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悠悠中华之韵:思想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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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拥有一颗博爱之心墨家

1.世之显学,宣扬仁政

墨家是先秦诸子百家中重要的学派之一,是一个宣扬仁政的学派。在代表新型地主阶级利益的法家崛起以前,墨家是先秦和儒家相对立的最大的一个学派,并列“显学”。《韩非子·显学》记载:“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在当时和儒家一起并称为先秦时代的两大“显学”,有“非儒即墨”之说。墨家因创始人是墨翟,世称墨子,故而这一学派被称为墨家学派。

墨者多来自社会下层,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教育目的,“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尤重艰苦实践,“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上》)。“以裘褐为衣,以跂蹻(草鞋)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生活清苦。墨者可以“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意思是说至死也不后退。墨者中从事谈辩者,称“墨辩”;从事武侠者,称“墨侠”。墨者必须服从钜子的领导,其纪律严明,相传“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吕氏春秋·去私》)。例如钜子腹朜的儿子杀了人,虽得到秦惠王的宽恕,但仍坚持“杀人者死”的“墨者之法”。

按墨家的规定,被派往各国做官的墨者,必须推行墨家的政治主张;行不通时宁可辞职。另外,做官的墨者要向团体捐献俸禄,做到“有财相分”。当首领的要以身作则。

墨家是一个有领袖、有学说、有组织的学派,他们有强烈的社会实践精神。墨者们吃苦耐劳、严于律己,把维护公理与道义看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墨者大多是有知识的劳动者。

前期墨家在战国初即有很大影响,它的社会伦理思想以兼爱为核心,提倡“兼以易别”,反对儒家所强调的社会等级观念。它提出“兼相爱,交相利”,以尚贤、尚同、节用、节葬作为治国方法。它还反对当时的兼并战争,提出非攻的主张。它主张非命、天志、明鬼,一方面否定天命,同时又承认鬼神的存在。前期墨家在认识论方面提出了以经验为基础的认识方法,主张“闻之见之”“取实与名”。它提出以墨子提出的“三表”为检验认识的正确与否,其内容是:“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即以历史记载的古代圣王的历史经验为依据;“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即以众人的感觉经验为依据;“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即以政治实践的结果是否符合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依据。这是中国哲学史上最早提出的关于真理标准的命题,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

后期墨家分化成二支﹕一支注重认识论、逻辑学、几何学、几何光学、静力学等学科的研究,是谓“墨家后学”(亦称“后期墨家”),另一支则转化为秦汉社会的游侠。前者对前期墨家的社会伦理主张多有继承,在认识论、逻辑学方面成就颇丰。后期墨家除肯定感觉经验在认识中的作用外,也承认理性思维在认识中的作用,对前期墨家的经验主义倾向有所克服。它还对“故”“理”“类”等古代逻辑的基本范畴作了明确的定义,区分了“达”“类”“私”等三类概念,对判断、推理的形式也进行了研究,在中国古代逻辑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战国以后,墨家已经衰微。到了西汉时,由于汉武帝的独尊儒术政策、社会心态的变化以及墨家本身并非人人可达的艰苦训练、严厉规则及高尚思想,墨家在西汉之后基本消失。但是根据考古发现其最后一代在晚清出现,因为抗夷而全部灭亡。

2.墨家代表人物——墨子

墨子,生卒年不详,一般认为,墨子生于前476年左右,卒于前390年左右,也有人考证说墨子大约出生在周敬王四十年(前480)左右,卒于周威烈王六年(前420)左右。墨子名翟,鲁小邾国(今山东省滕州市)人,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军事家,也是先秦诸子中唯一的自然科学家。墨子是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并有《墨子》一书传世,其事迹,分别见于《荀子》《韩非子》《庄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书。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说:“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墨子自称是“鄙人”,被人称为“布衣之士”和“贱人”,他“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吃的是“藜藿之羹”,穿的是“短褐之衣”,足蹬“跋跷”。墨子出身平民,可能是小工业者,精通手工技艺,可与当时的巧匠鲁班相比。

