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觉这话原本有着玩笑之意，也想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莫晓乙竟然蹬鼻子上脸：“这个你放心，我会酌情安排的。”
周觉彻底无语，哭笑不得地倒在一堆抱枕之间，嘴里哼哼唧唧地抗议：“你这是侵犯人权！打倒法西斯！打倒霸权主义！”
莫晓乙眼里流露出一丝歉意：阿觉，对不起！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将所有可能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2
晚七点半，周觉和莫晓乙准时走进宴会大厅。
自从结识周觉以来，莫晓乙常常受邀出席各种名流宴会，眼光见识自然不同以往。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见过如此豪奢的场面。
宴厅的墙壁皆是用Benedictine Monks进口的顶级大理石镶嵌而成，密布着高雅的淡金色花纹，大厅中央悬挂的五座巨型栀子花型吊灯，更是将繁杂至奢的情调发挥到了极致。美酒流光，觥筹交错，跃动的色彩充斥着整个宴会厅，到处都弥漫着那种放纵的享乐主义味道。
两人的出现，立刻聚集了众多目光。
而莫晓乙几乎在瞬间，便对在场的所有人进行了一次视线扫描，每个人的神态和动作几乎都被他快速捕捉到，尤其是他们的眼神。
眼神是心灵之窗，在眼球后方感光灵敏的角膜含有1.37亿个细胞，这些感光细胞在任何时间均可同时处理150万个信息。所以即便是一瞬即逝的眼神，也能发射出千万个信息，泄露心底深处的秘密。
莫晓乙便是这方面的高手。他能通过眼球的转动，瞳孔的变化，甚至视线的转移速度和方向，分析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再综合其他信息，迅速挖掘出隐藏其后的情绪和意图。
然后，他更加悲哀地发现，仅仅两个小时，他们的敌人便已呈几何倍数增长了。这个发现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周觉的“人权自由”被剥夺得更加彻底。
当侍者高声报告“爱莎公主驾到”之时，莫晓乙第一个转过了头。
那一刻，他几乎是屏息以待。
传闻中，阿觉就是因她而死，什么追求未遂、因爱成恨，他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公主到底有何惊人魅力，能让阿觉如此神魂颠倒？
万众瞩目中，爱莎公主踏着旋转的光圈缓步走来……
咦……人呢？莫晓乙疑惑地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因为首先入目的并非什么娇艳如花的公主，而是一个特大的纯白色鸟笼，上面还镶嵌着各色珠宝，底部垂挂着七彩璎珞，长长的，一直拖到地面。
“鸟笼”越走越近，莫晓乙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原来不是没有人，而是……人在鸟笼下面。可是那人……
莫晓乙刚看了一眼，就感觉一阵头晕，赶忙别过头，不敢再看。
不仅莫晓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瞬间避开了目光。原因很简单，这个爱莎公主不但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鸟笼，身上还裹着无数条闪闪发光的丝带，纵横交错色彩斑斓，目光稍一接触，便感到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只有周觉似乎早有准备，竟然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款太阳镜戴上，一副悠哉闲哉、完全不受影响的可恨模样。
莫晓乙极是惊奇：“不会吧，你怎么知道……”
周觉大为得意：“没办法啦，这个爱莎公主可能祖上和乌鸦是亲戚，所以对闪亮的东西情有独钟。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因为一时不慎，被强光灼伤了眼，害我流了好几天眼泪。这次我当然要吸取教训，不能重蹈覆辙。”
莫晓乙毫不客气地夺下墨镜：“既然你已见过爱莎公主，不如借我戴戴。我看了半天，连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周觉一脸莫名其妙：“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和你有什么关系？况且即便你看清她现在的模样，也没有丝毫意义。反正再过几天，她就会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因为这个爱莎公主是出了名的整容狂人。她从十二岁开始就不断地抽脂、提臀、隆鼻、丰唇、镭射除斑、脸部磨光塑型等等。据说她每换一次发型就要整一次容，每参加一次宴会也要整一次容。所以，她的容貌一直都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从没固定过，当然也没重样过。知道当初我是怎么认识她的吗？”周觉一脸贼笑地凑到莫晓乙耳边，“嘿嘿，告诉你哦，这个爱莎虽然爱美成痴，却偏偏是个审美白痴！她第一次隆胸就是到我们晨曦做的，她竟然要求医生按照M国世纪广场那座维纳斯神像的胸部尺寸给她做手术……”
莫晓乙瞪圆了眼睛：“可是那个神像高达四十米，按照比例，胸部岂不是有……”
周觉使劲憋着笑：“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那种尺寸的胸部有多么恐怖。她刚刚走下车，就因为胸部过大，导致身体比例严重失衡，猛地向前栽倒。当时正巧我办案经过，以为遇到畸形人了，连忙扶起她，还好心将她护送回家，这才知道了真相。哎，你是没瞧见，她顶着那个巨胸，就像翻身的蜗牛一样，若没人扶持，根本寸步难行。”
