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贤猜得果然不错。
10月6日,北京正在发生改变历史的事件。
为了保证解决“四人帮”的“战役”万无一失,决策人员对各个方面做了精心准备,并做了检查。叶剑英仍坐镇西山。他召见总政治部副主任梁必业,告诉他最近同华国锋总理等商谈过,国内局势有点紧张,总政机关要提高警惕,保持稳定,同时要加强部队的管理教育。
梁必业是个老红军,早在中央苏区就熟悉“叶参座”,在红一军团,尤其在四野政治部工作期间,经常见到叶剑英。今天,在这个关键时刻,梁必业显得又激动又认真。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虽然是副主任,但实际上主持总政工作的是那个“空头”主任张春桥。张对军队工作一无所知,又爱抓“大事”,不是放空炮就是打闷棍,弄得总政机关上上下下关系紧张。今天听叶剑英一说,他便领会了意图,恨不得立即带人去除掉“四人帮”。
梁必业走了以后,杨成武又登门。叶剑英向他询问了聂荣臻情况,然后说:“你可以告诉聂总,已经商量好了,请他放心。”
杨成武想了解叶帅这边的情况,未及开口,就听叶剑英发出一连串的询问:“现在总参机关怎么样?军队战备如何?”
杨成武一一作答,保证没问题。叶帅还是交代他:“你要同可靠的同志个别商量一下,切实掌握好三总部、陆、空军和沿海边防,务必搞好战备,无论如何要保证军队不出问题。”
杨成武像战争年代接受上级任务一样,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请叶帅放心,军队永远听党的话,听军委指挥!”
叶剑英目光沉静,缓缓点头。他又亲自给有关的他信得过、现在身居要职的老部下打电话,让他们保持清醒头脑,按军委的命令行事。而这些老部下不愧久经考验的将军,无一例外地表示:坚决听从命令,服从指挥,请叶帅放心!
10月6日这天风力不大,天气不阴不阳,一切如常。
下午叶剑英起床后,就有电话来找,说晚8时在怀仁堂开政治局常委会,请叶副主席提前一小时到达。叶剑英明白:“总攻”开始了。
晚上6时15分,叶剑英换上灰色的军便服,带上警卫参谋从容不迫地坐进大红旗轿车,离开玉泉山9号楼,向中南海方向疾驶。
天已经擦黑,路灯亮起。虽经百战,叶剑英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要是有所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神态严肃,提醒警卫参谋,要做好应急准备:“一路上,你们要留心,看看有什么动静!”
车子快到西郊机场附近,叶剑英又叮嘱他们:“看看机场上飞机有什么变化。”
车子减速,警卫参谋朝机场伸头,仔细点数:“19架都在,原来是20架,最近摔坏一架。”
车到五棵松,叶剑英又说:“有什么变化没有?前面到木樨地要特别注意!看看北边过来车没有。”
警卫参谋不解其意:为什么要注意北边?
叶剑英没有解释,自己将身体侧向车窗,看着外面,自言自语道:“好,我们赶在前边了!”原来叶剑英指的“北边”是钓鱼台。那是“四人帮”集中的地方,他担心他们跑到前边去,打乱了原先的计划。好在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车队。
7时整,叶帅的大红旗车停在了怀仁堂门前。叶剑英下车后关照随员:“你们不要随意走动,听指挥!”
警卫参谋跟着叶剑英朝怀仁堂里走。在门口就被拦住了。他有些生气:平时都是他把文件包送到叶帅要坐的座椅前再出来,怎么今天不让进了,难道你们都不认识我?正在拉拉扯扯,叶剑英急了,一把扒开文件包,朝里走去。警卫科长一看文件包掉地,赶紧让警卫参谋拾起来,并小声叮嘱他,把文件送到正厅立即出来,这是纪律!
叶剑英来到怀仁堂正厅,华国锋和汪东兴已经在那里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叶剑英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这里的桌椅大部分已经搬走了,显得十分空旷。汪东兴看看表,离开座位躲到屏风后面去了,眼睛却紧盯着门口。
正厅里鸦雀无声。当时针指向8点时,张春桥准时到达,一如往常地夹着皮包,戴着眼镜,一脸严肃,似乎在思考什么。当他一只脚踏进门时,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华国锋已经站了起来,对他宣布说:“张春桥,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接着宣读了事先写好的“隔离审查”决定,警卫人员站在张春桥两边,然后带他走。张春桥脸上蠕动了几下,用手摸了摸眼镜,没做任何反抗,跟着警卫人员走了。
接踵而至的是王洪文。自从挂上“副主席”的头衔,这个一夜升天的家伙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除了讲究外表,更加趾高气扬以外,在政治水平上没有任何提高。他从高级轿车里钻出来,整整头发,两手往口袋里一插,就往怀仁堂里走。他刚一进门,就有人带着几个卫士从侧面走过来,一看就是抓他的架势。他急了,大叫起来:“我是来开会的,你们要干什么?”接着就是一番拳打脚踢,想从警卫手中挣脱。但根本无济于事,很快他便被制服。警卫人员把他带到正厅。他老远就看见华国锋、叶剑英威严地坐在那里,估计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拿出“造反派”的劲头,像一头发怒的野兽猛扑过去。警卫人员岂容他造次,三五下便把他揿倒在地。他的身体全软了,警卫人员又把他拉起来,站着听华国锋宣布他的罪状和“隔离审查”的决定。
按汪东兴的安排,这些人的随从一下车就被带到了五间房(即怀仁堂南面的来福堂等堂院的统称)。从去之后,由中央警卫局副局长邬吉成向他们宣布了纪律:一条是不许离开房间;二条是不许和外面通电话;三条是不能喧闹。因为以往开会,也是邬吉成向在这里待命的人宣布纪律,他们都很配合,从来不敢违反。所以这些人也没有感到与往常有什么异样,都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等会议结束。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等来他们的主人。
不知是通知晚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姚文元到得晚了。而警卫局对他的处理也降了格:没有让他进正厅,只在东廊的大休息室里待命。对他的“隔离审查”决定是由中央警卫局的一位副局长宣布的,而不是华国锋来宣布。即使这样,姚文元毕竟是个“文人”,一听便晕了头,瘫软下来,行动小组的人急忙把他扶起来,带出去,送到等候在那里的红旗轿车里。前两人也是在这里上的车。
这时,另一位副局长从怀仁堂里走出来,对邬吉成说:“汪主任说了,要你给张耀祠打一个电话,问他那边的事搞完了没有。”
邬副局长马上把电话打过去,张耀祠说:“我们这边的事情已经顺利结束了。”他俩就一起到王、张、姚等随从们待的院子里。
五间房里,有他们的警卫、秘书、医生十余人。副局长对他们宣布说:“你们的首长,现在已经有别的安排了,你们原先的工作也结束了。现在你们把武器交出来。”
这时,也在其中的叶剑英的秘书和警卫一下站起来,瞪圆了眼睛。邬吉成马上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没事,赶快去怀仁堂那边照顾首长去吧。”其余的人被带上两辆面包车,开到了海淀区的花园村,那里有一个原总工会的工会学院。这些人就暂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