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墙见证录(三)
6261700000031

第31章 上庐山,文臣武将为林彪“放炮”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宋代文学家苏东坡写就的这首堪称千古绝唱的庐山诗,对庐山变幻多姿的自然风光做了生动的描绘,不知他的诗中是否隐喻了百年来发生在庐山的纷繁复杂的政治风云。他肯定不会料到,在他身后八百多年,庐山的名字竟一次次出现在共和国历史的重要篇章中。

中共的一些重要会议,选择在庐山召开,是因为这些会议的时间刚好在盛夏,在这里可以避暑,会议的提议者本也是好意,希望在那个炎热的季节,能多一些凉意,心情平静一些。然而结果却屡屡相反,在庐山之巅,不是太热,而是“高处不胜寒”。

不管别人怎样,至少参加会议的陈伯达是深感如此。

1970年8月23日至9月6日在庐山召开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成为陈伯达一生政治生涯的终点。他一下子成为全党批判的对象。昔日的“中共一支笔”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消失了。

按照常规,1970年夏季到来的时候,林彪和叶群就同往年一样,到北戴河避暑。他的固定避暑别墅在鸽窝山的莲花石旁。这是一座工字形的建筑。它背倚山石,面对渤海,青砖红瓦,别致幽静。林彪一家在这里一住就是两三个月。可是今年不行了。他们是7月底才到的,不久就接到中办的通知,8月下旬要到庐山开会。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留在北京值班的林彪秘书。而且他们被告知,林彪在正式开会前,还要到井冈山去一趟,沿路的各项接待工作都要预先做好。张云生、胡萍、罗孝礼三人打前站,胡萍是空军的副参谋长,对飞行业务很熟,本人就是飞行员出身,他主要负责航线的安全;罗孝礼是林办的警卫参谋,主要负责林、叶到井冈山后的生活安排,途中的行政事务则交给了张云生。

他们三人乘坐林彪的专机“子爵号”到了江西的樟树机场。专机仍返回山海关机场,他们改乘安—24型飞机,到了吉安机场。这架飞机也是执行试航任务的,因为吉安机场很小,大型飞机无法起落。而且是个不常用的土跑道,说是跑道,其实是一片荒芜的草坪,为了安全起见,胡萍让安—24作了几次试着陆,都比较成功。

相比之下,张云生的难题更大。他负责住宿安排。而林彪对居住条件的要求实在特别。起码要达到两条:一是房间必须宽敞,大致得有中型会议室那样的面积才行;二是室内气温必须适宜,最好在21℃左右。这两项要求,前者较好办,难弄的是后者。因为8月下旬的江西,酷暑难耐,平均气温都在32℃—33℃度以上。室内的温度,一般也难降到30℃以下。还是胡萍有办法,他布置当地的空军单位设法弄来一些冰块,把房内所有门窗堵严,实行人工降温。但要达到林彪所要求的温度很难,但总是好多了。

江西省委书记程世清听说林彪即将前来,亲自去井冈山坐镇指挥着食宿准备工作,同时从省革委会抽调了5台小汽车到樟树机场待命。但江西的车再好,林彪、叶群也觉得不配他们乘坐。还是用大型的安—12运输机将他们在北京乘坐的两辆高级轿车运来了。

北京来电话,让张云生到吉安去,说林彪他们要在吉安机场过夜。从吉安到樟树有150多公里,汽车要行驶三个多小时。张云生赶到吉安,督促落实各项准备工作。几天来,现场的工作人员一边在抓紧进行内部布置,一边在坚持用冰块继续降温,一个个汗流浃背,又热又累。朴实的人们听说“首长”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不辞辛苦,把一切都看成“觉悟”的表现。

午夜过后,张云生接到郭连凯的电话:“首长、主任就要动身了,预计下午6点左右到达樟树。今晚过夜的地点就在樟树!”

“不是说在吉安过夜吗?”张云生着急起来。

“又改了!”

张云生顾不得多想,搭上一架正准备飞往樟树的飞机,一下飞机就找胡萍帮忙。赶在林彪到达之前,降温的降温,备车的备车,整个樟树机场都在为这一件事忙碌。

下午6点多钟,两架“子爵号”和一架伊尔—18飞机先后飞抵樟树机场。林彪、叶群、吴法宪、林立果、林立衡以及林办随行人员共百余号人,陆续走下飞机。机场只有一辆好些的汽车给林彪、叶群乘坐,其他人都只能坐临时调来的一些破旧汽车:有40年代的美式吉普、中吉普及大“解放”……

这些人第二天又乘飞机到吉安,然后转乘汽车去井冈山。林彪坐回了他的大“吉斯”车,叶群也钻进了她的小“奔驰”。一长串车队,即使在北京的喧闹马路也十分引人注目,在井冈山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就更显眼了。所到之处都动静不小。而好出风头的叶群还嫌不够,车队一出吉安机场,她的车就“失踪”了,把随行的警卫人员吓了一跳。查找时才发现,她是坐着高级轿车到吉安市内去兜风,享受一下众人注视的目光……

