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庄距海陵县可不近,差不多有六七十里,乡里也不是每天都有事要去县上,所以张保长也就没有特地去县里把来福被撞的事告诉陈银望,他寻思着等下次去县里的时候再说也不迟,毕竟人没什么大碍,不过不等他去县里,县里却来了一匹快马直接冲到他家院门口,随意将马缰丢给门房,门房是位老大爷,一看到这位就开心的道:“王差役?今天又来公干?县尊又有差事安排下来吗?”
王差役全名是王六民,也是县里的老人了,在县上做了十多年差役了,一直在这各个乡里走来走去的,负责传递县里的函件通知等等,算得上这里的熟人了,平时大家经常见面,所以大家有句没句的喜欢开开玩笑,不过这次王六民可没心情说门房大爷说笑了,只是吱唔了二声,就问道:“张保长在家吗?”
门房一看王差役这态度就知道可能有什么大事,忙道:“保长在家!”
王六民嗯了一声就直接往里面走去,这乡下地方,他随便走习惯了,也不用门房通报了。一进正堂就看到张保长已经起身准备到门口来,没办法这外面二人聊天的声音确实不低,张保长听到王差役的声音,知道县里可能有事找他,所以赶紧来迎接了,王差役看到保长也没有客气,立马问道:“保长,来福在哪?”
张保长惊道:“你找来福有事?”
王差役道:“他爸爸出事了,要让赶紧到县里去一趟!”
张保长道:“你说什么?陈捕头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也一二句也说不清,好象是去办个什么案子,二天没回来,县尊大人派人去找,发现他被人打伤在外面,好象快不行了,县尊安排我来接来福,让他们父子见一面!”
听到这话保长惊呆了,不说其他,整个陈庄能在县里说上话的人也就这位陈望银了,无论县里有什么安排,只要和陈庄有利害关系的,陈望银总会事先让人和庄上打个招呼,就算在县里他也能说上二句,帮衬一二,他要是不在,这陈庄以后的活计可就不好说了,别说二人还有点亲戚,陈望银够意思对他也不错。
看到保长发呆,王差役急道:“你到是快帮我去找人啊!”
张保长猛地清醒过来,道:“来福就在后院呢!”
王差役疑道:“私塾今天休沐?”
“哪儿休沐啊!这小子昨天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把头摔伤了,正在家里养伤!”
“啊?严重吗?”
“严大夫看过了,说没大碍,不过从昨天晕过去,到现还没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正打算再请严大夫来看看呢!”张保长道。
王六民道:“这样啊!我先去看看吧,他最好没事,他爸爸还等着见他!”
二人一起走到后院,进去后看到来福和陪他的学子在说话,看样子有点恢复了。正在轻声和同学说话的来福看到来人忙想挣扎起身,张保长赶紧上前道:“先别乱动,你小子刚醒,还是给我老实一会!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来福颤颤一笑,此时的来福,哦应该说是陈福生是无比内疚的,没办法一个整天闯祸的人落在十来岁的孩子身上尚情有可原,但此刻的他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想起他的做的那些事顿时愧疚不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一不说话可把刚进来的二人吓着了,王六民急道:“小班头,你怎么了?”要说小班头这个称呼还是一次来福去县上探望父亲时得到的,那时父亲整天忙,顾不上他,他就在班房里窜来窜去的,和一群人都打得火热,大家都互相介绍,说到他都说是捕头的儿子,不知道谁开口叫了他一声小班头,一下子大家都这么叫了。听到王六民问他,陈福生忙道:“王步,没什么事!对了,王叔,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是我爸爸又给我带什么东西了吗?”
听到来福开口,王六民舒了一口气,不过听到来福的问话,他又紧张起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爸爸出来了,县尊让我接你到县里看看你父亲!”
要是原先的来福可能不会多想,只会认为爸爸收了点小伤,但现在的来福可是位二十多岁的警察,他立马想到,可能这位新认的父亲出了了不得的事了!不然不会让人来接他!他忙问道:“我爸爸怎么了?伤得很严重吗?有没有什么危险?”
