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战衣四人随着旭若儿走入后殿,并走进一处类似地下室的地方。门是紧锁的,旭若儿一边打开门,一边说:“这里我也很少来,但我知道吴素一定就在下面。”
此时的关山歌脸色白得吓人,而且你若仔细观察,便会发觉他的身体一直在轻轻地发着颤。
旭若儿似真似假地叹息:“我虽然对吴素印象不深,但却听说过她偷跑出去找你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母亲为什么非要把她抓回来?”话说着,已走了进去。下面是一个长长的甬道,每隔五六米远就有一个铁门,里面想必关着人。但旭若儿却掠过这些门,直接走到甬道尽头,那里又是一扇铁门。再打开后,便又是一条甬道,但比刚才的那条更阴暗,而且还散发出一种霉烂的气息。
这条甬道的尽头却是一道坚硬的石门。旭若儿在门上敲了几下,旁侧便有一个只有面孔大小的小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面无表情地问:“做什么?”
旭若儿似对老太婆有所顾忌,赶忙陪笑:“鸠婆婆,我是来见吴素的。”
“吴素?”鸠婆婆冷冷地说:“你娘难道没告诉你,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见吴素!”
“我知道,但今天出了特殊情况。鸠婆婆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娘一定不会怪我的。”
“不行,没楼主的命令我是不会开门的。”
旭若儿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不由脸色一沉:“鸠婆婆,我娘正在闭门练功……”她猛地一顿,似后悔说露了嘴,赶忙接着说:“总之,现在楼内的一切由我做主。你若再不开门,别怪我在娘没出来之前,便先定你个不敬之罪。”
鸠婆婆果然沈吟了,并且自言自语道:“按时间算,楼主就要出关了,那吴素也就没有用了。好吧!你们进来吧!”
洛战衣心里一动,海日楼主闭门练功和吴素有什么关系?
石门刚一打开,便有一种腐臭的味道迎面扑来,简直是中人欲呕。这一回第一个冲进去的是关山歌,他一直握紧了拳头在等待这一刻,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进去便狂喊狂呼起来:“素素,素素,你在哪儿?”
洛战衣和铁兵也忙跟了进去,鸠婆婆却急了:“你嚷嚷什么?现在正是喂食的时间,惹怒了它,谁也不好受!”
洛战衣心里立即升起了不详之兆,他惊疑地问:“什么喂食?”
“喏!看下面。”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脚踩的不是平地,而是孔隙极密的铁网。透过孔隙看去,原来下面是一个石穴,又深又大。让每个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石穴中间竟趴伏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蛛蛛。
那个蜘蛛八脚直立竟有半人高,身体几乎有一头牛般大小,看上去恐怖之极。此时它正低着头,只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液体流过管道的声音,而它的身下还有模糊的一团黑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旭若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黑色蜘蛛,她恶心地退后几步:“谁要看它?我要看吴素。”
鸠婆婆奇怪地看着她:“吴素不就在下面吗?你没看见吗?蜘蛛下面就是!”
“什么?”旭若儿失声叫了起来,赶忙将目光重新移向下面。这一回她看清了,蜘蛛下面果然像是一个人,但这怎么可能?
关山歌已心胆俱裂地趴跪在铁网上,嘶呼着:“不!不会的!素素……”
大蜘蛛被惊动了,它退开一点儿身子,抬起了沾满血迹的、如针一般的尖细长嘴。于是,露出了它下面的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实在说,那只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只不过是多了一口气,因为她尚在轻轻颤动。
她少了一支左臂的身体上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有撕开的,有扯开的,有旧伤,有新伤,还有的尚在汩汩往外冒血。面孔也早已看不出原有的形状,腐烂的一块块,一条条,唯一能辨清是那一双眼睛,但却呆滞的没有一丝人气了。
洛战衣和铁兵只觉得一股战栗的感觉从头部直到脚下,旭若儿更是恐惧地捂着眼睛:“天!这是什么?”
鸠婆婆习以为常地说:“吴素吗?楼主一直用她的血肉喂养着黑蛛,否则她哪能活到现在?”
旭若儿颤颤地问:“你确定她还活着?”
