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光晃得屋子里白花花的,耀的人眼睛都挣不开来,连纱窗帐幔都挡不住。
风荷迷迷糊糊醒来,吓了一跳,忙唤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才卯时整。下了一夜的雪,外边都是积雪反射出来的白光。”沉烟温柔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风荷松了一口气,正要喊人进来,却发现自己光着膀子,回想起昨夜之事,她都不知自己几时上的床,应该是杭天曜抱她回来的吧。她回神看了看身边,是杭天曜睡得正酣甜的笑颜。
直到辰时初,两人才梳洗完毕,在花厅里用早饭。
刚准备出门,马房那边递了信进来,风荷专用的马车出了点小问题,用不成了。
杭天曜皱了皱眉,不悦的问道:“怎么回事?不是昨儿就叫你们预备车马了吗?出了事怎么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回报?”
回话的是马房一个小管事,被杭天曜盯得有些害怕,低着头解释起来:“回世子爷,本来昨天小的几个接到了上边的令,就仔细检查过了,只待今儿娘娘出门用。谁知半夜的时候雪太大了,马房的顶棚结构简单,竟被积雪压塌了,有些残雪落到了娘娘的马车上,加上飘了半夜的雪花。现在车帘、幔子都湿了,连里边冬天特地围的一圈厚毡帘都打湿了。
这个拆卸不便,而且小的们怕马车里潮气重,惊扰了娘娘,特来请示,要不要换一辆马车。另有收拾齐整的马车,只是仪制上差了一截,平儿给五少夫人等乘坐的。”
闻言,杭天曜虽有些许不悦,却也不好太过苛责,这是意外情形,如今再责罚他们也没用,还是先送了风荷出门要紧。他扬声唤道:“沉烟,你带人去看看那辆马车能不能用,可以的话,多在里边垫些褥子,一定要保暖安全,万不可冻着了娘娘。”
待他吩咐下去,风荷才笑着问马房管事道:“是单我的马车被雪打了,还是别的马车也这样。你们可曾回过了王妃?王妃怎么说得?”
“回娘娘的话,已经回了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的意思是请娘娘暂时委屈一下,小的们一定尽快将娘娘的马车收拾妥当。另外郡主的马车与娘娘的并排,也被雪打了,不过没有娘娘的严重,说是也换一辆其他的安全些。”马房管事愣了愣,很快回道。外院的人一般都是唤杭莹郡主的,内院的才叫五小姐。
沉烟去了一会,进来说道:“那马车与五少夫人平儿坐的一样,奴婢问过了,就是备着临时急用的,虽然不是很好,也算可以。奴婢已经叫人在里边生了火炉,备齐了褥子等物,应该不会很冷。”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出发,还要赶回来用午饭呢。”风荷点了点头,对杭天曜说道。
杭天曜亲自送了她们主仆一行坐上马车,又把跟车的嘱咐了好几遍,看着她们远远的去了,自己才打马去东宫。他好歹是太子的表兄,从小与太子的情分比别人强些,太子大婚,他难免要去露个脸,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当然,事情都由内务府料理,他这也不过是表面形式。不过,太子倒留他说了好一会的话,才放他回去。
风荷的马车在雪地上前行,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远处皇宫的重楼玉宇,在雪光照耀下,倒比往常显得分外明澈,偶尔露出一角紫色或者金黄的屋顶,璀璨夺目。
平民百姓的屋子就差得多了,多半是灰色黑色的瓦,在雪地里,静静望着天空。
一般王侯府邸门前大道上的积雪已经有下人在清理了,而大街上肯定没有这么快了。换了平时,衙门也不管这些事,等着积雪自己慢慢融化了,但因明日是太子大婚,势必要经过不少街道,是以府尹派了不少人马前去清理积雪,但时间紧迫,许多地方还是厚厚的雪。
车轱辘在雪地上滚动,偶尔带起了一小坨一小坨的雪块,雪块慢慢散开,落在了地上,剩些残雪沾湿了车轱辘,难看得很。
风荷的马车在最前面,由沉烟陪着。云碧领着几个小丫头坐在后面下人的车里,还有一群婆子,都是寻常下等的大车,自然没有风荷的豪华保暖。
风荷先去的是永昌侯府,虽然她对韩穆雪和苏曼罗的感情不相上下,但韩穆雪好歹是太子正妃,这点面子她还是会给的。
永昌侯府所在的街道上被收拾地齐齐整整,连一点雪沫子都不见,侯府门首新漆了大红的漆,挂着大红灯笼,远远望去就是一派喜庆。
侯府家丁早看见了远处而来的马车,得知是庄郡王府世子妃前来添妆,忙得报到了里边去。
风荷的马车刚在侯府门前停稳,只见侯府中门大开,韩穆溪带着人迎了出来。侯爷尚未下朝,侯夫人、韩穆雪是女眷,自然不好到前门来迎,而风荷身份不比以往,格外受侯府重视。
一身宝蓝色黑狐毛滚边的长袍,衬得韩穆溪比过去成熟稳重了不少,俊逸的脸上不见温润飘逸之气,更多的反而是琢磨不透的内敛。只是当他弯腰行礼的时候,面颊连着耳朵根处几不可见的红了红,显出年少羞涩的神情。
沉烟打起帘子,风荷前倾了一下身子,莞尔笑道:“小侯爷不必多礼,府上人多事忙,是我打搅了。”
“娘娘说得什么话,妹妹一直盼着娘娘能来呢。”初见时,她身上还是一派少女风貌,再见时,她已是娇娆妇人,而现在,她即将为人母。可是,不变的却是那一股味道,只属于她的绝代风华。
多少个寂寞的夜晚,多少个清冷的早晨,韩穆溪总是不受控制得想起她,每想一次,他欢喜一次,也释然一次。有些人,注定只能远观,而他恋上了这种远远守候她的感觉,让他的心柔软得似春日的绵绵细雨,绕指柔肠不过如此。他对她,是从来不存其他指望的,他放纵自己对她的感情,却不放纵自己的心思,一分一点都被他掌控着,绝不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