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靖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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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卷二

惨叫声不绝于耳,沐晓夏不禁一阵绝望,数年靖妖路,她从没有如今日这般无力过。

一直以来她都坚信,以她的能力几乎能够毫无压力地解决任何与妖有关的事件;包括那只所谓的大妖天狗,她都有那个勇气与之一战。

但在今夜,这份无力感早已将她压垮。

她的能力,她的自信,她的骄傲,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一人高的长柄怪刀又一次地捅入了她身边不远处的同僚,同僚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声,并在那一瞬间,被数十位妖力强大的鸦天狗包围。

“不——————”

沐晓夏嘶吼着,驱使着靖妖塔飞向鸦天狗,试图解救那位同僚。

只是,靖妖塔原本就离得沐晓夏尚有一段距离,纵是它飞得再快,也难在一瞬间就赶去驰援。

也正在此时,鸦天狗们手起刀落,沐晓夏只见到眼前那位同僚在一瞬间就被分裂成了好几块。

秽物,脏腑以及血污,都在那一瞬间,流淌到了地上。

鸦天狗起身,其面具之下是一张张可怕的嘴脸,一张张因为血腥气,而极度兴奋着的嘴脸。

而此刻的他们,也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沐晓夏的身上。

仅一瞬间,鸦天狗们挥舞着翅膀,飞到了半空之中;与此同时,一群黑色乌鸦朝着沐晓夏扑来。

沐晓夏虽有慌乱,但还是勾了勾手驱使着靖妖塔折返,以应对眼前的局面。

可是,她的心好似被蒙住了一般难受。

刚才的那位同僚,他何时入司?

刚才的那位同僚,他年龄几何?

刚才的那位同僚,他又叫什么名字?

这一切的一切,她似乎都没有认真地了解过。

整座靖妖司,除了师父以及几位长辈之外,沐晓夏几乎谁都不认识。

那些曾经与她有过交集,或毫无交集的靖妖司司众,她可以说是一个都不认识。

就在来之前,她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纸上的名单罢了;可是那份名单与来的这些人,她却一个都对不起来。

或许,那些人也是一样的。

他们互不熟悉,每日,只在接取任务、完成任务、结束任务中循环。

没有人愿意主动与他人打招呼,也没有人愿意与别人有所交集;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她,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好好地试着去了解过一个人。

生活、工作、情感,这一切的一切,他们都不会主动告知别人,或者说是:羞于启齿。

除了他。

那个闯入者,那个格格不入者,那个,真正拥有“心”的人。

在赶来驰援的人中,柳中阳是唯一一个,能将人与名单对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与这些降妖者说得上话的人。

这便是,洛阳城所带来的魅力吗?

这些年来,她所处的靖妖司,无一不在诋毁着洛阳城。

原因,仅仅是因为长安才是李隆基的京师,而洛阳,只是陪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诋毁也开始愈发难以控制。

骨妖案、案牍详情、录吏破格升调降妖者,这种种事件以及规定,令长安靖妖司,对洛阳靖妖司愈发嘲笑,同时也加剧了两地靖妖司关系的恶化。

甚至于到最后,还莫名传出了两地掌司不和,点玲珑意图整垮陶天凌的传闻。

可这些都是不实的流言。

即便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

每天夜里,她都能听到,她的师父坐在卧房内,书写并朗诵对陶天凌敬仰之情的诗句。

平日里,但凡有人敢对陶天凌不敬,师父也是第一时间出声呵斥,即便是对她也不例外。

纵是在骨妖案发酵,陶天凌被抓,诸官都对陶天凌撇清关系的时候,也只有师父倚靠在长安城积累的人脉,为陶天凌四处打点。

而对师父来说,会见陶天凌,更是一件极为庄重的事情。

每次陶天凌赶来长安视察之际,他都会精心准备一番,包括他的着装以及司中内务,他都会提前抽调好人手,从里到外,都要工整。

沐晓夏知道,他的师父究竟是怎样的人。

凡是能用玲珑点意笔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花费多余的力气去做这些在他眼里毫无用处的事。

而此前,除了当今圣上下司巡视外,也只有陶天凌能够得到这份殊荣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种种,沐晓夏明白,师父绝不会与陶天凌有分歧,也绝不会因为司众们的话,而对陶天凌生出嫌隙。

因为这种心情,她能理解;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能理解。

那种崇拜,那种盲目且狂热的崇拜,就如她对师父的感情一样;师父对陶天凌,便是属于这种崇拜。

虽然两地靖妖司的办案方式不一样,虽然司众之间多有不和,虽然流言依旧在继续,可师父对陶天凌的崇拜是不会因此而减弱的。

他们的关系,也绝不会因此而割裂。

可是她呢!