“小姐,你有所不知!黑蛛在吸食人血肉的同时,口内也分泌出一种液体沾在人的身上,这种液体却是治疗外伤的圣药,所以,她的伤口很快便能愈合。但现在黑蛛越来越大,吸食的血肉也多起来,吴素看上去才会……”
“不要说了!”洛战衣厉吼一声,目眦欲裂地盯住鸠婆婆,“你竟眼见黑蛛以人为食而不加以阻止,你还是不是人?”
鸠婆婆眼珠翻了翻,恶狠狠地说:“我若不是看你是小姐的朋友,现在就把你踢下去喂黑蛛!”
“你……”洛战衣气极,右手抓向剑柄,但突地铁兵一声惊呼:“关老弟,你快停下!”
此时的关山歌已形同疯狂,他双手抓住铁网用力撕扯着,用脚去踹,用头去撞,甚至还用牙去咬,血红的眼睛宛如野兽一般。没几下他的手和嘴便已被铁丝勒出血迹,但他似已不知道什么是疼,只是不住地喊着:“素素,我来了!我这就来了!”
洛战衣心里一痛,毫不犹豫地上前点了关山歌的穴道。铁兵抱起了关山歌,哎声叹气地问:“洛老弟,怎么办?”
洛战衣侧过头,眼里却闪着泪光:“他承受得已够多,剩下来的事由我来办!”话一落,他已拔剑在手,只听到一阵剑气长吟,那铁网便断裂开去!几乎是立刻的,黑蛛从下面一跃而起,飞扑向洛战衣。
洛战衣厉叱一声:“星月同辉!”剑光刹时间充盈在整个室内,森森的剑气纵横中,一片血雨也随之洒落。当洛战衣停剑而立时,那只狰狞凶恶的黑蜘蛛已没了踪影,只有四处的斑斑血迹和散碎的点点血肉。在这眨眼之间,黑蜘蛛就已被凌厉的剑气粉碎成沫。
鸠婆婆见机不对,转身欲逃。但洛战衣右掌扬处,一缕劲气已直穿过鸠婆婆背胸,她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而死。
旭若儿跺跺脚:“该死!”但一接触到洛战衣冷冽的目光,她不由一阵心寒,退了几步又感到不胜委屈:“你……”
洛战衣突地转身走向石穴中的吴素:“你走吧!”
看着已不成人形的吴素,洛战衣心里无限酸楚。他为吴素悲,为关山歌悲,更为眼前事所体现出的人性之狠毒龌龊而悲。海日楼主,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终于,在洛战衣的呼唤中,吴素的眼珠开始转动了,但仍是空茫茫的,没有丝毫人气。
“吴素,关山歌来了。”
“关山歌”三个字让吴素的身体抖颤起来,她的眼神骤然凝聚了,还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声音,“山……歌……”
“他在这儿!”洛战衣忙让铁兵把昏睡不醒的关山歌抱到吴素眼前,吴素一看见关山歌,泪水便不住地涌了出来,滑过她血肉模糊的面孔,变成一道道血水:“山……歌……”
铁兵也差点儿落泪:“我这就解开他的穴道……”
“不!”吴素突地惊恐地喊,“不……”
洛战衣忙轻拍着她,却沾了一手鲜血:“你别急!我明白,你只是想见见他,但不想让他见你,对吗?”
吴素凝注着关山歌的眼神中含蕴着太多的柔情:“是的……我好想……好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才……活下来……他不能见我……这个模样……”
洛战衣强行克制住自己话音的颤意:“我全明白……你在关山歌的记忆中一直是最美的……我根本没给他看到你的机会……他不知道你……他已昏睡过去……”
吴素感激地看他一眼,又忙把目光转向关山歌,因为她明白这是她见关山歌的最后机会,以后再也……她吃力地抬起右手,洛战衣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忙握着她仅存的右手送到关山歌的面庞上。
吴素就这样不住地摸着、摸着……于是,她眼中散出了那样幸福的光辉,因为她终于把他等来了,她再也没有遗憾了!
