意他们,径直进入那个茶馆,在门口略一停顿就走向黑衣人。
黑衣人看到方正过来,伸手把斗笠略略往上一抬,露出一张冷峻酷寒的脸,赫然正是叶琳仪派往岛上的黑鹰。
他对方正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示给方正,方正拿起看了后大惊,站起就要下拜,黑鹰用冰冷的目光制止,伸手示意他坐下。
方正拘谨地环视四周,然后在他对面身体斜欠着坐了半边椅子,神色恭敬,两人小声地交谈。
庄明寒远远看着,脸色凝重,难道朝廷又派了钦差,还是官府勾结的其他势力?
低头茫然看着陶醉地伏在自己胸前的香粉,吓得张口结舌、手臂一抖,撒手后退,香粉羞涩地上前晃晃他的胳膊:“儒生,你真坏!”
庄明寒厌恶地咬牙从香粉手里扯出衣袖,正要落荒而逃,香粉生气地责怪说:“儒生,你为什么要送给李眸瑾那样漂亮的礼物呢?难道你喜欢那个丫头?”
“什么?礼物?”庄明寒站住好奇地问。
“就是挂在采宝刀上的东西啊!李眸瑾在大家面前炫耀,得意极了,你也送给我一条好不好?”香粉见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再逃脱,就换了娇柔的语气说。
“采宝刀?”庄明寒还是没有想出来自己到底送了李眸瑾什么。
“就是这个啊!”香粉从腰下取下自己的采宝刀给他看。
庄明寒看了一眼,转身挤入了人群。
“喂,儒生,你没有一样的,送我其它的东西也可以啊!茶!我们不是还要喝茶吗?”香粉看着狼狈地逃跑的庄明寒气急败坏地说。
庄明寒根本没听到一样,转眼就没有影子了。
庄明寒赶回水南村,沿途仔细地观察着出入那里的三条路,排除了盗贼行走的可能性,忽然他想到了那条崎岖的通往杰克居住的山洞的小路,那边山深林密,不知尽头。
想到了他就去看,那条小路只是经过隐藏着那个山洞的山腰,顺着走过去,林木森然,顺路前行,渐渐山势险峻,最后竟然觉得是行走在陡峭的悬崖旁边,他谨慎地慢慢分开路边灌木遮路的横斜枝丫前行,赫然看到了几个深深的马蹄印。
“哈哈!一个流放的儒生,不甘地方官的羞辱苛刻,到悬崖边轻生,这可是个多么完美的借口啊!”一声爽朗的笑声从上边传来。
庄明寒身形未动,只是缓缓地直起身,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头发花白,面色红润,鸠衣百结的老人正坐在一块突起的山石上冲他说。
“老先生,你到底是谁?”庄明寒冷静地问。
“呵呵,海南岛上的一个疯老头子而已,倒是你,一个年轻的流放者,为什么会如此关心贡品失窃的案子,不怕惹祸上身吗?小子,你姓什么?”
“庄!”庄明寒回答。
“庄起元是你什么人?”
“怎么可以如此无礼,直呼家祖名讳!”
“那是个骨头很硬的让人敬佩的汉人啊!许多人,老夫都连名字都叫不出了!他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祖父!”庄明寒觉得这样的说话口气,应该是有点来头的,就恭谨地回答。
“呵呵!有人来了,老夫困了,也要去睡觉了!”
庄明寒回头一看,并没有人,片刻后真的听到隐隐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那个老人竟然没影了,环视窄仄的山路,他来不及思索,旋身跳上刚才老者隐身的山岩爬下隐藏起来。
来人竟然是身着便装的方正,他仔细地拨开一处杂草,看着庄明寒刚才也发现了的马蹄印,他略略思索,站起设想一下马行走过来时的姿态,又走向他觉得可疑的一处稍微宽点的路边,扒开杂草,竟然看到了一块被碰掉了的马蹄铁,他思索地看看,把它收入衣袖,继续往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