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劫
一进门，屋内的情形几乎要去了昭平半条命！
“天尊？！”为什么……
硬撑着一口气终于等到昭平出现的刑天，朝她露出胜利的微笑，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天尊！”为什么会是今夜？！
“名字……”刑天依旧是笑，欢乐的笑，看到她眼中的心痛和伤悲后，眸中的快乐更添了几分。昭平不愿叫他的名字，是因为心魔作祟，只要击破了这一心魔，他知道他和她之间会比世间任何一对夫妻更恩爱。
昭平一边擦去他满嘴的血，六神无主的看着他，颤抖着慢慢将身体主动靠近他：“不要死。”看到他脸上的笑，颤抖得更加厉害，为什么……
“名字……”
明知道他要她唤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代表着太多的过去和她始终冲破不了魔障。为什么，即便是要死了，他还要逼她？！
刑天眼中的色彩逐渐暗淡，焦距越来越模糊，却依然不肯离开她半分。她若不叫，他便是死不瞑目了！
“昭平，我在赌。”
“你是心如止水了，是不？平常的方法根本打不开你心中那道紧闭的心门，我的寿命虽然无限，但是实在不知道按照以前的计划，用脉脉温情打动你的方法是否能在我有生之年打开你的心房，我等怕了。当你的目光停留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的时候，我就等怕了，我怕在我等待的过程中你将心都给了别人。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更多的惧怕当中，我只能用激烈一点的方法。”
“连救人都有那么多的规矩。莫担心，我杀了那么多寿命未尽的人尚且留在世间，更何况只是做了几桩善事呢？我倒恨不得那些反噬的劫数快点到来，我杀人遭到劫数，你尚且心疼我几分，更何况是救人呢？到时你会如何怜惜我？”
“……到时你会如何怜惜我？”
“……到时你会如何怜惜我？”
“……到时你会如何怜惜我？”
“不要！你不要用你的残忍来对待我……”昭平不断的擦去刑天嘴里涌出的鲜血，看着血红血红的血液无论擦多少遍都依然不愿停息，朦胧了双眼的泪终于大滴大滴的落入他的血中，泪珠滴到的血稀释了一点很快又恢复浓稠，就像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脱的记忆，是那么的那么的让她骇怕。
“我阻止不了，阻止不了啊！”血，她不想看到啊！
刑天颤抖着双手捧住她泪流不止的脸，漆黑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焦距，却有着她从不肯正视的怜惜，而后那光彩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摇摇头，她大力的锤击自己的心口：“不会的，一定有谁可以救你，一定有的！”可恨她现在依然是没有形体的元魄，如果她还有昔日的能力，必然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抱着让在地上的他，双手摇晃着他的头，急切地问：“有谁可以救你，有谁可以救你？！”
“在我临死前，叫我一声名字，还是让你这么痛苦吗？”相对于她的焦急哀恸，他虽然意识开始模糊了，却依然吐着血在笑，还有闲暇的心情气若游丝地问一些无关的话！
叫不出的，叫不得的，无数的鲜血，无数的双的眼睛围绕着她，鲜红的血和那一双双黑白分明又泪眼盈盈的大小不一的眼睛形成急速的漩涡围绕着她不断的旋转，不可以叫，不要叫啊……
混乱中，她抓住一线思路喃喃出口：“你要的是我的怜惜，反噬，即使遭遇了反噬，你也不该死，你不会让自己死的，你死了，难道叫我怜惜一具尸体？不，你没有尸体，你若死了，我便重入混沌，即使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来，也不会来啊！”
“有人可以救你的，那人是谁？是谁？”原来，她会回来，是因为她愿意，即使粉身碎骨，也愿意回到这个有他的世界啊！
“你救了我，是对不起苍生。”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努力张看眼看着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脸色忽青忽白的昭平，嗤笑一声，在生命垂危的一刻是她救了他，而在此刻命悬一刻的时候，她却在犹豫要不要救他。这女人真是善良得过分，对他这种妖孽这种骗她伤她的恶棍还有这样的善心。
“苍生……你也是苍生之一啊……”昭平痛苦地看着气若游丝的他，可是他会制造杀戮，救了他就等于杀了更多的苍生……
刑天勾唇无声的嗤笑一声，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善良，一旦有了要保护的对象，都会有发狠的时候，他杀了太多她要保护的苍生了，她不会救他的，也许她愿意犹豫该不该救他，他便该感激得痛哭流涕了。闭上眼，他将自己献给越来越蛮横的黑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最应该善待她，即使是因为她他才有了今日的劫难……
