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碧知她的性子,也不再劝,倒是叹了口气:“哎,紫萱也是个可怜人。”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么感叹似乎在怪风荷似的,忙解释起来:“少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感慨大家都是下人,身不由己,也不是,少夫人是和善人,对奴婢们好,可……少夫人,我真不知怎么说好。”她说着,话里都带了哭音。
风荷好笑地拍了拍她,正色说道:“你的意思我懂,你放心,你们几个,总要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归宿的。不求富贵泼天,只要待你们好,夫妻恩恩爱爱的就行。尤其是你,生得原比旁人强些,我是绝不会委屈了你的。”
“少夫人,奴婢跟着少夫人是奴婢的福气,也不敢求什么其他的,只想好好伺候少夫人。奴婢清楚,少夫人不会像别的主子那样,拿奴婢去笼少爷的心,或者攀交其他人,所以奴婢才伤心的。奴婢不但不能为少夫人分忧解难,还要让少夫人为奴婢操心,真让奴婢心里难受。”云碧说着居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心里明白,以她的姿容,换了别的主子不是让她当了通房丫头就是送给别人当姨娘,压根别想正正经经嫁人过日子。
而风荷,从来没想过这样利用她,她跟着风荷,才能有这样的顺心日子过。要是真的出去了,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谁让她出身卑微偏偏生得好呢。
风荷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帕子给她拭泪,打趣道:“瞧你,叫人看见以为我又欺负你了。你们与我名为主仆,但咱们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我又不是那等没心没肺的人,你们有了好归宿我也跟着高兴啊。说起来,紫萱那丫头,本就有自己的小心思,与你们不同,你也不用为她感到不值或者难过的。”
闻言,云碧愣了一下,也不哭了,不解得道:“难不成她,她真想当四少爷的房里人不成?”一提起这,云碧的口气就不好了,敢宵想四少爷就是少夫人的仇人,也就是她们的仇人。
风荷挽着她继续前行,低低说道:“那倒不是,但也差不太远。她看上的不是你们爷,而是三爷,你们爷房里那么多人了,她也清楚轮不到她,比起来,三爷房里人少,脾气又温和,以前三嫂在时也是敦厚的性子。她若去了,凭着王妃赏赐这一点,也能过上舒心日子。奈何她的心思王妃不知道,她自己不敢求,三爷那里又没表示,便一直拖了下来。
倘若她来了咱们院里,你想想,你能安下心来吗?只怕到时候也是个麻烦。”
想到这,风荷不由想起,四夫人提起紫萱是单纯觉得紫萱美貌呢,还是有别的用意。如果她清楚紫萱心里的人是三少爷,而把她弄到了我们房里,那不是极易被利用吗?
这么做,四夫人是为了三少爷?
要是这般的话,与侧妃合作的人几乎就能断定是四夫人了。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都被排除了,风荷之前就曾怀疑过四夫人,她是想要出手了吗?
打起石青色夹棉的帘子,扑面的暖气袭来,带着甜丝丝的香味儿,一点都不腻,反而清爽好闻。这样的香味不是熏香能够做到的,只有成熟果物才会有,带着香甜的芬芳,沁人心脾。
风荷挽着家常的慵装髻,簪着白玉水滴流苏的玉簪,半披着姜黄色的夹袄,挨着炕桌修剪着几支开得正艳的金黄色菊花,一支支插在甜白色的花瓢里。远远望过去,香馥如云,金光闪闪。
沉烟捧着一小碟黄澄澄的蜜橘进来,笑道:“少夫人不说要歇息嘛,怎么又在插花了,奴婢来吧。”她放下手中的碟子,接过风荷手里的小银剪子。
风荷轻轻拍拍手,舒展了一下筋骨,抬眉笑道:“本是要睡的,恰好看见芰香抱了这几支菊花进来,觉着好玩就坐了一会,这不是要歇了吗。对了,紫萱接来了,安置在哪里,她是什么反应?”
“奴婢是一个人住的,房间又大,就先委屈她跟奴婢住一个房间吧,有什么事奴婢也好照料着。这样天大的好事落到她头上,她自然是欢喜傻了,一路上不曾说过一句话呢。这会子坐在房间里,浅草在那陪着她呢。要不要现在叫她过来给少夫人请安。”紫萱的隐秘心事,沉烟自然清楚,虽有不耻可也当做不知道,丫鬟永远都是丫鬟,即便主子抬举也要谨守自己的本分,宵想主子那是绝不可以的。
“晚饭前叫她过来吧。我还真有些累了,你扶我回房间歪歪。”风荷只觉得困倦袭身,眼皮开始睁不开了。
闻言,沉烟忙把花瓢摆到黄花梨木的高几上,擦干净了手,缓缓扶起风荷,送她回房。
杭天曜一把扯下黑色的披风,面色沉郁,边往房里走边道:“少夫人在吗?”
云碧不知他生得哪门子气,也不管他,抱了披风笑道:“少夫人刚刚睡下,少爷还是不要吵醒她的好。”
杭天曜一听,忙放轻了脚步声,走到里间门前,又停了下来,说道:“把我家里穿的鞋子取来,再拿件烘过的衣服。”
云碧会意,忙去放了披风,取了衣鞋过来,杭天曜就在隔壁的小花厅里自己换了。又叫了热水洗了手,看看身上温暖了,才暗暗回了房。
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线射在纱窗上,旖旎曼妙,房间里都是朦胧的秋意。
浅玫红的百子被裹着风荷娇小的身子,她甜甜的酣睡着,丝毫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杭天曜爱怜的替她掖好了被角,只敢在外边略微靠了靠,生怕动作幅度太大惊醒了她。其实他心里是有几分担心的,因为自从诊出有孕之后,风荷特别嗜睡,每天上午下午都要睡上一个时辰左右。但他问了几个太医,都说这是常有的事,叫他不需忧心,只要好生养着就能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