到了井冈山,又是一片忙乱。本来程世清安排山上最好的两幢小楼让林彪和叶群住,但他们得知后不同意,偏偏要住在三层楼的井冈山宾馆里。1999年夏季,笔者为寻看当年林彪的行踪,也住上这所宾馆,体验了一回。如今看来,它显得十分普通,但位置较好,正对着井冈山市的街心花园。林彪要住,宾馆内的一切客人只得搬出。罗孝礼在一、二楼分别为林彪、叶群布置了住处。但林彪到山上一看,又不同意这种安排。他非要和叶群来个大掉个:他住到二楼的会议室而让叶群搬到一楼。这一折腾,工作人员又是铺地毯,又是堵窗挂帘,又是调节温度,又要保持空气新鲜,直到林彪、叶群满意才算数。

而林彪、叶群自己则集中精力“抓大事”。

身处高层的人们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在“九大”前夕开始形成的两个新的营垒,已经阵线分明了。这营垒的一边是以毛家湾为中心,“团结”在副统帅身边的军人,以及他们盘踞的某些军事单位;另一营垒是以钓鱼台为中心,集合在“最高夫人”和“伟大旗手”之下的文人集团,以及他们控制的上海地区。其中的陈伯达则是“暗渡陈仓”的人物。他们都是靠“文化大革命”起家的,但随着“权力再分配”上的利害冲突,他们之间的互相倾轧已经大于狼狈为奸了,时时处处勾心斗角。“九大”的召开,也标志着林彪和江青两个集团从同盟关系转化为敌对关系。“九大”一开,实际由江青领导的“中央文革小组”主要成员除担任政治局委员外,在中央政府和军队中没有任何职务,此时两个集团的暗中较量,林彪很明显地占据上风。

但是,当时还有一个原则或限度,那就是只能在毛泽东默许的程度下经营自己的家私,越过了这个限度,不管是毛家湾还是钓鱼台,都同样会遭致灭顶之灾。在这一点上,钓鱼台从过去两三年的几次挫折中多少吸取了一点教训,或者说由于江青在毛泽东那里时常不讨好的关系,钓鱼台相对学得乖一些了。而毛家湾从“文化大革命”以来一直一帆风顺,1969年4月召开的中共“九大”,标志着以“四大金刚”(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为骨架的林家王朝鼎盛时期的到来。林彪作为接班人又写进了党章,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希望从毛泽东那里得到更多的权力。在即将召开的四届人大,林彪想坐上刘少奇被打倒后一直空缺的共和国主席的位置。也许有人难以理解:林彪既然是已经写进党章的“接班人”,完全可以接过毛泽东之后的所有权力,对于一个共和国主席的位置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原来,在这些野心家看来,“接班人”只是一种未来的象征,是否能到手还很难讲,在没有接班之前,那还是一纸空文。而最令他们挠头的是:凭林彪的身体能否熬到毛泽东百年之后太难预料了。叶群就跟吴法宪说过,林彪的身体和毛泽东相比差得远,拖不过毛泽东。甚至林彪自己也说:“我这个接班人是不保险的,不可靠的,现在是没有人。刘少奇不也当过接班人吗?”所以,他们想把纸上的东西变成现实,一个理想的步骤就是先当上国家主席。

人们都很清楚,“九大”是在一种极不正常的情况下召开的。当时,在“造反”和“夺权”运动的冲击下,全国省市级党委基本瘫痪,在林彪和江青集团的活动下,原八届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被选进九届中央委员会的,只有53人。八届十一中全会时的政治局委员陈云、陈毅、李富春、徐向前、聂荣臻等人被排除出政治局;刘少奇、邓小平、彭真、彭德怀、贺龙、乌兰夫、张闻天、陆定一、薄一波、谭震林、李井泉、陶铸、宋任穷等人连大会也未能出席,处于隔离审查之中。而九届一中全会选出的21名政治局委员中,林彪的主要干将和追随者达12人之多,占60%,已占多数。所以林彪酝酿提出的要当国家主席的设想,似操有胜券。

可是毛泽东在1970年3月8日召开的为四届人大和修改宪法做准备的会议上,偏偏提出改变国家体制,不设国家主席的建议。3月9日,中央政治局根据毛泽东的建议,开始了修改宪法的准备工作。

毛泽东的建议深深触动了林彪集团敏感的神经。在他们眼里,四届人大是继党的“九大”以后又一次分配权力的会议,他们想通过会议捞到更多的油水。

林彪当时住在苏州。他知道了毛泽东的意思,又喜又忧。喜的是,毛泽东表示他自己不当国家主席。毛主席不当,当然就要轮到他这个第二号人物当了。忧的是,毛泽东同时又提出主张不设国家主席。如果真的不设,那就是说,谁也别想当这个主席。

向来是“毛主席表态我表态”的林彪,这时也顾不得自己创造的“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的名言了。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如果不反对,到时毛主席正式讲了话,大家肯定都会举手同意,到那时就不好办了。他下了决心,果断出击,尽早让毛泽东改变主意。

3月9日,也就是毛泽东提出意见的第二天,林彪指使叶群给黄永胜、吴法宪等人打电话说:“林副主席赞成设国家主席。”要他们制造设国家主席的舆论,先稳住阵脚。

接着,林彪又两次给毛泽东打电话,提出“要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意图很明显。他希望听到毛泽东说:国家主席我是不当了,要当,你就当吧。

可是毛泽东不仅没这样说,还让秘书给林彪回话,说“问候林彪同志好”,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这倒使林彪捉摸不透:问候我好,莫非是觉得我不好?是指身体,还是头脑?