然后,吴素眼神一暗,手无力地垂下了……
石室陷入了异常的沉寂……
杜鹃花丛中,起了一座新坟,那是吴素的。她虽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但死时却了无遗憾,因为她又见到了自己的爱人,这对于生无可恋的她已是足够。
洛战衣立于坟前,无限萧索,只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吴素能在这杜鹃花丛中安息。希望美丽的花朵能安抚她饱经沧桑的魂灵,再也沾染不到这世间的丑恶。
铁兵叹息,终于伸手解开了关山歌的穴道。几乎立即的,关山歌跳了起来,大叫:“素素!”但当他看见眼前墓碑上的四个大字“吴素之墓”时便呆住了,缓缓的,他将目光转向洛战衣,“为什么?”他的声音空空的,像是已心若死灰。
洛战衣抬头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关山歌,吴素已经死了!现在我要去找海日楼主,替她讨还这笔血债,你去不去?”
关山歌本已死寂的目光突地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那其中映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恨:“去!”
洛战衣又带着两人回到“蜘蛛”的腹中,燃着“火神之舞”的大殿中。
伸手摒退了其他人,旭若儿看着洛战衣:“你想做什么?”
洛战衣面容如水:“旭若儿,我已知道海日楼主正在闭关练功,想必是不能被人惊扰。所以,你才想方设法地困住我们以拖延时间,甚至自愿带我们去见吴素。这种时候,你又哪来的心情祭奠火神呢?旭若儿,你在掩示什么?”
旭若儿忍不住退后一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不懂,我就直说了!火神是假,通道是真,这火神之舞便是通往你母亲闭关之所的入口。”
旭若儿脸色一变,珠玛见机不对,忙冷笑:“洛战衣,你在开什么玩笑!火神之舞乃烈火之精,能焚毁任何坚硬之物。刚才火飞一掉进去便尸骨无存,你不都看见了!”
“我是看见了!”洛战衣肯定地说,“但火飞不是尸骨无存,而是落至了火神之舞下面的池水中,所以才会不见。”
这次轮到铁兵质疑了:“洛老弟,我没听错吧?你说这火下面是水?”
“不错!你还记得我们在楼下曾发现一面墙壁是潮湿的吗?我说它后面有水。后来,我又计算了一下,那墙后正是这“火神之舞”所在的位置,那么一切都有了答案。这火神只是障眼法,它的下面却是一条水路并直通海日楼主闭关之地。所以,旭若儿在这里并不是为祭祀火神,而是在等待她母亲出关。”
珠玛还想否认,但旭若儿已疲惫地一挥手:“罢了!洛战衣,我承认。我带你去见我母亲,因为我也有事要问她。”
珠玛想阻止她:“若儿。”
“珠玛!你跟我一起去!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早已过了出关时间,母亲却还未出来,我实在是担心!”
说完,旭若儿已向飞舞的火焰而去……
若是飞蛾,不知它是否会扑向蓝色火焰?
蓝色的火焰在闪烁,但眨眼间,这片蓝便已消失,反而进入了一片更深更远更广阔的蓝色中,同时一股彻骨的寒意往四肢百骸扩散。
水!这个念头刚升入脑海,火飞便傻住了。他明明掉进了火中,但现在怎么身在水中?
这水实在是冷得惊人,幸亏火飞练的是纯阳内功,所以尚可忍受。从下面往上看,只见蓝色火焰在水波上跳动,还真是一幅奇景。原来火神之所以透着寒气,是因为下面的寒潭之水。火飞本想游回去,却无意中发现远处的水中有光线透入,似是另有一个出口,那是什么地方?于是,毫不犹豫地,他便往那边游了过去!