据说,他制作守城器械的本领比鲁班还要高明,曾经在楚惠王面前与鲁班互比攻守城池的技术,结果斗败了鲁班。墨子曾做宋国大夫,自诩说“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是一个同情“农与工肆之人”的士人。墨子以“为万民兴利除害”为自己的使命,游说诸侯,谋求制止战争,安定民生。相传墨子曾阻止强大的楚国进攻弱小的宋国,说服鲁阳文君停止攻郑。他“南游使卫”,宣讲“蓄士”以备守御,又屡游楚国,献书楚惠王,后又离开了楚国。墨子晚年来到齐国,企图劝止齐将项子牛讨伐鲁国,但没有成功。

墨子曾经从师于儒者,学习孔子之术,称道尧舜大禹,学习《诗》《书》《春秋》等儒家典籍,但后来逐渐对儒家的烦琐礼乐感到厌烦,认为儒家“夫繁饰礼乐以淫人,久丧伪哀以谩亲,立命缓贫而高浩居(傲倨),倍(背)本弃事而安怠傲”。墨子最终舍弃了儒学,弃周道而用夏政,创立并形成声势浩大的墨家学派。墨子一生的活动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广收弟子,积极宣传自己的学说,“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二是不遗余力地反对兼并战争,“上说诸侯,下说列士”,为“扶危济困”的正义事业而奔波,东汉史学家班固在《答宾戏》中说:“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又说他“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可以说,墨子为下层劳动人民争取切身的利益,为解决或减轻他们的贫困和免受压迫之苦而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墨子有十项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其中以“兼爱”为核心,以“尚贤”“节用”为基本点。墨子反对儒家的“天命”和“爱有差等”的思想,认为“执有命是天下之大害”,极力主张“兼相爱、交相利”,不应有亲疏贵贱之别;提出“非乐”“节用”“节葬”的主张,反对当权贵族的“繁饰礼乐”和奢侈享乐的腐朽生活;提出“尚贤”和“尚同”的观点,主张任人唯贤,反对任人唯亲,认为“官无常贵,民无终贱”;提倡“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人生理想观。除了政治上的建树和理论上的学说之外,墨子在逻辑学、物理学、光学等领域也有所研究。

墨子最早发现了小孔成像原理,而其微分学原理,也比西方要早,因此被西方科学界称为“东方的德谟克利特”。墨子对平面镜、凹面镜、凸面镜等进行了相当系统的研究,得出了几何光学的一系列基本原理。

墨子几乎谙熟当时各种兵器、机械和工程建筑的制造技术,并有不少发明创造。在《墨子》一书中的《备城门》《备水》《备穴》《备蛾》《迎敌祠》《杂守》等篇中,他详细地介绍和阐述了城门的悬门结构,城门和城内外各种防御设施的构造,弩、桔槔和各种攻守器械的制造工艺以及水道和地道的构筑技术。

墨子之为人,在当时受到很高的评价。《孟子·尽心上》中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对他“士志于道”十分赞扬。《庄子·天下》中说墨子“好学而博”,并且认为他是个以天下为己任、立志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好人,由衷地称赞“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

3.墨家代表作——《墨子》

《墨子》是墨子的弟子及其再传弟子对墨子言行的辑录。西汉时刘向把《墨子》整理成71篇,但六朝以后逐渐流失,现在所传的《道藏》本共53篇。《墨子》内容广博,包括了政治、军事、哲学、伦理、逻辑、科技等方面,是研究墨子及其后学的重要史料。

《墨子》内容广博,包括了政治、军事、哲学、伦理、逻辑、科技等方面,是研究墨子及其后学的重要史料。《墨子》分两大部分:一部分是记载墨子言行,阐述墨子思想,主要反映了前期墨家的思想;另一部分《经上》《经下》《经说上》《经说下》《大取》《小取》等六篇,一般被称作《墨辩》或《墨经》,着重阐述墨家的认识论和逻辑思想,还包含许多自然科学如天文学、几何光学和静力学的内容,反映了后期墨家的思想。

按内容划分,《墨子》一书可分五部分:第一部分包括《亲士》《修身》《所染》《法仪》《七患》《辞过》《三辩》,共七篇,这部分为墨子早期著作,是其关于道德修养、人格完善、思想方法和社会思想的论文。梁启超、胡适曾以为“非墨家言,纯出伪托”(尤其认为前三篇是儒家学派著作),事实上,墨子早年曾“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所以受到儒家影响并不奇怪。然而,这一部分涉及墨家核心理论“兼爱”的“兼士”“兼君”已经提出,主张“君子必辩”也明显地与孔子的态度不同,可以视为墨家已与儒家分野。这部分内容相对比较混杂,如“修身”一词,为儒家之言,《所染》中的“染苍则苍,染黄则黄”疑是出于名家之性说;后四篇多尚贤、尚同、天志、节用、非乐理论,对后面各篇有提纲挈领的作用。