4月11日深夜,在苏州的别墅里,林彪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从他偶尔跳动一下的眉尖上,判断他是在下什么决心。果然,夜里11时30分,林彪把秘书叫进来,口述了他的一份所谓“建议”:

一、关于这次“人大”国家主席的问题,林彪同志仍然建议由毛主席兼任。这样做对党内、党外、国内、国外人民的心理状态适合。否则,不适合人民的心理状态。

二、关于副主席问题,林彪同志认为可设可不设,可多设可少设,关系都不大。

三、林彪同志认为,他自己不宜担任副主席的职务。

(转引自图们、肖思科:《特别审判》,中央文献出版社)

为了这个“建议”,林彪真动了一番脑筋:第一条,他直接建议毛泽东当国家主席,好像设不设国家主席的问题已经解决,而只有设了国家主席,毛泽东才可能当;后面两条:他不当副主席。那就是说:要么毛主席当,要么他当,副的他是不当的。这几条建议,说出口还可以冠冕堂皇,而把自己的意图又曲折地表达出来,这真是林彪的一份“杰作”。林彪不愧是谋略家,阴险的谋略家。

林彪口述完自己的建议,让秘书复诵一遍,确认无误,便叫秘书立即用电话报告中央政治局。

4月12日,中央政治局向毛泽东报告了林彪的意见。毛泽东作了批示:“我不能再作此事,此议不妥。”

4月下旬,在中央政治局的会议上,毛泽东用三国时的历史故事,告诫林彪等人,不要再提设国家主席的问题。毛泽东说:孙权劝曹操当皇帝。曹操说,孙权是要把他放在炉火上烤。我对你们不要把我当曹操,你们也不要做孙权。

毛泽东的话对林彪是个沉重的打击。但他并不死心,就像当年要攻克敌人据点一样执著。他发动他的党羽四处活动,制造坚持设国家主席的舆论。同时,指使参加政治局宪法起草小组的陈伯达、吴法宪、李作鹏,要他们坚持在宪法草案中规定设国家主席。

叶群还约吴法宪来毛家湾谈“事情”。叶群对吴法宪说:“九大后,一〇一是副主席,是主席的接班人,这是上了党章的。但是,还没有相称的行政职务,这对于首长来说,是不合适的,工作起来也不方便,我把这个意见曾向首长交换过,他也有同感,你的意见怎么样?”叶群经常不停地在一次讲话中变换着对林彪的称呼,多数是随着谈话对象以往的称呼,有时又有很大的随意性。

“我的看法与主任一样,有什么指示请主任说,我一定照办,在九届二中全会上我一定坚持这点。”投靠毛家湾以后,“照办”成了吴法宪的第一选择。

“九届二中全会,将讨论四届人大的事宜,许多人事安排将被提及,如果不设国家主席,林总怎么办?往哪里摆?”

“是的,主任的看法很正确。”

“林总对你很信任,你又是林总的老部下,所以在庐山会议上,你一定能紧跟首长。”

“这没问题,我一定听林总的指挥,听叶主任的安排。”

当天晚上,叶群又去钓鱼台找陈伯达。不几天,陈伯达就转来一份马、恩、列、斯论天才的语录。

但是林彪的活动,遭到了江青一伙的反对和抵制。江青他们也不肯把“国家主席”的职位让给林彪。他们抱定的一个念头就是他们年轻,可以等。所以参加政治局宪法起草小组的康生、张春桥,坚持不设国家主席。在讨论中多次发生争论。

最激烈的一次争论,发生在8月13日下午的会议上。开始争论的是,要不要在宪法里提“以毛泽东思想为指针”,要不要提林彪在《再版前言》中提出的“三个副词”(即“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吴法宪坚决贯彻林彪的旨意,和张春桥大吵起来,坚持要把这“三个副词”写进去。会议期间,吴法宪还给黄永胜打电话,告诉他会上发生的争吵。要黄永胜立即打电话报告林彪、叶群。黄永胜当即表示完全支持吴法宪的意见。

这次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散会后,吴法宪到陈伯达家里密谈。14日上午,吴法宪又自己打电话向林彪、叶群报告了情况。

林彪听说张春桥竟敢否定自己讲过的话,大发脾气,要给毛泽东写信。还是叶群沉得住气。她估计写信不一定有好结果,劝林彪说:“张春桥算老几,犯不着同他斗气,显得我们小家子气。”

林彪这才作罢。他让叶群给吴法宪打了一个电话,表示嘉奖和慰问:“林总说,吴胖子抓住眼镜(指张春桥)的辫子,放了一炮,说得对,干得好,有功。”鼓励他继续和张春桥等人对着干。