从水下冒出头来,火飞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他来到了一处山谷中。山谷不大,但林木丛生,景色很是怡人。
火飞跳上岸,一边张望一边扬声问:“有人……”但后面的话却猛地咽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地上就有两个人坐着,而且是一男一女,但他们见火飞来竟没有一点儿反应,仍是一动不动。
火飞好奇地走近去,当他看清楚后就勃然大怒起来。刚才那男人正巧挡住了女人身体,所以火飞并没有看见女人的模样,只是注意到她那头飘散的长发。现在看清了,才发觉那女人竟一丝不挂,而男人的双手却抵在了女人****的胸前……
“大胆淫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弱女子!让我火大爷碰上,算你倒霉!还不快放开她!”火飞怒喝了半晌,但那男人仍是一动不动。
这一次,火飞差点儿气炸了肺,他走上前要去抓那男人。他已想好了,把那男人扔进水潭中以作惩戒。谁想,还没等他碰到男人身体,便有一股大力反撞而来。火飞因为没有防备,所以只觉胸口一阵窒闷,被撞飞好远。
火飞站稳后,双目中已喷出熊熊怒火。他拨出长剑,运足功力,一式“夸父逐日”便攻了过去。只见纵横的剑气挟着霆霆之威,穿破了对方的气罩,直接插入了那男人的后背。火飞一呆,他没想到对方连反抗都没有,一剑就被刺死了。
男人身子缓缓倒下,对面的女人却在这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就在那一刹那,女人原本黑亮如瀑的头发突地从发根开始变色直至发梢,不到半刻钟,便已全部化成了蓝色,闪着幽幽的光芒,一如“火神之舞”的蓝色火焰。
火飞被这妖异的变化吓了一跳,他退了两步,“你……你的头发”。
那女人睁开了眼睛,天,就连那眼珠也是天蓝色的。但这时,那一汪蓝色中却充满了愤恨狂怒:“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她怎能不怒,天蛛神功她练了十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最近又闭关一年,眼见到最后一步,由她师兄夏侯西江替自己打通任督二脉时,竟被这突然闯入的小子破了功法。师兄之死事小,但她十年的苦练与心血却全部付诸东流,如此的功亏一篑,她怎能不恨?不用问,她正是海日楼主。
火飞回过神却比她更气:“喂!老妖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夕?我刚才可是在救你呀?才让你免被轻薄……”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自愿的!”说完,便“呸”了一声“奸夫****!”
一句老妖婆,使得海日楼主怒火狂炙,她从草地上拿起衣服并迅速穿上,然后,右手一拍地面,人已离地而起。同时露出了她身后插在地面上的一把剑,那把剑的剑身竟是赤红色的,夕阳斜照,闪着血般的光采。
海日楼主并没去拿剑,她根本没把火飞放在眼里,所以,只是扬掌拍了过去:“去死吧!”
火飞一见那掌风锐气逼人,便知遇上了绝顶高手。他丝毫不敢怠慢,举剑就迎了过去。谁怕谁呀!
几招过去,海日楼主才吃惊了,她想不到眼前的少年剑法如此刚烈威猛,尤其是那种一去无回的劲头还真是让人为之胆寒。
火飞更是吃惊于蓝发女人的功力之高,但他向来不轻易认输,于是,运足功力,大喝一声:“烈日炎炎!”带起一阵强烈得宛如日光的剑芒飞袭向海日楼主。
海日楼主一声狂笑,双掌乍开即合,竟分毫不差地夹住了火飞的长剑。火飞一惊,但不甘心就此弃剑,便运劲往外撤剑。这时候,海日楼主的手却一松,右掌击向火飞前胸。火飞只觉胸口如中巨锤,忍不住“扑”地喷出一口鲜血,便连人带剑倒跌了出去。
强忍着前胸的巨痛,火飞以剑支地,怒视着海日楼主:“老妖婆,你别得意,再接我一式日正中天!”提着长剑,便又不要命地冲了出去。
不用一会儿,火飞又中了一掌。这一次打在了他的左胁下,只听声音便知必是断了几根肋骨,火飞疼得汗珠子不断地从额头上往下滚。但他竟还不罢休,咬着牙从地上翻身跃起,长剑一振,“旭日东升!”茫茫的剑气由下往上升腾,正如初升的朝阳般显示着它顽强的生命力。
海日楼主不避不闪,她已发现了火飞的弱点,便是招式上的不连贯。她右手带起一片掌风裹向火飞的长剑,满天剑影霎时间消失一空。因为她已决心将火飞毙于掌下,以消心头之恨,所以几乎在同时,她身形向上飞升再落下,左掌已由上而下拍向火飞头顶,眼见火飞已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吱”的一声叫,一个小小的身影飞速地蹿向火飞头顶。于是,只听“哧”的一声,海日楼主的左掌已深深地印在黑影上。血光飞溅中,小小的黑影被偌大的掌力击飞出去,“砰”地摔在远处的山石上又反弹回来,最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原来竟是双飞桥上与火飞相遇的猴王。