从呆滞中回神，莫晓乙瞪住周觉，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同时爆笑出声。
手臂索性搭在莫晓乙的肩膀上，周觉继续八卦：“她回去之后立刻做了缩胸手术，从超F一直减到A，之后却又改变主意，从A涨回F，然后再从F降至C。反正她那可怜的胸部一直随着她的心情变化在不断地涨大缩小。你说她这么费劲干吗，还不如直接弄两个气球放那儿，随时充气放气，大小随心，不是更方便？”
这一次，莫晓乙连眼泪都笑出来了：“阿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突然想到什么，他慢慢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盯住周觉，“不对，你向来不关注这些八卦消息，怎么对这个爱莎了若指掌，连她隆了几次胸都这么清楚，莫非你真的对她……”
周觉立刻一脸惊悚：“喂，你快饶了我吧！明明是爱莎每次整容之后都要给我寄一大堆照片，我心情烦躁或工作疲累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你别说，还真管用，每次见到她闪闪发光的样子，我都感觉特别欢乐！”
莫晓乙似笑非笑：“原来还是治愈系。”
“论治愈，谁能比得了你这张脸？”
“咦，你又皮痒了吧？”
两人叽叽咕咕地又笑又闹，幸好这时大家都在忙着向爱莎公主表达仰慕欣羡之情，所以没人注意这两人已经完全不在状态。
音乐响起，爱莎公主姿态优雅地走上高台：“各位嘉宾，感谢你们不远万里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你们的到来让我深感荣幸！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因为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三年前我就对自己发誓，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一定要与心爱的王子相约聚首，与他共舞在瀚海之上，星夜之下。”
众人面面相觑，正暗自猜测之时，灯光却陡然暗了下来。两道光束从高处打落，一道射向爱莎公主，另外一道竟然落向——周觉。
莫晓乙因为与周觉贴得太近，受其牵连，竟然也被强光笼罩，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众人顿时嘴角抽搐，与这两个清逸俊美风姿绝顶的少年相比，爱莎公主的那身扮相实在是惨不忍睹。
更有意思的是爱莎的反应，她顶着“鸟笼”，仪态婀娜地走向周觉：“周警监，时隔三年，我们终于再次相见。这第一支舞，便由你我开始好吗？”
她优雅地抬起手，中途却又停顿下来，犹豫地看看周觉，再看看莫晓乙，竟不知应该伸给谁。
毕竟她和周觉三年未见，后者也还处于成长发育阶段，面貌身材自然有些变化。再加上强光耀眼，两少年皆是眉目如画，周觉又身着便装，一时分辨不清也属正常。
莫晓乙心里一动，顷刻之间，便已做了一个绝对大胆而放肆的决定。
他竟然抢先一步，微笑着将手伸向爱莎：“三年不见，公主风采更胜往昔。能得佳人垂顾，在下深感荣幸，请！”说完便牵起爱莎的手，缓步走向会场中央。
阿觉之死虽然原因未明，却必定与这位公主有关。他暂时无法探知真相，便索性斩断所有可能的因果，让他们之间再无半点关系。
爱莎完全被莫晓乙的笑容迷住了心神，竟是毫无怀疑，乖乖地任其摆布。
于是，周觉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在场的皆是出身豪门显贵，即便没有与周觉会过面，也从电视或照片中见过他，自然知道谁是周觉。所以，打死他们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众目睽睽之下冒充一国警监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当着众人之面，这小子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周觉急了：“晓……”
莫晓乙立刻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晓乙，你在那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周觉愕然，这家伙竟然叫他——晓乙？
既然当事人都选择了沉默，其他人更不会多事了，反而饶有兴味地瞧着两人“眉目传情”，心底却在幸灾乐祸，这回可有热闹瞧了！
真假警监，公主错爱，哈哈，如此荒谬的事情，不上头条都不行！
最让周觉气闷的是，莫晓乙也不知道和爱莎说了什么，两人的手自从牵到一起后，爱莎的嘴就没合拢过，笑得简直就像一颗奶油爆米花，还是那种放了太多糖的，甜得几乎可以腻死人！
连着跳了三个曲子，爱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莫晓乙。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男人们立刻蜂拥而上，齐心协力地将莫晓乙挤出“包围圈”，争先恐后地将手伸向爱莎，殷勤邀舞。
莫晓乙笑眯眯地给诸位“狼友”让地，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任何人都能看出爱莎对他的迷恋。从现在开始，这些人的情敌不再是周觉，而是他莫晓乙。
那么，就让所有的阴谋都冲我来吧！