但是有江青撑腰的康生、张春桥也硬得很,不肯让步。

8月21日,林彪、叶群的专机在九江机场降落。已是中午时分,机场安排了饭菜。叶群指挥着:“这顿饭就在这里吃,吃过饭就上庐山。”

早有内勤通告了林彪、叶群的饮食习惯。所以端上来的菜很别致:林彪的是青蒜狗肉一盘,清蒸鲑鱼一盘,再加一碗三合面糁儿的粥(黄豆面、大麦面、玉米面);叶群是清蒸哈蜊肉一盘,红烧斑鸠肉一盘,再加上几盘时令鲜菜。林彪吃得很少,吃罢就退席回贵宾室去了。叶群吃饭很慢,饭菜也不对口味。但碍于是出差开会,偶然一顿,就算了。要是在毛家湾,她动起火来,能把饭菜掀了。

登上庐山,林彪、叶群被安置在一座傍峰的别墅里,即汪精卫别墅旁边的一栋设施条件较好的新建别墅。而其他老帅的住房就相对差一些。如朱德住的236号别墅和叶剑英住的237号别墅,都比较破旧。林彪住的这座别墅,平房数十间,客厅、卧室、卫生设施一应俱全。离别墅不远的山峰上,还有一座用竹木搭成的竹楼,环境十分优雅。

林彪和叶群向来不同居一室,上了庐山也是如此。林彪住在临近客厅的一间卧室里,叶群住在他旁边较小的一套房子里。

往常,陈伯达总往毛泽东那边跑,如今在毛泽东那里不讨喜欢,他又朝林彪这边跑。林彪抵达庐山的当天下午,“理论家”去林彪那里,谈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商量了如何对“陆定一式的人物”发动攻击。陆定一早在1966年5月被打倒了。眼下,他们所说的“陆定一式的人物”是有着特殊的含义——指的便是张春桥。因为直接与毛泽东冲突,他们不敢;与江青、康生交锋,还不是时候;最合适的攻击目标,便是张春桥。在他们看来,张春桥的腰杆还不算太硬。“先打弱小之敌”,兵家历来如此。

8月22日下午,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到林彪住处,与林彪、叶群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谈。李作鹏、邱会作和陈伯达都是与林彪同一天到达庐山的,吴法宪则早一天到达。林立果乔装“军委秘书”,一起上了山。他们还安装了6条电话专线,并带了两架云雀式直升机在山上待命。几个人谈完了,叶群提议去逛仙人洞。那几个人都明白,游玩事小,主要是叶群要借这个机会留个合影,以表“团结战斗”的决心。这年的5月14日,叶群就和四员大将站在长城上合过影。他们按黄、吴、叶、李、邱的次序,胳膊挽着胳膊,紧紧挨在一起,一字排开,好一个“长城永不倒”,一个个眉开眼笑。当然这不是一张普通的游览照,而是为了纪念“五·一三”事件三周年。1967年5月13日,林彪利用一次文艺团体演出的事件,挑动派性,支持和保护了吴法宪、李作鹏等人。从此,他们便把这个日子作为一个纪念日。每年这一天,都要搞向林彪、叶群表示效忠的活动。那时,他们发誓要“相将奋起卫红旗”,而今要“乱云飞渡仍从容”了。

但这些人也发现叶群不像以前那样,游玩时手舞足蹈,拍照时指手画脚。她的脸上隐约挂着一丝忧虑。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叶群虽然嘴上仍为同伙们鼓气,刚才坐在汽车里还对吴法宪等人说:“设国家主席的事,还是要坚持。”她还从皮包里拿出一叠语录卡片,摇晃着说:“如果不讲天才,马列还算不算数!”但她心里明白,这场斗争的前途不会太妙。他们不仅面对着江青、康生、张春桥那一伙,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主张得不到毛泽东的支持。就在这天上午,中央政治局常委开了会,为即将开幕的九届二中全会做最后的准备。会上,林彪、陈伯达再次提出了设国家主席的问题,结果又受到了毛泽东的批评。毛泽东还提出,要把这次会议开成一个团结、胜利的会,不要开成分裂、失败的会。这不是一般意义的方针,而是针对两个集团说的。实际上也是警告林彪等人,不要再挑起争论。看来,设国家主席的事是凶多吉少。

叶群心里不痛快,还有另一层原因。这就是与她越来越近乎的“老情人”黄永胜没有来,既无法合影留念,也无法团结战斗,不由得一阵茫然。

原来黄永胜是要来的。可是临出发前,8月18日,周恩来确定,会议的前一阶段,黄永胜留在北京看家,到会议的后一阶段再派别人来换他。黄永胜提出不同意见,受到周恩来的批评。他没法儿,只好留在北京了。

说来也巧,他们正在仙人洞下说东道西,天空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了。叶群等人连忙钻进汽车往回跑。几个人都不说话,一种不祥的预兆像雨一样飘落。

刚吃过晚饭,陈伯达来访。照例是叶群接待。两人坐在客厅里闲谈一阵便转入主题。叶群夸奖陈伯达说:“首长对你历来很欣赏,你写的条幅‘天马行空,猛志常在’就挂在首长卧室的正堂上,很醒目。”