第二部分包括《尚贤》上中下篇、《尚同》上中下篇、《兼爱》上中下篇、《非攻》上中下篇、《节葬》下篇、《天志》上中下篇、《明鬼》下篇、《非乐》上篇、《非命》上中下篇、《非儒》下篇,共25篇。除了《非攻》上篇、《非儒》下篇之外,各篇皆有“子墨子曰”四字,可以认为这是墨子门弟所记的墨子之言,系统反映了墨子“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十大命题,是《墨子》一书的主体部分,代表墨家的主要政治思想和主张。每篇的上、中、下篇大同小异,其中上篇比较简略,而中、下篇的论证较为详备,可能是墨家后学由于抄写、传授各有系统而各有所本,也可能是由墨子弟子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听到老师的宣讲之后,再依据自己的理解加以整理而成。

第三部分包括《经》上下篇、《经说》上下篇、《大取》《小取》篇,共六篇。这部分被治墨者称为《墨辩》,亦称为《墨经》,专说名辩和时间、空间、物质结构、力学、光学、声学、代数、几何等内容,在自然科学理论方面,不仅提出一些自然科学定义性的语言,而且勾画出了堪称之为科学方法的一整套理论(英国著名科学史家李约瑟语)及其显示出的真正科学精神。此六篇难懂难译,古字词较多,辩理深奥,令人费解。前人因其称“经”,定为墨子自著,实为后期墨家作品,是研究墨家逻辑思想和科学技术成就的宝贵资料。第四部分包括《耕柱》《贵义》《公孟》《鲁问》《公输》,共五篇。这部分体例与《论语》接近,为墨子弟子对墨子的言论行事的记录,内容涉及义礼、治国等多方面内容,是研究墨子事迹的第一手资料。第五部分包括了《备城门》《备高临》《备梯》《备水》《备突》《备穴》《备蛾傅》《迎敌祠》《旗帜》《号令》《杂守》,共11篇。这部分可以视为墨家军事学著作,专讲各种守城技术和兵法的,涉及守城兵员安排、兵器使用、军工器械和战略攻御等各种战术,是研究墨家军事的学术史料。墨子提倡“非攻”,以守御为主,11篇皆以守备之法为主题,故而这一部分和墨子的“非攻”的思想和止楚攻宋实行“非攻”的实践相一致。

4.墨家哲学

墨家在哲学和逻辑学方面的建树,是先秦其他诸子所无法比拟的。墨家的哲学和逻辑思想,在《墨经》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在立辞、归类、推理方面可谓是独树一帜。墨家学者非常自负,如《大取》篇说:“天下无人,子墨子之言也犹在。”《贵义》篇说:“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犹以卵投石也,尽天下之卵,其石犹是也,不可毁也。”

在哲学的贡献上,墨家主要表现在认识论方面。墨家以“耳目之实”的直接感觉经验为认识的唯一来源,认为判断事物的有与无,不能凭个人的臆想,而是要以大家所看到的和所听到的为依据。《墨子》写道:“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之实,知有与亡(无)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之,则必以为有;莫闻莫见,则必以为无。”(《明鬼》下篇)墨家认为,人的知识来源可分为三个方面,即闻知、说知和亲知,闻知是传授得来的知识,说知是推论得来的知识,亲知是亲身经历得来的知识。墨家把闻知又分为传闻和亲闻二种,但不管是传闻或亲闻,在墨家看来都不应当是简单的接受,而必须消化并融会贯通,使之成为自己的知识。因此,墨家强调要“循所闻而得其义”,即在听闻、承受之后,加以思索、考察,以别人的知识作为基础,进而继承和发扬。墨家所说的“说知”,包含有推论、考察的意思,指由推论而得到的知识。墨家特别强调“闻所不知若已知,则两知之”,即由已知的知识去推知未知的知识。如已知火是热的,推知所有的火都是热的;圆可用圆规画出,推知所有的圆都可用圆规度量。由此可见,墨家的闻知和说知不是消极简单的承受,而是蕴涵着积极的进取精神。