不过，周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几乎是掐着莫晓乙的脖子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却又忍不住好奇，“还有，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让鸟笼公主笑得那么春光明媚，眼神都能织出网来？”
莫晓乙也不反抗：“我就是以比较专业的眼光品评了一下她的服饰而已。”
周觉迷惑：“品评？不就是一个闪光木乃伊扣上一个鸟笼子吗？”
莫晓乙严肃道：“阿觉，你的审美眼光太过肤浅。你不觉得那个笼型支撑框架的设计别具匠心，让人一见惊艳吗？你不觉得那些彩色光带的处理方式，不仅诠释了最前沿的流行文化，而且由内而外透出一种繁复精致的美丽吗？爱莎公主对于时尚的诠释是如此与众不同，这等别出心裁如梦似幻的震撼造型，必将载入时尚艺术史，成为永恒的经典。”
周觉呆滞了，过了好半天才猛地爆出一句：“我靠！谄媚也要有个限度，这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莫晓乙有些小得意：“公主可不觉得恶心。若非我苦心相劝，公主的美丽不应该由我一人独享，她还不肯放我离开呢！”
周觉气哼哼：“既然如鱼得水，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莫晓乙声音瞬间变小：“那个……公主太亮，我的眼睛受不了了。”
周觉哭笑不得，向着莫晓乙一竖大拇指：“行，你牛！我服你了行吗？”
因为宴会折腾到很晚才结束，再加上无事可做，次日早晨，周觉史无前例地赖床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不用睁眼，他也知道那是莫晓乙，便懒得理会，继续蒙头大睡。
可是，紧接着他又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甚至还有皮带扣撞击的叮叮声，周觉忍了又忍，直到忍无可忍才猛地翻身坐起：“莫晓乙，你又在……”
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周觉不敢相信地指着立地镜前的身影：“你……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竟然还是警服！不过周觉却不得不承认，这身纯黑警服衬得莫晓乙越发眉目清隽，英挺秀逸。
莫晓乙美滋滋地在周觉面前来回踱步：“还不错吧？爱莎公主想要看我穿警服的样子，我们约好了今天共进午餐。”
周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大清早就跑来我屋里折腾，甚至都不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
莫晓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怕你不同意嘛，所以决定先斩后奏。”
周觉起身走到莫晓乙身前，脸色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晓乙，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如果你真的喜欢爱莎公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追求她；可是你看她的眼神毫无爱恋之意，那么你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必定另有原因。晓乙，爱莎毕竟是一国公主，绝非游戏对象，你想过被揭穿的后果吗？”
莫晓乙沉默，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近乎无理取闹，可是又让他如何告知真相？事实远比任何编造的理由都更加荒诞，也更加难以置信！
“阿觉，如果我说，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你相信我吗？”
周觉毫不犹豫：“我当然信。”
“那么，如果我说，我必须这么做却不能告诉你原因，你也能信我吗？”
周觉定定地看了莫晓乙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也罢，我不问你。可是你务必记得，与爱莎保持距离，千万要给自己，也给我留一条后路。”
莫晓乙郑重地点点头：“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为了让今天的约会更富情调，爱莎公主特意脱下了那件闪闪发光的丝带装，换上了更加耀眼的亮片装。当她站在窗前的时候，莫晓乙简直以为自己看到了第二个太阳。可惜他没有后羿射日之能，只得空自流泪。
“太阳”却完全体会不到后者悲催的心情，裹着一身光芒越逼越近，眼神几乎黏在莫晓乙的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开：“告诉我，你其实来自梦中对不对？因为现实世界没有真正的王子，更不会对我笑得这么温柔。”
莫晓乙学着周觉的样子抬手挺胸，行了个标准而漂亮的军礼：“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鄙人都愿为公主斩妖除魔，不惜性命。”
这话说完，莫晓乙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爱莎却激动得连脸上的“油彩”都要蹦跳起来：“不要，不许你死！为了我，你也要活得好好的，听到没有？”
莫晓乙的脑门直冒黑线，我本来就活得好好的，表面却越发恭顺：“谨遵公主吩咐，我一定振奋精神，坚强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