“天马是一种神马,出入六合,游乎九州。那是对首长一生戎马生涯的写照。”陈伯达从古典解释着现实。

“要把我们的观点讲给委员们,凭你身份、才华和渊博的知识,你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敢说,不敢说。”陈伯达谦虚起来。

“你摘录的马、恩、列、斯、毛称天才的语录很好,会后要给你庆功。”

“那是我动了脑子的。”陈伯达也不客气。

“坚持毛主席是天才是对的,毛主席就是天才。国家没有个头,名不正,言不顺。”

“那是,那是。”

“不设国家主席,首长往哪里放。”

“我理解,我理解。”

大概也就坐了20分钟,陈伯达就要告辞。叶群送他走出客厅,言犹未尽,站在门口又对陈伯达说:“总之,我们的原则、方法都是在北京定了的,只要老帅一发言,定了调子,几位大将一表态,代表们还不是随声附和,主席也不会驳大家的面子。”

陈伯达仍是点头同意。

8月23日,习惯于上午睡觉的叶群一大早就起了床。布置秘书:“下午全会要开会,首长可能要讲话,赶紧把原来准备的讲话稿改一改。”

秘书把讲话稿誊清后,叶群、林立果立即拿着稿子,钻进林彪的房间,进行了长时间的策划。

下午3时,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人民剧院礼堂开幕。开幕前,中央政治局常委在礼堂的小会议室集合。毛泽东问周恩来和康生:“你们谁先讲啊?”

毛泽东的话刚一落,林彪突然说:“我要讲点意见。”

周恩来、康生都说:“那好吧,你先讲。”

林彪要讲话,讲些什么内容,多数常委事先都不知道。在常委会讨论九届二中全会议程时,林彪并没有说这个问题。

毛泽东看了看林彪,说:“你们三人讲吧!”

这时,开会的铃声响了。常委们进入会场并在主席台上就座。毛泽东宣布开会,林彪首先讲话。

林彪一开头说:“昨天下午,主席召集了常委会,对这次会议作了重要指示。这几个月来,主席对于宪法的问题和人代会的问题都是很关心的。宪法的修改、人代会的召开,都是主席提出的。我认为这很有必要,很合时宜。在国内、国外大好形势下开人代会和修改宪法,对于巩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巩固和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反帝反修斗争,对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都是有深远影响的。”

林彪在讲完开场白之后,逐渐转入正题,他说:“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毛泽东同志是代表广大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的,毛主席是我们党、政府、国家、军队的缔造者……我们有今天的胜利,决定的因素就是毛主席。”

林彪还说:“这次我研究了这个宪法草案,表现出这样一个特点,就是肯定毛主席的伟大领袖、国家元首、最高统帅的地位,肯定毛泽东思想作为全国人民的指导思想。这一点非常重要,非常重要……毛主席的这种领导可以说是我们胜利的各种因素中间的决定因素……这个领导地位,就成为国内国外除极端的反革命分子以外,不能不承认的……我们的工作是前进还是后退,是胜利还是失败,都取决于毛主席在中央的领导地位是巩固还是不巩固。”他强调说:“我们说毛主席是天才的,我还是坚持这个观点……这次宪法里面规定毛主席的领导地位,规定毛泽东思想是领导思想。我最感兴趣的、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林彪翻来覆去地讲他的这些观点,讲了一个半小时,他显然是有准备的。他讲话时,讲台上放着一个稿子。林彪的讲话既没有讲形势,也没有讲其他新的问题。虽然台下有热烈的掌声,但坐在台上的毛泽东则听得越来越不耐烦,明显表现出不高兴。周恩来、康生也有些着急。陈伯达则听得很认真。

林彪讲完后已经4点半了。毛泽东对周恩来、康生说:“你们讲吧!”语气中流露出不悦。

周恩来见此情景说:“计划问题有本子,材料都有,我就不讲了。”

康生也说:“宪法说明已印发给大家了,不讲了。”

毛泽东宣布散会。

虽然还是老腔调:言不离主席。但透过颂扬,与会者听到林彪说有人反对提毛主席是“天才”,反对提毛主席“发展”了马列主义。很明显,他所谓“有的人”是指张春桥。林彪的开场白把整个庐山的气氛一下搅得紧张起来。

叶群当然不会闲着。她到处制造舆论,散布说林彪的讲话是经过毛主席同意的。在开幕式结束后回住所的路上,她把陈伯达、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等人叫到一起,问道:“林总今天的讲话,你们觉得怎样?”

等于不问,他们能说不好吗?

叶群越加神秘起来,压低声音说:“林总的讲话,是对陆定一式人物不点名的点名。他在讲话前报告了毛主席。”

回到住处,叶群立即给吴法宪打电话:“吴司令啊,刚才人多,我不便多说。告诉你,林总的讲话,是对你的支持。他原来没打算讲话。开会前,林总同毛主席谈话,向毛主席报告了讨论宪法修改草案时你同张春桥的争论。林总说,想就这个问题讲几句话。毛主席说,你可以讲,但不要点名。因此林总才讲话。”

吴法宪满心欢喜:“那太好啦!有毛主席支持,什么都不怕。还是林总水平高。经林总一讲,上升到理论,又深刻,又透彻,我听了很受教育。”

“毛主席还说,张春桥的后台是江青。不过你们可别捅出去。发言时半个字也不得涉及江青。否则一下就要碰壁,问题暴露了,什么也搞不成!”