除闻知和说知外,墨家非常重视亲知,这也是墨家与先秦其他诸子的一个重大不同之处。墨家所说的亲知,乃是自身亲历所得到的知识。墨家把亲知的过程分为“虑”“接”“明”三个步骤。“虑”是指人的认识能力所处的求知的状态,即生心动念之始,以心取境,有所求索。但仅仅思虑却未必能得到知识,譬如张眼睨视外物,未必能认识到外物的真相。因而要“接”知,让眼、耳、鼻、舌、身等感觉器官去与外物相接触,以感知外物的外部性质和形状。而“接”知得到的仍然是很不完全的知识,它所得到的只能是事物的表观知识,且有些事物,如时间,是感官所不能感受到的。因此,人由感官得到的知识还是初步的、不完全的,还必须把得到的知识加以综合、整理、分析和推论,方能达到“明”知的境界。总之,墨家把知识来源的三个方面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在认识论领域中独树一帜。

墨家认为,要检验人们的认识正确与否,必须有一个共同标准,即言“必立仪”。为此,从朴素唯物主义经验论出发,墨家提出判断认识正确与否的三个标准——“三表”。“表”是标志、标准的意思。在《非命》上篇中说:“言必有三表。何谓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即以历史记载中前人的间接经验为依据;“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即以广大群众的直接感觉经验为依据;“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即以某种言论主张在实施过程中所产生的社会效果是否符合国家、人民的利益为依据。墨家把“事”“实”“利”综合起来,以间接经验、直接经验和社会效果为准绳,努力排除个人的主观成见,将人们的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作为检验认识真理的标准,这是有开拓意义的、十分杰出的唯物主义经验主义的认识论。它是荀子的“符验”、韩非的“参验”、王充的“效验”等思想的先驱,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然而,墨家的认识论也有很大的局限性,他忽视理性认识的作用,片面强调感觉经验的真实性。

5.无差别的爱

墨家的政治思想宣传了“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等主张。其中核心思想是“兼爱”,认为“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兼”字的本意是一手执二禾,引申为兼顾、兼有等。墨子将“兼”表达为整体、全体之意,“兼爱”即“尽爱”“周爱”,包含平等与博爱的意思。墨子要求君臣、父子、兄弟都要在平等的基础上相互友爱,“爱人若爱其身”,并认为社会上出现强劫弱、富侮贫、贵傲贱的现象,是因天下人不相爱所致。墨子把使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作为治理天下之乱的方法,因为在他看来爱人、利人乃顺天意。

墨子认为,在当时“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傲贱,富之侮贫”社会现实中,人民最大的问题是“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他称之为人民的“三患”(《非乐》上篇)。他所说的“人民”,主要是指“小农”而言。他又认为当时“王公大人”的政治要求是“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尚贤》上篇),他称之为“三务”(《节葬》下篇)。墨子一方面要想解决人民的“三患”,一方面又想达到“王公大人”的“三务”,想通过上说下教,在矛盾中找出一条出路,以解决当时社会上统治与被统治阶级间尖锐对立的矛盾。墨子的所有政治思想及其行动,都是为了实现这一点。

墨子认为天下之“乱”,起于人与人的不相爱,一方面是下层劳动者在艰辛的劳动中不能相互关心,不能以“兼爱”作为艰难物质生活中宝贵的精神慰藉;另一方面则是贵族统治者在穷奢极欲之际仍然在永不满足地攫取,甚至为了这种私欲不惜大规模地征战杀伐,造成天下大乱。

墨子明确指出,这正是天下祸乱的根源:“今诸侯独知爱其国,不爱人之国,是以不惮举其国以攻人之国。今家主独知爱其家,不爱人之家,是以不惮举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独知爱其身,不爱人之身,是以不惮举其身以贼人之身。是故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不相爱则不和调。……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兼爱》中篇)与此相伴,自私自利亦是乱世之因,如“亏父而自利”“亏子而自利”“亏兄而自利”“亏弟而自利”“亏君而自利”“亏臣而自利”“乱异家以利其家”“攻异国以利其国”等皆为自私自利之结果。