……
“为什么……我以为全天下最想我死的，是你。”
“我会后悔的。”昭平颤抖着声音，看着刚刚苏醒的他，动作轻柔的喂他喝下药水，闪烁的双眼说明了她是何等的骇怕，她救了他，她救了他！
“即使后悔，还是要救？”真是个矛盾的女人。忽然想起，她是第一个说爱他的女人，说得那么真诚，仿佛摘下了全天下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来……
“救人，违背天理胡乱救人是会遭到反噬的，我只希望我的后悔、上天的反噬都报应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再也不要让黎民苍生受苦了。”
“那你真不应该救我。”温热的药汁流入身体，让他舒服得想睡觉。
是的，她不该救他的，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她已经准备好为他万劫不复了。把他的头从腿上挪下，拿起药碗，方欲离开，另一只手却被他抓住了。
“我不许你离开我。”
“我没有要离开你。”只是也不想面对他。
“真的，你若走了，我便杀光西凉的子民，再率部下掠取中原的沃土……”
“不会的，我不走。陪着你。”西凉的子民，往后他多杀一个她便多担负一份罪了……
“昭平，你恨我吗？”
“我不恨，只是痛，每当你多杀一条生命的时候，我便会撕心裂肺的痛，真希望被你杀死的是我，而不是他们。”如果她死了，如果她死了，西凉的百姓会原谅她吗？会吗？
“别哭，你陪我，我便不杀人，再也不了……”
“不要骗我，你若骗我，就然给我从此万劫不复，一死以谢天下吧，永生永世都不要回来。”
“原来你这样诅咒自己，我的心是会痛的……”努力睁开眼皮，可是那黑暗太诱人，最终还是屈服了……
“看到你杀人，我的心更痛。”自嘲一笑，她看着那颗昏睡的头有意识的靠近她贴在地上的腿，就像看着万劫不复的厄运不断的靠近自己，她却不愿躲避。
“世间的一切苦痛都源于过于执著，经历了万年，你似乎还没有明白？”银色的眸子始终不离的看着缓缓走来的昭平，上官巧儿好奇地问。
不奇怪年纪轻轻的她会知道自己的事，反倒是屋里头男子看不透才叫她觉得奇怪。他真以为她会相信这种“巧合”？
“你别怪他，他这人就是这么鲁直。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他一样好骗。天尊，答应帮他度过此劫后会带我们到一个满世界都是修真者的世界里。他怕我在人间待太久了，迟早会死于非命。”
看着她的眸子，银光闪闪的，在白天不仔细看真会以为她是只剩下眼白的瞎子，有些让人不忍睹视，晚上的时候那样的银光却容易让人误以为下雨了。
“我明知道最终是会有人来救他的，但是在见到你们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害怕。也谢谢你们救了玄奇。”
“天尊，对我们有恩，回报是应该的。”
恍如隔世，这样的经历若再来一回，她大概会被活活吓死。昭平笑着拉着她的手，说：“我只道他杀人会让我心疼，可见他救人却痛得更厉害。可是，我现在非常庆幸他当初救了你们。”
上官巧儿笑：“天尊专挑违背天理的人来救，扰乱一盘天象，你担心是正常的。如果是我，我想我也会阻止。”
昭平好奇地看着她：“这世间少了你，七星九尾狐便要作乱了。”她还记得上官巧儿来了后天象恐怖异常的变化，本来她应该极力阻止的，可是见到那男子看她的眼神，不知为何便默许了。
“的确是少有的变化，整个星象都变了，真不知会是怎样的祸患。”上官巧儿笑道。正因为是这般急促突然的紊乱，所以刑天才会受到出乎意外的反噬。
“你不担心？你下凡的任务可就是为了克制住她呢。”
“曾经，我执着于这个任务，可是当他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情愿万劫不复也不想要他有丝毫的损伤，哪怕死后将会被严厉的处办，也不想他有事。明知道不应该，不值得，可就是为了他，把整个天下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万劫不复……看着上官巧儿的银眸，昭平心有同感的说：“万劫不复，就是要你以最害怕的方式活着，心里有说不尽的愧疚，痛苦得心如刀绞，却依然要活着看到自己所做的选择导致的‘万劫不复’。现在才知道，如果劫难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自己却莫可奈何束手无措。”
上官巧儿和昭平四目相对良久，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一同抬头看着蓝天上急速变化的星象，知道自己已经积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