“当然,当然,我知道这事的厉害。”

“这件事你给李作鹏、邱会作也讲一讲,要当面讲。”

跟吴法宪通完电话,叶群又跑到秘书那里眉飞色舞地说:“首长在会上讲话了,讲得很好,他没有完全按照你们起草的提纲讲,专门讲了天才问题,讲得很策略。”她信口开河地说:“开会前,首长和主席谈了话。他们谈话时,我在走廊里散步,防止11楼(指江青,她住在钓鱼台11号)进去。”

陈伯达知道叶群的说谎本事,怕叶群讲的不准,就亲自找林彪核实。他问林彪:“你今天的讲话,事先同毛主席谈过?”

“你听谁说的?”林彪反问。

“是叶群同志讲的。”

“这事你知道就行了。”林彪说着,把话题转到别的事上去了。

陈伯达也信了。他没有想到,林彪骗人的本领绝不比叶群低。

这天晚上,周恩来总理召集政治局委员和各大区召集人开会,安排会议各组分别讨论宪法和计划问题。吴法宪却在会上说林副主席的讲话很重要,提出要很好学习,要求再播放他的讲话录音,大家附和了。周总理只好根据大家的意见,决定24日上午会议代表听林彪讲话的录音,下午进行讨论。

当夜幕笼罩着庐山的时候,叶群像个土拨鼠一样忙活着。电话简直像她的呼吸一样重要。她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

因为黄永胜不在山上,她一向看不起但很卖力的吴法宪成了主角。她通过他来指挥一切。她通知吴法宪,并要吴法宪转告李作鹏、邱会作,准备在明天的分组会上发言。同时要分头串联空军、海军、总后的一些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她说:“现在林总已出了题目,文章要靠大家来做。如果你们不发言,林副主席的讲话就没有根据了。”

接着,她又给北京打了电话,要留在北京的工作人员为她起草明天分组会上的发言稿。当然也忘不了给黄永胜打个电话,详细地讲了下午全会开幕的情景。一跟黄永胜通电话,她总是十分兴奋,语调反而柔和了。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林彪讲话的内容及会后的“反映”:“看情形,这个头开得很不错。可是,紧张的还在后头呢!你要在这里就好了!这两天别说有多忙,愁都把人愁死了。”

黄永胜好像还没有理会这个“愁”字的多重含义,硬邦邦说了一句:“愁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话是那么说,不过你不在,我总觉得心里不落实,要是你在这里,我就有依靠了……”

别看吴法宪外表很蠢,但办起事来效率挺高。他接完叶群的电话,就把人召集齐了。他敞开上衣,半坐半躺在沙发上,脸上一层油亮。他此刻十分得意。因为他在政治局开会时抢先提出要讨论林彪的讲话,会后,林彪叫林立果给他打电话,说:“你在政治局会议上的意见很好,林总听了很高兴,表扬你,说你又立了一功。”

吴法宪向召集来的王维国、陈励耘发指示:“林总的讲话,说到我们心坎上了。这是大是大非问题,是原则问题。这也是对我们的支持。”吴法宪说得自己先激动起来,一拍沙发把,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不久前,我就在一次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那时林总就表扬我,说我这一炮放得好。”

王维国、陈励耘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一样的欢欣鼓舞。

“林总今天讲话,不是随便讲的,是有所指的,是不点名的点名。”吴法宪要考考他的部下,“你们知道是指谁吗?”

王维国、陈励耘明知是谁,但都不回答。他们都知道不能抢在司令前面揭了底。

“我可以给你们露个底。”吴法宪伸出粗短的手,在掌心比划起来。王维国、陈励耘凑近了,看到他先画了一个“张”字,又画了一个“江”字。

“这件事你们可不能说出去。我就对你们两人讲。叶群同志说了,不能点名。是不点名的点名。”

王、陈又是一阵点头。

“明天,你们都要发言。就按林副主席讲的调子讲。林副主席的讲话事先报告过毛主席。你们要指出,反对讲‘天才’就是反对毛主席。你们要拥护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当国家副主席。”

夜已深沉,窗外不时传来林中怪鸟的啼叫。王维国、陈励耘走后不久,陈伯达、李作鹏、邱会作又先后来到吴法宪的住处,密商第二天的行动。吴、李、邱搞惯了这种战前的总动员,轻车熟路。只有不懂军事的陈伯达颇感新鲜。但在这些将领面前,他只有听命的份了。他们要他再找此领袖讲“天才”的语录,好作为发言的根据。陈伯达回去后,立即找了七条语录,从电话里一字一句传给吴法宪。吴法宪交给秘书立即打印,分送给李作鹏、邱会作。