墨子认为儒家的“爱有差等”是不对的,因而大力提倡“爱人犹己”。这就是说,要把别人看成自己,把别人的亲人看成自己的亲人;爱自己几分,爱别人也应有几分,爱自己的父母、兄弟、子女几分,爱别人的父母、兄弟、子女也应有几分;一视同仁,人人平等,分毫不差。墨子并不否定自爱,而是把自爱与相爱结合起来,兼爱包含人己双方:“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墨子相信这种爱会形成一种良性的互动,“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假如天下人“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那天下就太平了,就能实现和谐、富足。所以说,兼爱互利是为治之道,“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兼相爱、交相利。此圣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务为也”。

在墨子看来,“兼爱”不仅在理论上是成立的,而且是圣王早已实行过的:“禹之征有苗也,非以求重富贵,干福禄,乐耳目也。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即此禹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禹求焉。”“文王之兼爱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之无有私也。即此文王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文王取法焉。”(《兼爱》下篇)除了本于古圣贤之外,墨子的“兼爱”还有一个更高的理论依据,即本之于“天”。《天志》篇明确指出,“天”是“爱天下之百姓”的,“何以知其兼而爱之?以其兼而有之。何以知其兼而有之?以其兼而食之”。墨子认为,天不仅以阳光雨露滋养万物,而且赏善罚恶,公平无私,所以兼爱就是顺天之意。实际上,这种以天志面目出现的兼爱理论,反映的正是墨子作为平民思想家提出的“民志”。

墨子出身儒家,但终于否定了儒家。墨学的兼爱观与儒家的仁爱观相比,具有全新的意义。墨子认为,儒家“亲亲有术,尊贤有等,言亲疏尊卑之异”,这就是说,儒家的仁爱,有厚薄,有区别,有层次,集中表现在自己的家庭里,家庭里又有亲疏差异,其实最后的标准是看与自己关系的远近,因此核心还是自己。这样的爱,是自私之爱。墨子主张“兼爱”,也就是去除自私之心,爱他人就像爱自己。儒家的仁爱观念源于周礼所规定的“亲亲之杀,尊尊之等”。“亲亲之杀”强调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人与人之间的亲疏关系,“尊尊之等”强调人与人在政治上的上下等级关系,而政治上的尊卑关系又依赖于血缘性的伦理关系。远近亲疏主要考虑血缘关系,贵贱则反映了当时的等级制度,这两者即宗法制的核心。这说明,儒家的仁爱是建立在宗法制度之上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等级之爱。而墨子主张“兼以易别”,即用兼爱的主张与儒家的别爱划清界限,把人从血缘性的关系中解脱出来,使其获得了社会性存在的意义。在社会关系中,每个人在政治上都是独立的,都是以对等的身份存在着,这里面显然隐含着平等的意识。

6.墨家与侠义精神

墨家与侠之关系,源远流长,有解不开的缘。春秋战国时期,尚武、养士之风盛行。历史上著名的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等人府中食客数千,其实,食客就是所谓的“士”。士分文士和剑士。文士即谋士,剑士即武士。先秦之侠,是较为纯粹的武士;墨家亦以武士团体为基本组织方式,墨子本人及禽滑厘、孟胜、田襄子等人,都曾是集团的首领,称为“钜子”。墨家门徒有义务对钜子绝对服从,《庄子》载:“以钜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钜子由上代钜子指定产生,代代相传,其相承制度的理论基础是墨子的尚贤思想,墨家钜子孟胜以身殉义前说:“我将属钜子于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说明在墨家内部是以举贤继任的方法来解决墨家领袖的继承问题的。

墨子是第一代钜子,他以自己的品格、道德力量和领袖地位对墨家弟子具有很大的约束力和威慑力。墨家的部众,被外派的弟子离开所在诸侯国时要回集团报告,从而得到许可,成员从事各种活动的收入和外派为官弟子的收入都要上缴集团,由墨子(墨子死后由钜子)统一掌握,统筹使用,而“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淮南子·泰族训》)。由此可见,墨家的团体,与游侠形式中的山寨、帮派等团体之侠相似;而墨家思想中的“兼相爱,自苦以为义”、仗义而为,赖力自强以及“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等内容与侠义精神也是相通的。随着墨家学说的急速消失,墨家学派一部分人也成为隐匿民间的“游侠”,墨家的许多思想方法和行为方式,都在游侠的天地里绵延不绝地延续了下来。

