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提起:我还在不会说话时就咿咿呀呀地爬在场院里画“唱戏的”了。对此,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说母亲是少见多怪。因为一个小孩子随地乱画,本是出于本能的一种游戏活动,有何出奇之处?天下事总是那么难以言说。就说这“少见多怪”吧,有的为此倒了霉,也有的为此沾了光。我就沾了这“少见多怪”的光。乡下人无知,凡是遇上不可解的事,都要从迷信上找答案。我就听三姨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孩子画画是天生的,八成是投生时没喝‘迷魂汤’。”越说越神,结果三里五乡的人都知道堂邑东街韩家的小孩天生会画画了。这一来,把父亲的心给烘热了。他虽是农民,也懂得“望子成龙”。于是买纸买笔买颜料,下起本钱来。
提到儿时之事,并非沾沾自喜,反之,既惭且愧。我今已六十有四,岁月蹉跎,竟至一事无成,不能不有“仲永”之叹。我所以又提起“这把不开的壶”,是我忽然悟到我的一生与绘画结缘,竟是始由“迷信”而来,想来岂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