陈伯达自己又找了八条林彪讲“天才”的语录,准备提供给林彪参考。

8月24日一大早,叶群没吃早饭,就急匆匆赶到吴法宪处。李作鹏和邱会作接到电话后,也早在吴那里等候。叶群朝一个空沙发一屁股坐下,捋一把头发就开始布置:“先给你们讲讲林副主席的意见。”

叶群把林彪的意见归纳为四点:第一,要表态拥护林彪的讲话,坚持天才的观点;第二,坚持设国家主席;第三,发言不要点名;第四,不要扩大打击面,打击面宽了,毛主席那里通不过。

传达完了以后,叶群说:“今天下午分组讨论,我们都要发言。”她一指吴法宪,说:“吴司令,最好你能先发言,你开个头,给大家定个调。”

吴法宪现在脑海里只有林彪一面旗帜,他愿意继续保持自己的优势,只要是林彪、叶群的指示他都勇于或乐于照办。

叶群又转向邱会作:“邱部长,你是不是也可以早些发言?”

邱会作似乎头脑更复杂些:“当然,我一定要发言,坚决按照林总指示的四条办。不过,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几个的发言,是否要有先有后,不要那么整齐。否则,简报上一登,都是军委办事组的人,那样不一定好。叶主任,你说是不是?”

叶群知道邱会作在耍滑,嘴里却说:“邱部长的意见很好,想得周到。”

别看李作鹏只有一只眼,眼前的一切却能及时捕捉。叶群的目光朝他一瞥,他就发现了,不等叶群开口,赶紧表态:“我的发言好办。叶主任和我一个组,可以随时商量。”

叶群知道这又是一个滑头,不免脸色一沉。但她还是忍着,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她继续布置:“这样很好,咱们就这样办。今天下午分组会上,我也要发言。这是大是大非问题,我们的发言要充满感情,要用我们的眼泪表现出对毛主席的热爱。”

因为上午要开会,他们只好匆匆散了。

上午8时,除毛泽东、林彪之外,参加九届二中全会的全体人员在庐山礼堂听林彪的讲话录音。录音一共播放了两遍,11时半才散会。

在播放录音的过程中,有人提议将林彪的讲话稿印发给大家,到会的人都鼓掌,表示支持。周恩来总理要主持会议的汪东兴去请示毛主席。散会后,汪东兴报告了毛主席。毛泽东说:“他们都同意印发,我没有意见,你就印发吧。”毛泽东还嘱咐说:讲话稿要由林彪审定后发。汪东兴将毛泽东的指示立即用电话报告了周恩来。周恩来说:“你抓紧办理,先印出清样,送常委审阅。”汪东兴派人去林彪处取讲话稿,没有拿来,25日又去拿,还是没有拿来。

24日上午散会时,陈伯达在礼堂门口塞给汪东兴一份材料,对他说:“这份材料请打印五份。”

汪东兴问:“你是要发给常委吗?”

他说是。

汪东兴一看要打印的材料是几条语录。他考虑常委看完后,可能要发给政治局委员,就交代会议秘书处打印20份。陈伯达打印的是恩格斯、列宁、毛泽东关于称天才的几条语录。

24日下午,各组讨论林彪的讲话。陈伯达、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分别在各组带头发言。他们在同一时间,引用同样的语录,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统一口径,进行大肆煽动。

根据当时的会议记录和与会者的描述,庐山响着同一个调门:

叶群在中南组,她真的声泪俱下。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搁在脖子上,仿佛有人要杀她似的:“林彪同志在很多会议上都讲了毛主席是最伟大的天才。说毛主席比马克思、列宁知道的多、懂得的多。难道这些都要收回吗?坚决不收回,刀搁在脖子上也不收回!”

同在此组的李作鹏,仍戴着一副墨镜,附和着叶群:“有人在宪法上反对提林副主席。所以党内有股风,是什么风?是反马列主义的风,是反毛主席的风,是反林副主席的风,这股风不能往下吹,可是有的人想往下吹……”

在西南组的吴法宪,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气咻咻地说:“这次讨论修改宪法中有人反对毛主席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发展了马列主义的说法,说是个讽刺。我听了气得发抖。如果这样,就是推翻八届十一中全会,是推翻了林副主席的《再版前言》……”张春桥也在这个组,听了吴法宪的发言,他知道“有人”即指他,他也不是个善主,当场又和吴法宪争执起来,唇枪舌剑了一番,被众人劝住。

西北组,邱会作振振有词:“林副主席说,毛主席是天才,毛泽东思想是全面继承、捍卫、发展了马列主义,这次说仍然坚持这样的观点。为什么在文化大革命取得胜利之后,在九届二中全会上,还要讲这个问题,一定有人反对这种说法,这就是把矛头指向毛主席、林副主席。”