火飞呆了呆,然后便疯了般地扑过去抱起小猴的尸体,悲痛欲绝的喊:“小猴!小猴!你怎么了?”但小猴一无反应,显然已气绝身亡了。
“不!”火飞悲愤地大吼着,他竟让小猴替自己承受了那致命的一掌!他竟让小猴以自己的死换来了他的生!天!怎么会这样?想起双飞桥上小猴的顽皮捣乱;想起杉林间小猴不顾烈火扑向自己的情形;又想起自己一直想方设法地摆脱它,并深以被它纠缠为耻,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小猴的情深意重……
缓缓地将小猴放在地上,火飞转身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海日楼主:“我要为小猴报仇!”话说着,他已人剑合一,再一次冲向了海日楼主!这一刻,他早已忘了伤痛,忘了生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小猴报仇!熊熊的报仇之火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那股子与敌谐亡,一任生死的勇气正与去日剑法的剑意相合,于是,他的剑以前所未有之势压倒了一切……
海日楼主一时不防,竟被剑芒削去了一大片衣衫,还差一点儿砍断了她的右肩。羞恨之下,她右手隔空一招,只见原本插在地面上的剑“嗡”的一声来到她的手上。剑一入手,便带起了满天的血光,宛似祭起了一面血旗,开始了勾魂夺命。
双剑相交,正如烈阳与鲜血同洒,只见剑光而不见人身。
此时的火飞只是仗着一种气势与海日楼主相抗,但二人功力毕竟相差悬殊,渐渐的,火飞的气势已被对方剑上的杀气所制,步法已愈渐迟滞了……
海日楼主面现冷笑,突地飞起身形,右腕震颤着竟出现了朵朵血花,血色花朵旋转着,飘飞着,把火飞困在中间,眼见血花近身,其中一朵竟叮上了火飞的前额……
一道亮丽之极的光芒骤然起于虚无,便如同那夜空中的星光灿烂。朵朵血花在那夺目的光亮中顿显黯然失色,然后渐渐地消失。终于,星光也消逝了,但一个人却出现在火飞身前,宛如秋水长天般的明净,是洛战衣。
洛战衣淡淡地笑:“泪血剑!海日楼主,两年前的贡物被劫一案果然有你一份。”
海日楼主蓝色长发倏地扬起又落下:“幻星剑法,洛战衣!”
此时,铁兵,旭若儿等人也随后到了。而且都感觉到了一股无所不极的肃杀之气充斥在四周,以致于他们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便被那杀气侵袭。关山歌一见海日楼主便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但被铁兵硬生生地拉住了。
洛战衣的目光往地上的小猴尸体一转,便已了然于胸,他轻叹一声:“楼主,如此峨眉胜境,奈何血腥遍地,你于心何忍?”
海日楼主狂笑一声:“洛战衣,你少假装悲天悯人了,天星之毒狠,世人皆知!你如此说话,不觉可笑吗?”
洛战衣摇头:“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只问你,宋雪离何辜?只因你劫抢贡物便致使他含冤入狱,受尽折磨?陈也又何辜,只为保护兄弟之妻,便以身代死?吴素更何辜,她追求真爱何尝有错,你竟用其血肉喂养毒蛛!猴王只为保护朋友,你也忍心将它杀害!海日楼主,人确实有善有恶,但再无一人像你这般狠毒得彻底,凶残到了极至!你,已经不是人了!”
海日楼主尖声斥道:“洛战衣,你不配来教训我!泪血剑乃是天下名器,唯有能者方能据之!我是闻名天下的海日楼主,名剑归我所有,正是理所当然!至于陈也,他死不死关我何事,我可没让他替死!另外,还有那个吴素,是她主动来海日楼投奔于我,我不但给她锦衣玉食,又让她每天吃下数十种名贵药材……”
“慢着!”洛战衣听出什么,“吴素又没病,你为什么喂她吃药?”
“她是没病,但我却需要一个药人为我稀释黑蛛的毒血。我就实话告诉你,我是百年前的弥罗魔教的传人,为了重振魔教,我必须修炼天蛛大法。若修炼此法,在行功的最后关头必须以黑蛛之毒血相辅,但黑蛛毒血毒性太强,任何人也无法承受。于是,我便想了个办法,制作一个药人,让她每天吃解毒圣药,直至她体内的血也有了解毒之效。然后,便以她的血肉喂食黑蛛,含有解药的血进入黑蛛体内,自然便可以缓和毒性了。但我想不到,我千挑万选才挑中了吴素,并喂了她几年药物,她竟在最后关头逃走。这种贱人,不是该死是什么?”