王六民和张保长对看了一眼道:“先不要问了,你还是先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来福道:“哦!”同意走是简单,可来福大伤未愈,所以他一起身就感觉晕乎乎的,又软了下去。
照来福这个样子,按说应该就不去了,但王六民想了想还是要接来福走,县尊那边等得急啊!也不知道现在来福去能不能赶上看他爸爸一眼了。
张保长看了看来福道:“他伤还没好,昨天严大夫说他不能见风,这样,我去找个驴车过来,让他躺着吧!”王六民一听大喜道:“就这么办!你最好再派个人陪他!”
张保长想了一会道:“算了,我去吧,我也想看看银望兄弟!”
半刻后,众人准备完毕,来福已经让人抱到一辆封闭的驴车上,这是陈庄能找到的最好的交通工具了,从这儿到县城近七十里,驴车要跑二三个时辰,大家不敢耽误,立时出发了。
此时海陵县衙里面则有些安静,大家都行色匆匆的,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县尊刘正一直在房里面转来转去,而床边齐大夫则紧张的处理着什么,刘正极其的紧张,一方面他在担忧陈望银的身体,听齐大夫的意思,陈望银坚持不了多久了,另一方面他在焦虑这件事,陈望银去处理的案件可不是一件小案子,这是他秘密吩咐陈望银去做的,这个案件的起因要回朔到二年多前他来的路上发生的河上抢劫案,当时只当是意外,但正式上任后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据了解,海陵县近几年来根本没有发生过哪怕一起如此恶劣的持刀抢劫案,而且实施抢劫的那几个歹徒竟无一人认识,好象从天而降特地来抢劫他的,事后回忆那几个人好象手段也不是一般的抢劫犯,抢劫犯大体首先将人控制,问寻财物下落再下手,而那天遇到的那几个人则直接上来就砍,不但杀了几个随从,连开船船夫都下了杀手,最后甚至连船上的几个家属也要杀,这就有点过分凶残了,不像抢劫倒像是杀人了。刘正感觉其中有蹊跷的地方,所以他密嘱陈望银暗自调查,这一查就查了好几起案件,先是县衙失窃案,而后又是监牢越狱案,最后甚至发生了库房失火案,这一切的案件一件连着一件的,在这二年中相继发生,往往是前案刚查到点线索就发生了新的案件,而后前面查的线索就会中断,只能再从头来起,二年多的追查,陈望银总算查到一点根由,他此次正是奉命前往老坝港,探寻相关线索,哪成想这一去竟然发生了意外,依陈望银的射手来说,要将他打伤制服至少不会少于五人才有可能,更何况老坝港是个河道纵横的地方,按理说他随时可以跳到河里逃生,依他的水性来说,到了水里基本就是安全的,但他仍然没有逃脱,据齐大夫介绍,陈望银全身多处淤青,应该是被棍棒类物件多次重击所致,致命伤在腹部,可能被多次猛击,肝脏已经破裂,生命危在旦夕,依齐大夫的话说,最多只能人参吊命,再用针针灸人中等大穴,可以让他清醒一会儿,说不了二句话就要没了。
刘正不敢现在就让齐大夫用针,因为陈银望唯一的孩子不在这儿,他不能自私的让陈望银合眼的时候连儿子都看不到,但陈庄太远了,七十里地,就算骑马跑个来回少说也要一二个时辰,齐大夫已经表示,陈望银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来福还是没有到,刘县令不时的到门口看看,已经去了二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到?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时间就在这样焦灼中慢慢的过去,就在齐大夫表示不能再拖的时候,终于看到一辆驴车进了县衙,刘县尊马上亲自来到驴车面前,正准备将来福迎下来,不想驴车里面来福已经晕倒了,没办法,这年头的路确实不太好走,王六民又催得急,所以车夫赶得快了一些,就这样把这位清醒没多会儿的来福再次震晕了,张保长先跳下车和刘县尊打了招呼,刘县尊没时间和他扯这些,直接问道:“这怎么了?”
张保长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小子昨天爬树,不小心摔下来,碰到头了!”
刘县尊摇摇头,他也听说这位的调皮,说道:“赶紧的,把他抬进去,正好齐大夫在,让他一起处理一下!”
虽说又多了一个病人,但齐大夫毕竟是多年的老大夫,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他先给来福把了一下脉,点点头,这位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头震荡了,想到马上要让他们见面,齐大夫立马掏出银针,对着来福的头唰唰的几针下去,立马来福就清醒过来,刘县尊缓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