她这位所谓的首徒,究竟有没有为这靖妖司做过什么努力呢。

不仅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辟谣,也没有下功夫去解释两地靖妖司的分歧,更没有用心去了解过每一位司众的心情。

她,这位所谓的首徒,盲目地戴着司众们赠予她的高帽,盲目地相信着这些流言蜚语,并盲目的,妄图通过与莫秋一战,来分出两地靖妖司所谓的高下。

可是,她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不仅输了自己的尊严,还连同长安靖妖司的尊严,一同输给了洛阳。

就在方才,在她们来的路上,她这所谓的队长,连队员们的名字都不知道,要不是柳中阳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说起那个柳中阳,明明弱的要死,明明是个怂包,却为何还敢在那么险要的情况下,冲出来保护自己?那天若不是他,或许自己早就...

不仅如此,这个看似有点憨,又过于老实的男子,在处理案件的时候,却有着完全不同与表象的惹眼表现。

那个家伙,真的能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同时,这些惊喜也一次次的,狠狠地将她的骄傲碾在地上。

直到今夜,也是如此。

原本,那三张符纸是她留给他保护那一众妃子公主的,可他硬是将这三张符纸还给了她;而眼下看来,若非这三张符纸,怕是她与这一帮同僚们,早就该支撑不住了吧。

宝塔飞过,和着她的泪水一同,砸向了一只鸦天狗。

鸦天狗脊柱断裂,在惨叫声中倒在了地上,呜咽挣扎。

于此同时,又有两只鸦天狗,趁着靖妖塔离开的瞬间,扑向了沐晓夏。

沐晓夏知道,这一回她已经跑不了了。

只是这一刻,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公,也没有如小时候的心情一样,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她什么。

“沐晓夏,你不是为了你阿爷活着,更不是为了你阿娘活着,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沐晓夏而活着;如此努力活着的人,我又怎么会讨厌呢!”

沐晓夏回味着那家伙的话;不知怎的,她的心中竟也会有种叫做“甜蜜”的东西,渗出她的心脏,扩散至她全身。

或许,也只有那个家伙愿意接近,并读懂这个傲慢,且无理的自己了吧!

她闭上了双眼,任凭死亡的到来。

“只是在死前,也好想再抱一抱你呢。”

......

三山石,爪山,莫秋正跟着迎亲的队伍,走在上山的路上。

自方才起,他便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盯着他一样。

可是,附近的妖气太过驳杂,这令莫秋无法嗅出那暗中盯着他的家伙;除此之外,莫秋还察觉到,好似有妖怪正伏在他的身边喘息着。

但奇怪的是,虽说能听到那轻微的喘息声,可他的身体却并没有被热气或冷气呼到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也没有比之刚才沉重,按理说,也不会有灵体或者什么鬼东西,趴在他身上才是。

可就是这样,那喘息声依旧萦绕在他的耳边,久久无法挥去。

也因此,莫秋有些燥怒,而这份燥怒随着其心理的变化开始盛放。

桃子就近眼前,仅在咫尺之间,他就能将她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而他,竟为了与那所谓神明的约定,放弃救出桃子的绝好机会。

大天狗或许就在路的尽头,而一旦轿子到了那儿,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眼下若是再不出手,怕是要错失良机。

燥火终是在他体内盛放,而在其盛放的一刹那,他的身体也已做出反应。

莫秋起跳,踩着前头妖怪的肩膀,冲向了那座矮轿;仅于刹那之间,莫秋的另一只脚就踩到了矮轿之上。

他抓住了跪坐在其上的桃子的手,并再次往后一跳,拉着桃子一同,离开了妖怪的队伍。

妖怪们还未反应过来,莫秋就早已带着桃子跑远了,直到许久,妖怪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互相询问:

“どういうことですか?”

“おじょうさんは?”

“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

山林间,充斥着妖怪们绝望的喊叫声!

再说莫秋,拉起桃子就往后跑,他尚且记得来时的路,故而跑的毫不迟疑。

只是令莫秋感到奇怪的是,其身后的桃子,却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感到一丝意外,反倒是镇静的可怕。

莫秋放慢了奔跑的速度,并在最后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入眼,便是一双毫无生气的双眼。

“桃子,桃子?”

莫秋轻拍桃子的脸颊,可后者并没有反应。

也正在此时,莫秋终于察觉到了问题,他的左手竟没有感到丝毫灼热。

他撩起了袖口,原本一直在他手腕上的那圈血线不见了。

不仅如此,那覆盖在他脸上的面具,竟好似长了根一般摘不下来;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天上飘下来一个人,一个长得与莫秋一模一样的人。

而就在那个“莫秋”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原本毫无生气可言的桃子,突然好似活过来一般,用左手紧捂着她的右手。

莫秋知道,那是血线正在灼烧着她的右手。

“莫秋”一把揽过了桃子,并将她搂在怀里,同时,还撩开了自己的左袖给眼前的这位,带着狐狸面具的莫秋看。

猩红耀眼的血线,如那轮明月一般刺痛着莫秋的双眼,并在同时,刺痛着莫秋的心。

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是谁,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在那一瞬间,莫秋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他艰难地走到了桃子身前,并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者回头。

莫秋看着桃子的脸,问道:“桃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还未等莫秋说完,桃子莞尔一笑,甜甜地说道:“狐狸先生,谢谢你来参加我与莫秋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