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人简介】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涪翁，又号山谷道人。原籍金华（今属浙江），祖上迁家分宁（今江西修水）。早年仕途顺畅，晚年坎坷，最后卒于宜州（今广西宜山）贬所。与张耒、秦观、晁补之同为苏轼门生，有“苏门四学士”之称。尤长于诗，世号“苏黄”。书法上颇有造诣，与苏轼、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早期词风艳丽，后期转向瘦硬刚健。著有《豫章先生文集》三十卷、《山谷琴趣外编》三卷。
清平乐（春归何处）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赏析】
黄庭坚早年游学、游宦期间，写下这首《清平乐》。词中描述的是晚春景色，作者遍寻春的踪迹，最终却无处可寻，难免落寞，生出惜春之念。
开篇词人就发出了疑问：“春归何处？”这个问题就像孩童提出，别有趣味。之所以有此疑问，是因为词人感到时光匆匆流逝，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似乎都转瞬即逝，而自己却无法挽留。因此他渴望通过寻找春天寻找自己心灵的归依之所。然而春天仍然离去，令他寂寞彷徨，面前“无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因为寻觅春天而不得，词人急切地希望有人能帮助自己，告诉他春天到底去了哪里，或是和他一起去寻找春天。可是没有人知道春天的踪迹，词人只好无奈道：“春无踪迹谁知？”
“除非问取黄鹂。”无人能帮他，他就到大自然中去寻找，最后他找到了高声歌唱的黄鹂鸟。黄鹂歌声婉转动人，但词人却没能从它那里得到答案，由此，希望落空之感更为强烈。
“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此时微风吹过，黄鹂鸟再也不肯与词人对话，它乘着风，飞过蔷薇花丛，最终飞向远方去了。蔷薇花开在夏季，作者此处提到蔷薇，暗指夏天已经来到，努力寻觅的春天更是难以找到。
词人对春的寻找，代表着他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他对春的痴情，表示其对美好事物的执着。黄庭坚此词历来为人称赏。从珍惜春天到寻找春天，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失落而回，结构明晰，通篇以口语写来，通俗易懂，风格清丽明快，写出了春天的美好。
【大师导读】
鲁直间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行家语，自是著腔子唱好诗。
——宋·晁补之
山谷词尤以《清平乐》为最新，通体无一句不俏丽，而结句“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不独妙语如环，而意境尤觉清逸，不着色相，为山谷词中最上上之作，即在两宋一切作家中，亦找不着此等隽美的作品。
——薛砺若
这是首惜春词。耳目所触，莫非初夏景物，而春实已去。飘然一结，淡雅饶味。通首思路回环，笔情跳脱，全以神行出之，有峰回路转之妙。
——虢寿麓
念奴娇（断虹霁雨）
八月十七日，同诸生步自永安城楼，过张宽夫园待月。偶有名酒，因以金荷酌众客。客有孙彦立，善吹笛。援笔作乐府长短句，文不加点。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桂影扶疏，谁便道，今夕清辉不足？万里青天，姮娥何处①，驾此一轮玉。寒光零乱，为谁偏照醽醁②？
年少从我追游，晚凉幽径，绕张园森木。共倒金荷，家万里，难得尊前相属。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笛。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
【注释】
①姮（héng）娥：即嫦娥。
②醽醁（líng lù）：美酒名。
【赏析】
元符元年（公元1098年），黄庭坚由黔州贬谪到偏远的戎州。当时他已年过五十，晚年遭贬复出无望本是憾事，但通过这首词可以看出，当时的他十分乐观，能以积极豁达的心态面对挫折。
上阕前三句写秋日雨后初晴之景：半隐半现的霓虹高挂在刚刚雨过天晴的天空上，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翠绿的树木环绕群山，把一座座山峰装点得犹如美人额上修长的秀眉。以下数句别出心裁，以三个问句描摹出一幅月下秋景图：中秋佳节刚过，月亮上的桂树还是枝繁叶茂、阴影浓郁，是谁在疑问，今晚的月光不够明亮？广阔的天空无边无际，好似有万里之遥，那在这广袤的星空中，嫦娥究竟身在何方，在哪里乘着明月飞舞呢？映照在大地上的月光忽明忽暗，零散错乱，它洒下光辉又是为了照耀谁家的美酒呢？
词人一再设问，展露出开阔的心境，以及想要探寻星空奥妙的浪漫情怀。上阕气势波澜，充满豪情逸兴。
下阕描绘了寻觅与宴饮的过程：“晚辈们追随着我，在这凉爽的夜晚，顺着小路绕到树木繁盛的张家园林。且一起举起荷叶酒杯，能在这离家万里的地方相遇相聚，把盏同欢，多么难得！我这一生中，几乎行遍了祖国大江南北，无论身在何处，仍然最爱临风笛声。孙郎听闻此言，立刻微笑着拿出笛子，演奏了一曲美妙的乐曲。”
在树木环绕的静谧之地，众人纷纷举杯邀月，尽情畅饮。看着相聚的亲朋好友，词人生出“家万里，难得尊前相属”的感慨，暗含孤苦与落寞。但词人很快就跳出感伤的情绪，想起了最爱的刚健笛声，“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笛”，这三句顿生豪情，显示出虽处逆境仍乐观旷达的性格。
词以笛声结尾，声远，意远，神思更远，让人于笛声中体会到雄浑潇洒的词境，以及作者的满怀豪情。
【大师导读】
或以为可继东坡赤壁之歌云。
——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