墨家的所作所为与侠义精神是相通的,止楚攻宋是墨家对“义”做得最好的诠释。墨家拥有精英的救援团队,在遇到霸权的侵凌跋扈时,他们以实际行动救助弱小者。《墨子·公输》篇记载,楚惠王年间,公输盘帮楚国造云梯准备攻打宋国。墨子听到这一消息,从齐国起程,日夜不停,历经十天,奔走千里,裂裳裹足,赶到楚国见公输盘和楚王,阻止其攻宋。墨子先与公输盘论辩,以兼爱非攻之理折服公输盘,再见楚王阐述兼爱非攻之说。楚王不听,墨子就让公输盘为攻,自己为守,演示战争。公输盘用九种方式攻城,都被墨子瓦解,公输盘用完全部攻城机械,而墨子的守城器械却乃有余。

公输盘欲杀墨子以绝其患,但墨子有备无患,告知楚王和公输盘,自己的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自己制造的守城器械,在宋城上严阵以待。这样,楚王才被迫放弃攻宋的企图。当时楚是大国,宋是小国,可以想象,楚国如果攻打宋的话,宋肯定会遭受灭国之灾,肯定是生灵涂炭,血流千里。墨子以一己之力,直言说楚,不但体现他胆识过人,而且还表现了他为了大义而不顾个人生死的英雄气概。这种为国为民的精神正是任侠精神的体现。

墨子之后,墨家钜子孟胜信诺守义死守楚国阳城君的封地,也是墨者侠义思想的体现。战国著名军事家、改革家吴起在楚悼王时改革,《韩非子·和氏》说,他“使封君之子孙三世而收爵禄,绝灭百吏之禄秩,损不急之枝官,以奉选练之士”,受到贵族的嫉恨。楚悼王去世后,之前妒恨吴起的众大臣群起作乱要杀吴起,最后吴起故意伏在楚悼王遗体上,被弓箭射杀,但有些箭也因此射中楚悼王的遗体。楚国有法律,毁坏王尸是大罪,罪连三族。楚肃王即位后,他要杀光“射吴起并中王尸者”,阳城君也是其中之一。阳城君闻讯出逃,而孟胜作为阳城君的好友,受托守城。孟胜无法守护其属地,认为必须一死,否则将来恐怕没人会信任墨者。他派两个人把钜子之位传给宋国的田襄子,以免墨者绝世。然后殉朋友之义,同时赴死的墨家子弟约有一百八十人。

传信之人转告田襄子后,又要折返楚国与孟胜共同赴死,田襄子以刚接任的钜子地位命令二人留下,但失败。可见,墨家救危济困、轻命重气、勇于牺牲的品格,与奋不顾身、舍生取义的侠的行为和作风是一脉相承的。

墨家与侠在思想上的联系,同样也十分紧密。墨家主张“兼爱”和“非攻”,即主张平等地爱众生而反对不义之战,“兼爱”包含着平等待人和消除暴力的努力,包含着对强凌弱、众暴寡的指责,包含着“以杀止杀”的“非攻”主张。

墨家门人以“兴天下之大利,除天下之大害”为己任,走的是平时节用节俭、参与劳动、储备能力、反对暴政和不义之战并慷慨赴死的“千里独行不归路”。以“兼爱”这种团体的共识为基础,墨子极力宣扬兼爱学说,认为天下的每个人都应该同等地、无差别地爱别的一切人。这和侠的朋友义气及其扩而大之的路见不平的侠义品质颇为相似,“兼爱”正是游侠职业道德的逻辑的延伸。这种道德,就是在侠者的团体内“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同时,墨子主张:“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若此则饥者得食,寒者得衣,乱者得治。”(《尚贤》)墨家具有这种悲天悯地之心和爱百姓、爱众生、爱万物的思想,并愿意为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这与司马迁所说的游侠“赴士之厄困”及扶弱济贫、见义勇为、吃苦耐劳的侠义精神是相符的。而墨子所说的“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兼爱》)的有诺必承、言而有信的行为、人格与《史记·游侠列传》中“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的侠义之风也是如出一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