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为女士指路》杂志编辑:
一切都是从阅读你们刊物的那篇文章开始的。
那篇文章强烈建议我们在客厅摆放一个木雕艺术品。说,一个追求高品质的居室,怎么可能少得了像抽象木雕这样的艺术品呢?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前,我并不晓得我们家里缺少木雕艺术品,但现在,环顾我们那个摆满了时髦家具的屋子,我很确定我们得有一个这样的东西了。
我跟着一位学美术的朋友去艺术品市场了。
我们转了好长时间,木雕看了不少,但她都嫌不够艺术,因为它们不是被雕成了浓眉大眼的人物,就是给雕成了栩栩如生的动物,简直太不抽象了。
最后,她在一个干枯的木头前定住了。
“啊,”她说,呼吸有点儿急促,“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艺术品!!”
艺术品?它瞅着分明就是一块用来顶门的木头墩子嘛!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说,“这样的作品才是艺术!啊,就是这个了!”
她转过身,问店老板:“这件作品要多少钱?”
“您,您想买这个东西?”
“是的。”
“我们,嗯,”店老板的嘴巴都张圆了,“我们没打算卖掉它。”
“如果我出八百块呢?”
“八——八百块?噢——喔——呃——让我想想——啊——那好吧,它是您的了!”
我觉得八百块太贵了,可我学美术的朋友却肯定地说,一点也不贵,它是真正的艺术,会让我们的屋子熠熠生辉!
这么着,我就把那像木头墩子一样的木雕摆放在客厅了,换下了那个姑妈送的傻里傻气的大花瓶。
现在,我们的居室总算有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了!
真正的艺术果然是能吸引眼球的,来访的亲友们全都注意到了这个新添的东西。
“见鬼,”刚进门的姨妈脸上现出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你们干吗在酒柜上摆一个顶门的木头墩子?”
“这不是顶门的木头墩子,”我解释道,“它是抽象艺术作品。”
“艺术作品?瞎说!我看它就是用来顶门的木头墩子!”
看来,要让当了一辈子收发员的姨妈领会艺术的妙处,是很困难的。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这是什么?”我叔叔摩擦着他的腮帮子,“你们从哪儿拣来一个顶门的木头墩子?”
说完,他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把茶杯里的水都抖出来了。
唉,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像样点的亲戚?
“房间里立块顶门的木头墩子干啥?我送给你们的花瓶到哪儿去了?”姑妈对撤下她的花瓶万分不高兴。她说,那是她最钟爱的东西。还说,看见有人这么轻视她的礼物,她真是伤透了心!
姑妈生着气走了,她走时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啧啧,谁会想到一个顶门的木头墩子也能成为艺术品?”说话的是我的婶婶,她生长在一个贫穷的山区,“我们家乡到处都是这样的木头墩子,可人们却只用它来顶鸡笼门什么的,从来不晓得它还可以派这样的用场,而且还这么值钱,值整整八百块呢!”
……
顺便说一句,现在,我们家已经没有抽象木雕了。它被店老板要回去了。他说,他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做这笔买卖,因为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艺术品,只不过是用来顶门的木头墩子,用它换了那么多钱,他的良心受不了,晚上都睡不着觉。
不过,它最终还是被卖掉了,我的婶婶用十块钱买下了它。这个价钱,店老板说,他的良心可以接受。
婶婶打算把它捎回山区老家去,要老家的人照着那模样砍出成百上千个来。婶婶说,要是那些个木头墩子全都能碰上像我这样的艺术品追随者,那她娘家人就可以脱贫致富啦!
一个坚定的艺术品追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