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冬日伦敦（上）
空中飘着小雪，灰蒙蒙的天空有时会使人感觉天色很晚了，但是抬手一看手表才发现刚到下午茶的时间
伦敦大学内部，一间机器人仓库里传来“铛铛”的声音。这间仓库平时都堆放着杂物和一些旧型号机器人，很少有人来这里。
仓库门前站着一个身穿深棕色大衣的男人，巨大的兜帽和帽檐的毛皮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双手插进衣服兜里，低着头不耐烦地点着脚尖。
“喂！好了没有啊？”
他突然转头朝着仓库门里面喊道，声音在仓库里荡起了几声回音，隔了几秒钟才有另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快了！等我把这个铆钉拆掉！”
“你小点声！”
门外的男人以训斥的口吻回复道，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抽出一根香烟。这种铁盒装的香烟是从法国那边进口来的，不过自从实行粮食配给制度后，香烟便成为了一种硬通货，其价格就翻了好几倍，在某些地方你甚至能用一盒香烟换到够吃好几天的面包。
他划燃了一根火柴点上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杰斯！来帮我一下！”
仓库内传出了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你又怎么了？”
“这玩意卡住了！快来帮把手！”
“啧。”
他轻轻地咂了咂嘴，摘下了兜帽。他的脸上布满了许多长短不一的胡茬，一眼看上去让人感觉很邋遢。
“来了来了。”
他抬脚跨入门内，又马上缩了回来。
“好险，差点忘了。”
他捏起手中的香烟猛吸了几口，燃烧殆尽的烟灰随风飘落。杰斯随手将烟头扔到旁边的雪堆里，搓了搓手走进仓库然后关上了门。
仓库内摆放着很多型号的零件，工具台和旧机器人，大部分都用帆布盖上了，一些裸露出来的零件上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灰。
“你干嘛不开灯？”
“开灯不就暴露了吗？”
杰斯寻着亮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个带着护耳冬帽的男人拿着手电筒正在查看着什么，帽檐处露出了金色的短发。
“怎么了？”
“这个铆钉锈死了，拔不出来。”
金发男人直起身来扭了扭腰，无奈地说道。
他穿着伦敦大学统一发放的深灰色冬装大衣，外形经过裁剪，穿起来贴身保暖，和一般的大衣有着明显的区别，胸口的牌子上刻着校徽和几个字——“凯文?菲尔德，伦敦大学机器人学院”。
他的面容打理的很干净，肤色很白，脸部线条与普通人相比显得较为柔和，蓝色的大眼睛和金发是传统英国人典型的特点，与杰斯略显粗狂的容貌形成了对比。
“就差这个铆钉了，这玩意和核心外壳连接在一起的。”
凯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电筒指给杰斯看，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手电筒拿来，我看看。”
杰斯接过手电筒，低下身查看。
这是一台二十年前的旧型号机器人核心，这种机器人曾经被大量用于仓库管理和货物整理方面。
在当时是属于民用机器人中较为先进的型号，它能够将数量庞大的各类货物分门别类的堆放整齐，错误率不超过0.02%，这种精准度放在二十年后来看，都是非常惊人的。
虽然随着技术进步，这种机器人被逐渐淘汰，但是它的核心基础程序却成为了后续同类型机器人的典范，以至于现在有两成左右的民用机器人核心程序都是从它的基础程序衍生而来的。
“帮我照着。”
杰斯双手握着钳子，用钳口夹住那颗铆钉，先是左右扭了扭，然后用力向外拔。
铆钉依旧牢固地钉在上面。
“没法子了。”他长叹一口气，用钳子敲了敲那颗铆钉，“已经完全锈死了。”
“要是有喷灯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把这块给切断。”
凯文拿手比划了一下切割方向。
“你带喷灯没？”
“谁没事带这玩意啊？！”
“那就只能拆内核了。”
说完，凯文便从腰间的工具袋中抽出了扳手，准备拆核心的外壳。
“这个型号的启动程序实验室里面不是有吗？你干嘛还要拆这破玩意？”
“启动程序我早拿到了，我要的是运算齿轮。”
“运算齿轮？实验室里面这么多型号，偏要用这个老古董的？”
“你以为我不想用新东西？”
凯文小心翼翼地拆开外壳，核心内的大量金属零件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金灿灿的。
“新的运算齿轮没法完全兼容老程序，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错。”
“啧。”
杰斯将双手抱在胸前。
“叫夏洛克给你做一个不就完了？”
“我没有原型啊！当年罗伯特公司就是为了兼容这个程序才专门制造了这个齿轮。”
“图纸都没有？”
“没有，这种运算齿轮只在这一批机器人身上用过，第二批因为程序改进就用的通用型号了。”
“诶。”杰斯叹了口气，“我说你干嘛做这种费时费力的玩意呢？双足行走到现在都只是理论上的东西啊。”
“这就是未知技术的魅力。”
凯文从一堆金属零件中间抽出了一个齿轮，大概比手掌大一些，轮齿和齿槽大小间距不一，和普通的运算齿轮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借着手电筒的亮光仔细观察了一下。
“对，就是这个，子级三号运算齿轮。”
“既然东西搞到了，就快走吧。”
