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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五十年来的感慨

年将半百?年已半百,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风波至今已是整整五十周年了。

反右是被称为斗争的,五十年前这一次反右被称为“反右斗争”。这是中共掀起的一场斗争。中共掀起的斗争说是自我整风,要全国的人都对它提意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但结果却变成了“言者足戒”,凡有言者,都因而有罪,都被打成右派。据说这样的“罪人”,全国有五十五万人。不但言者有罪,而且罪及父母、妻子、儿女,这样受牵连的“罪人”就更是高达几百万人了。

这是空前的一场民族劫难。说空前,不说绝后,是因为这以后又有了“文化大革命”,这就更加要命,要了远不止几百万人的命,因此而失掉性命的更是数以千万计。

“反右”,被称为“斗争”,后来的“文革”更称为“革命”、“大革命”。

“反右”原来是被宣传为助党整风的,结果却变成了因言惹祸,被党整治。中共用阴谋整人,结果是由中共当年的第一人自我辩护,强词夺理,说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阴谋是暗中施展的诡计,诱人上当,见不得人,不同于“阳谋”的大大方方,告诉你这是要你上当的计谋,如果上当,只能怪你自己,怨不得人。他还说,这样做是为了“引蛇出洞”,蛇深藏于洞,不设法引它出来,它是不会自我现身,任你打杀的。他把这样的反右称之为“阳谋”,自认为这是正正当当的计谋。蛇有毒,该打,引它出来打,是理所当然的事,是见得光的“阳谋”,不是阴谋。这个谋略是先把自己定位于正义,把对方肯定为邪恶,如蛇般邪恶。这是混淆是非,横行霸道。

“右派”是不是蛇呢?反右是不是“引蛇出洞”呢?

这在常人来说,答案应该是“不”。就是这当年中共第一人,他早在建国以前,也主张实行新民主主义、联合政府,这“联合”,就是联合他后来所谓的“蛇”。反右声中最受中共所反的,就是储安平的“党天下”之论。他认为建国初期还容得下各党各派,共同治理天下,主张中央政府有非中共的副主席,政务院更有多名非共的副总理,但到了后来,这一切都没有了,都成了党员的天下,也就是“党天下”。储安平这“党天下”之声,声震天下,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他发表这“党天下”之论时,国务院还有几名非中共的部长,反右以后,连这几名部长(章伯钧的交通部长,罗隆基的农林部长,章乃器的粮食部长)也都没有了,变成清一色的中共“党天下”了。“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这些无罪的也都一个个有罪下台,“党天下”更是真真正正的清一色了。

把一个个好人称之为“蛇”,而且是毒蛇,这是中共当年第一人的“杰作”。他的“杰作”还有无中生有的捏造,说是这“蛇”阵是有一个“章罗联盟”在指挥。这章、罗,就是章伯钧和罗隆基。但事实上,人们都知道,章、罗虽然同为民主同盟的上层,但他们并没有组成这样一个“同盟”,不但没有“同盟”,而且两人还是冤家、对头,平日是不合的。这个“同盟”是中共当年第一人捏造出来的子虚乌有之物。

为了反右,这中共当年第一人不仅捏造,还说了好些骗人的话。他甚至把要痛加打击的对象,先作了一番表扬,对于上海《文汇报》就是这样。在反右前夕,他指派了《文汇报》的总编辑徐铸成担任新闻代表团的团长,去访问苏联。还当面赞扬了《文汇报》编得好,说他每天一起身就要看《文汇报》,欣赏它对琴棋书画的报道。

《文汇报》后来却成了这中共当年第一人的重点打击对象,他仿佛忘掉了自己先前曾经赞扬过它。当他在准备向《文汇报》加以打击时,他还当着著名学者、诗人冒广生的面,鼓励他“知无不言”。事实上,这时他那篇《〈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向应当批判》的《人民日报》社论己经写好、改定,就要发表,这时已拿在陪同他接见冒广生的胡乔木手上了。他在反右上,不止一次散布谎言,乱人耳目。

这时他已是“引蛇出洞”成功,准备动手痛打,却仍旧不放过“引蛇”的一举一动,“引蛇”务尽,这是他真正的心肠。

反右以后,大跃进、文化大革命,一浪高过一浪,一波猛过一波,直到他寿终正寝。

然后有拨乱反正,反右受到了否定,虽有否定,大有保留,说反右反得对,不怎么妥当的是被扩大化了。所谓扩大化,是被“反”掉的人多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这一些,仅仅是一些,就已经是牵连到好几百万人了。

五十年了,从一九五七年到今天,年已半百,还不能准确地把反右安排在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