下午3点钟,陈伯达来参加华北组的会,他来时,有一位同志正在发言,主持人打断了他的发言,请陈伯达先讲。陈伯达说:“我完全拥护林副主席昨天发表的非常好、非常重要、语重心长的讲话。林副主席说,这次宪法中肯定毛主席的伟大领袖、国家元首,最高统帅的地位,毛泽东思想作为全国人民的指导思想。这一点非常重要,非常重要。写上这一条是经过很多斗争的,可以说是斗争的结果……现在竟然有人胡说‘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这些话是一种讽刺……有人利用毛主席的谦虚,妄图贬低毛泽东思想……有的人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天才,但他认为他自己是天才。我们知道,恩格斯多次称马克思是伟大的天才,他的著作是天才的著作。列宁多次称赞马克思是天才。斯大林也称马克思、列宁是天才。我们也称过斯大林是天才。否认天才,是不是要把马克思、列宁全盘否定呢?更不用说要把当代最伟大的天才一笔勾销。我看这种否认天才的人无非是历史的蠢材。”他在插话中还说:“有的反革命分子听说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陈伯达讲的一口福建话,别人听不懂,能听懂的同志替他作翻译。他讲到“手舞足蹈”时,还动手动脚地比划着。

黄永胜那时虽然留在北京,但一连接到庐山打来的三个电话。先是吴法宪的电话,兴高采烈地报告了下午分组讨论的情况。他说:“我们几个商量,你虽然没有上庐山,对林总的讲话也要表个态,你是否搞个书面发言?”接着,邱会作又来电话谈情况。平时比较“冷静”的邱会作这时也激动起来,在电话里喊道:“现在可热闹了,都动起来了!”

最后是叶群的电话。她讲到吴法宪、邱会作没有谈到的情况:“现在有几个人跳出来了。让他们好好表演!”

黄永胜也坐不住了,他立即打电话给在庐山的工作人员,为他起草书面发言稿。他交代秘书:“要指出有人反对在新宪法中写上以毛泽东思想为指针,有人说‘天才地、全面地、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列主义’是‘讽刺’,指出这是反毛泽东思想,反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

陈伯达在华北组煽动性的发言,把不明真相的人都说动起来。陈伯达讲完后,其他一些同志发言建议在新宪法中恢复设国家主席一节,赞成毛主席当国家主席。

24日晚上,各组的发言情况汇总反映上来,汪东兴一看有几个人在发言中已经引用了陈伯达交给他印给常委的语录了。他马上打电话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周总理,他还请示说陈伯达要打印的语录还没有发,怎么办?周总理在电话中说:“这个语录不能发,封存吧。”汪东兴马上将陈伯达提供的打印语录的原稿和已印出来的20份语录全部封存了。

24日以后,部分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代表所在省、市、自治区联名写信给毛泽东和林彪,表态支持拥护毛主席当国家主席。他们中的有些人是受了陈伯达、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在各个小组煽动性的发言的影响,上当受骗了。

这天深夜,林彪的房间出现少有的热闹。他是好静的,不是特别需要,他不许三人以上在这里逗留,包括他的家人。可今天不同,叶群、林立果都聚集到他的房间里来,而且高声谈论着。林彪少有地笑出声来,表扬起叶群:“你在分组会上的发言不错嘛!你的水平有很大提高,看来你近来学习了不少东西。”

叶群乐不可支:“哎呀,一〇一,不是我的水平有提高,主要是你的思想高。我的发言还不是根据你定的口径讲的!”

这话不假。在她发言前,林彪特地给叶群定了调,他要叶群讲“天才”、“领袖”、“指针”三个问题。并具体交代“天才”从理论角度讲,“领袖”从历史角度讲,“指针”从现实角度讲。

林彪进一步分析:“总起来说,这次分组讨论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几个人的发言都不错。比较起来,陈伯达讲得更好些。”

叶群补充说:“老夫子这一次引经据典,讲了天才论,把马恩列斯毛的语录一条一条念,理论水平高,最后落脚到否定天才就是否定马列,否定毛主席,否定林副统帅。”

“火终于烧起来了。”林彪独自品味着。

“黄总长来电话,准备三个发言稿,一上山就放炮。”叶群不由自主地说起黄永胜。

“山上山下,会内会外,万炮齐鸣。”林彪还在回味。

“你历史上背的黑锅也可以彻底砸掉了。毛选上那篇东西(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总有人说是毛主席批评你的,说你悲观。”叶群说。

“40年过去了,这笔历史旧账也要清算。”林彪呼应。

在父亲的鼓舞下,林立果也发挥起来:“发言总的是不错的。现在形势大好,搞得好,还会越来越好。不过也要看到,有的人还留着一手,如果风向一转,就溜之大吉。”

林彪感兴趣地点点头:“你说下去。”

“李作鹏给主任的条子,我看不光是为我们着想,也是为他自己留退路。”

林立果指的是叶群刚接到的李作鹏送来的一封信,信的原文是:

叶群同志:

今天简报看了一下,是比较抽象的接触了问题,没有更多实质性问题,似可以发,请你再过目。致(至)于我们两人发言的书面材料,可以整理,但在简报上不挂号为机动,你意如何?

李作鹏24/8

“老虎近来也长进了,”林彪满面笑容,“你能注意到这些很好。不过你还要懂得,这不奇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不为自己考虑的!所以,重要的是要学会利用人的这种天性!”

“可不是吗!”叶群随声附和,“有奶便是娘,谁都一样。有权就有一切,万一我们丢了权,垮了台,照样树倒猢狲散!”

林彪眉头一皱。他不想在迎接胜利之时听到叶群的丧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