杰斯不耐烦的催促着。
“我还想出去吃点东西。”
凯文将齿轮用棉布包好，塞进大衣内的口袋，抬手看了看时间。
“这不是才四点过吗？”
“我下午茶都没喝呢！就陪你来搞这玩意了。”
“走吧走吧。”
两人关好仓库门，沿着小路向院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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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大学机器人学院以机器人技术而闻名，学院内有许多实验室，拥有世界上80%的机器人实验体和程序。学院专注于培养机器人方面的人才，每年都会有许多优秀的工程师从这里毕业。
院内有五座大型试验基地，里面划分了一百多块实验区，拥有完备的设施和材料。每一名学生提出的研究课题只要通过学校审核和答辩后，便可以在实验室中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研究场所。
“我这还有茶，你要喝吗？”
凯文掏出钥匙打开木门上的锁，然后朝外慢慢拉开，厚重的木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杰斯帮忙推开了另外一边的门。
“行，正好暖暖身子。”
他搓着手走进了室内，屋内很黑，只有一侧墙上的一个小通风口照进了一点亮光。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地上堆积的各种零件工具，打开了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吊着的十来个灯泡“砰”地一声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木质的仓库，弧形的天花板上吊着几条滑轨，一侧的工作台和画板上散放着一大叠的演算稿纸和设计草图。
滑轨上挂着的铁链下方连接着一个机器人，大约两米五高，四周有一圈支架支撑着它，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机器人的下半身是与人类相似的双足结构机械脚。
杰斯走到机器人身边，抬起手摩挲着自己脸上的胡茬，然后围着它打量了几圈。
“我才几天没来，你就组装的差不多啦？”
“你来了也是帮倒忙。”
凯文提起刚烧好的水壶，往桌上的茶杯里倒水，水蒸气沿着杯壁上升，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哈？”杰斯转头用不友好的目光盯着凯文，把指骨掰得咔咔响，“我帮倒忙？你什么意思？”
“诶诶诶，你别用那眼神盯着我，我不吃这套。”
凯文双手端着茶杯毫无畏惧地走过去，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杰斯。
“这么几年了，你擅长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你要真想帮我，就把这齿轮画一份图纸，我待会再找夏洛特做几个备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内掏出那个齿轮。
“就你会使唤人，我还没找你要工资。”
杰斯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打开布包，举起齿轮透着灯光查看着。
“给我半小时。”
“制图工具就在那，你请自便。”凯文抬手示意道。
杰斯拉过椅子坐在画板前，熟练地用工具测量着齿轮的数据，他一边工作着一边抱怨道：“要我说，你也是自己找罪受，你随便换个研究项目，实验室的那群老头保准会给你划一块地方，何必还缩在这个破地方受苦受累呢？”
“我乐意，这事你别管。”凯文一边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一边说道。
“......算了。”杰斯抬头无奈地说道，“说了这么多次，也没见哪次听过，你现在没啥事吧？给我买点吃的去。”
“吃的？桌子下面有硬面包。”
“我才不会吃那种玩意！”杰斯略微愤怒地说道。
“那你要吃啥？”凯文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要布伦街的司康饼。”
“你真当我没事干啊？还跑五条街去给你买下午茶？”
“我饿了手就会抖。”他一边说着一边抖动着双手，“万一我手抖把数据写错了……”
“行行行，真会找时间使唤人。”
“跟你学的。”
杰斯笑了笑，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硬纸卡片。
这是一种不记名的配给卡片，由政府统一发放，现在几乎所有商品都必须使用这种配给卡片才能购买，每月每人定额购买。在一些黑市上，一张糖类的配给卡甚至能够换到小型机器人的核心部件。
“真是搞不懂你哪来这么多配给用。”
杰斯接过卡片翻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张全新的卡片，而且是最高配额的那种，一月有25磅的额度。
“你这是哪来的？我们每月糖类配给不是5磅吗？”
“我自有门路。”
“那我也要吃。”
“行，就当你的跑路费。”杰斯朝着凯文摆了摆手，“我可不是那种会克扣工资的无良工厂主，赶快去，别打扰我画图。”
“你……”
凯文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语反驳，便收起卡片愤愤地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