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初夏的一个晌午,艳阳高照。
“于老三……”
于永安围着围嘴坐在小饭桌前,吃得满嘴流油道。
“于老三,你快点过来吧,你再不来,红烧肉我就全七光了,一块也不给你。”
“二哥,你先吃,我不爱吃那个,你给我留着那盘豆芽菜就好。”
五岁的永泰把侍候他的丫环支开,坐在小画架前正在以永安为模特画着一只贪吃的小肥猪。
“于老三,你喜欢吃豆芽菜?呃……豆芽菜呢?”
永安嘴里嚼着一块红烧肉嘟囔着,他身边侍候的丫环赶紧把豆芽菜放到他跟前。
永安笨拙地用小筷子夹着豆芽,(插一句,让这五岁大的孩子吃饭用筷子,是张秀莺的意思,因为从小在武馆,她爹就是这样锻炼她和两个哥哥的。)放进嘴里的豆芽菜嚼着没有红烧肉香,可这是于老三喜欢吃的,一定要把它吃光光,嘻嘻。
在旁边服侍这两个小少年吃饭的小丫鬟颜颜使劲憋着笑,这三少年又在捉弄二少年了,看着他们小哥俩,从牙牙学语时打到了五岁,不过,这也是兄弟之间的情趣吧。
“于老三,嘻嘻,你爱吃的豆芽菜让我全吃光光了夜,可撑死我了。颜颜,带我去外面溜达溜达吧。”
颜颜把永安的小脸和小手用手帕擦干净后,永安拍着小肚子说道,然后就迈着悠闲的外八字走出了饭厅。
被永泰支出去拿东西的素素回来了。她今年十三岁,也长高了许多,经过几年于老太太的调教,她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毛躁了,所以就被指派过来服侍小少年们。因为在于老太太的意识里,从小养大的会忠心主子的。
“少爷,我给你热热这红烧肉吧,你呀,也真难为你了。”
心思玲珑的素素,回来一看这面前的残羹冷炙,就明白了,永安打小就喜欢抢永泰的东西,永泰也喜欢吃红烧肉,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永安长的已经那么胖了,就是因为他总是吃的太多了。
豆芽菜嘛,嘻嘻,最讨厌的啦!永泰心里那个小雀跃,娘说了,好孩子不能挑食,所以,不能让永安光吃肉不吃菜。
于永泰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站起来,扭动了几下小屁股,然后过去洗了洗手,他可是个讲究卫生的好孩子。
此时,于永泰在心里又美美地给自己竖了一下大拇指。(骚操作一下,那个年代,能说点赞不)
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红烧肉,于永泰时不时地眯起眼睛细细回味着,那长长的睫毛象两把小扇子一样,虚虚地遮掩着晶亮的眸子,隐约看到,仿佛有两朵小火苗在跳动着。
等他吃完饭,宣纸上的墨迹也已经干了。
于永泰笑着又打量了一下他的杰作,才小心地把宣纸卷起来,迈着京戏里老生的步子,一跩一跩地跩回到了东跨院。
他钻进衣柜,抱出一个小箱子打开,把那幅《贪吃的小猪》放了进去。这幅画,后来被二姥爷于永安拿了去,在八十年代后期归国,祭奠姥爷时焚烧在他的墓前。
这个小箱子,是于灏明送给他的五岁生日礼物,他和永平,永安兄弟三人,一人一个,都是于灏明亲手打造的。此时,永泰的小心思又活跃起来:永安的小箱子里都藏了些什么呢?
他翻检着自己的宝贝,一个崭新的弹弓,这是四叔在他今年五岁生日时送的,结果永安的丢了,就开始寻摸起他这个了。索性,他就把弹弓藏了起来,这可是四叔用最好的花梨木削的,还记得削弹弓时,爷爷在旁边一个劲地骂四叔是败家子,嘿嘿!
还有这个小肚兜,是文清姐姐一针一线给绣的,听魏奶奶讲,那是文清姐姐第一件绣品,这可一定要好好珍藏着。
再来看,这是永平哥哥今年掉的第一颗牙,被二娘给扔到厢房的屋顶上了。他是半夜偷偷起来上屋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对了,当时好在有黑子(这是于灏明养的一条看家狗,藏獒和黑贝的后代),要不是踩着它,永泰那两条小短腿根本爬不上墙头,更上不了屋顶的。嘿嘿,这颗牙要等到永平哥娶大嫂时送他做结婚礼物!
嗯,这枝已经秃了的画笔,是二娘送给他的开蒙礼,他用这枝画笔涂下的第一笔时还不到三岁,现在算起来,他已经用秃七八枝了。从书法到绘画的学习,二娘要求得极其严格,想想初期的艰辛,娘亲对他都要打退堂鼓了,还是他自己坚持下来的。想到这儿,于永泰心里不由得傲娇了一小下,虽然二娘说他还差得很远,但这不是自己个儿在心里偷偷地乐嘛。嘻嘻!
对了,还有娘亲的,说是他的胎毛,是他偷偷地从娘亲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呃,是偷偷地拿,可不是偷哦!
这时突然听到脚步声,永泰一听就是娘亲的。
虽然这个时间还没到上课时间,可也不应该在卧室里的。没办法,他只好躲到了娘亲的衣橱里。
张秀莺和魏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魏妈现在年纪大了,于老太太不再让她干活了,反正她二儿子在四合院东面也盖了一处宅子,他们一家,跟着于灏明在北平。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管家李宝树和魏妈老两口便住在那里,一有空闲,闲不住的魏妈就过来帮忙。
“魏妈,和您说过多少次了,像做饭这样的粗活你就别干了,别再回头累着,你身体虽好,毕竟也上了一把年纪。”
张秀莺关切地说道。
“哈哈,太太,我哪有那么娇气。我干了一辈子的活,一闲下来,浑身疼浑身难受啊,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贱骨头啊?哈哈!”
魏妈爽朗的笑声很好听。
“对了,太太,老太太让我过来告诉你,过几天就是高姨奶奶的生辰了,二老爷如今不在家,二太太空闲时还要教几个孩子画画,只能你多操劳些了。我得走了,昶少爷爱喝我煮的红豆汤,我得亲自煮去。”
魏妈说着,被放开的半大脚依然还是小碎步飞快地走了。
张秀莺也是乏了,看看日头还早,就歪在炕上睡着了。
这时,满头大汗的于永泰从衣橱里钻了出来,两手着地爬了出去。不小心撞到了门坎,他吓得屏住呼吸,捏着嗓子学了声猫叫。
“喵……”
好在院子里养的猫也不少。
张秀莺自从生了永泰,就大伤了元气,每天晌午必须得睡一个长长的午觉,所以,她听到猫叫也没有在意,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于永泰从东跨院里出来时,瞄了一眼大厅里的落地钟,发现上课的时辰眼看就要到了,心里暗道“坏了”,这堂课可是爹爹专门请来的先生,比二娘可严厉多了,他可不想被先生罚站,他是个好学生,丢不起那个人。
想着,于永泰就加快了脚步,向后院学堂跑去。
就在永泰正要跨入后院大门时,突然从门后面窜出一个人来,拿着一个手帕捂住了永泰的口鼻,不一会儿,永泰就软软地被一个瘦高的男人抱在怀里,此人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随后他抱着于永泰一个飞跃,窜上了墙头,三两下就消失在四合院后面的一片麦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