关山歌厉吼一声:“老毒妇,我杀了你!”说完,便疯狂般地冲上前,长剑舞动之间竟也现出了缤纷的剑花。
海日楼主目光一凝,飞天舞花剑法,怎么可能?但转瞬间,她就明白了,冷笑一声:“该死的吴素,竟敢偷学我的武功?”她杀机立起,顺手一剑便刺了过去,只听“叮”的一声,她的剑却刺在了及时向前的洛战衣剑上。
双剑相交,摩擦出一溜火光。海日楼主立即收剑后退,却腾空向山顶飞去:“洛战衣,这里人多碍事,你我不妨去峰顶一战!”
洛战衣身形立即离地飞升,紧随海日楼主而去。
峰顶,夕阳晚照,残霞满天。
海日楼主的蓝发飞舞。
洛战衣的长衫飘展。
“洛战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峰顶吗?”
“你说。”
“我要问你,你和叶乘夕那老鬼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海日楼主突地纵声大笑起来,她那厉烈的形态,又哪有一丝女人的模样:“你可知道,我当初下嫁于叶乘夕,就是看中了他的绝世武功能帮我重振弥罗魔教。只可惜这老鬼竟对我日渐疏远,所以我只学会了一套《灵蛇九转》剑法。六年前,叶乘夕却托人带了一册《飞天舞》剑谱给我,而且强调,当我学会这套剑法时必须去找洛战衣,并在他面前将剑法演练一遍,看他能不能只看一遍就学会?但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将这套剑法传授给洛战衣!你说这老鬼是不是有毛病,竟要将他苦研十几年的剑法传给外人!他傻,我可不傻!况且这套剑法之玄妙繁复简直可说是震古烁今,而且一反常规,前六式每两式为一招,各领两句剑诀,皆是先立后破。一立一破之间,衔接紧密,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简直是变化万千,华美不可方物。尤其是第七式《花散天下》更可称为空前绝后的一剑。于是,那个时候我简直已快为它痴狂了,可惜我没有一柄同样空前绝后的好剑去配合这套剑法……”
洛战衣明白了:“所以,你去劫抢贡物,是为泪血剑。”
“不错!我有了《飞天舞》剑法,有了泪血剑,再练成天蛛大法,重振弥罗魔教乃是轻而易举之事,继而便可称霸江湖。”
“你野心一起,却牵连多少无辜?”
“洛战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将功成尚且万骨为枯,更别说这江湖霸业之争!你天星院能称霸江浙三省,恐怕早已是血债累累,所以,谁都可以教训我,只有你不能!”
洛战衣叹息:“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贡物中有泪血剑?”
“是叶隐之给我通的信,同时,我也知道了叶乘夕也把《飞天舞》剑法传给了叶隐之。原来这绝世剑法并非我独家所有。而且我们都发现了,《飞天舞》第七式是立招,却无破招,剑诀也只有上句,而无下句,也就是说缺少第八式剑法。所以,我们在劫夺贡物之后,都在苦思第八式,也就是第七式《花散天下》的破剑之诀。就在半年前,叶乘夕突然传信给我和叶隐之,要我们将他和宁夜的女儿送去药婆婆处,并在信上说明他已研创出《花散天下》的破法,也就是《飞天舞》的第八式剑法,剑诀只有小含知道……”
洛战衣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争夺小含是为了剑诀,而叶乘夕因为不知道药婆婆隐居何方,便托你们将小含交给她。叶乘夕的原意本是希望你们能保护小含,可却因此让小含成了他人争夺的目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只能怪她倒霉!我因为要练天蛛大法,所以才派若儿去和叶隐之争夺破剑诀。其实,只要叶隐之得不到剑诀,那我的天蛛大法也足以让他俯首称臣。恨只恨,我的天蛛大法竟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我再问你,玉麒麟中的夺天丹呢?”
“我要泪血剑,叶隐之要玉麒麟,所以玉麒麟的事不要问我。”
洛战衣眉头皱了起来,玉麒麟既然在叶隐之手中,那陈小宝应该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玉麒麟。由此可知,陈也并非是代海日楼主而死,而是为保护叶乘夕唯一的儿子叶隐之而死。可是,到了最后,一切矛头却都指向了海日楼,而真正的怂恿并主谋此事的叶隐之却仍在暗处。不管这些事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都已足够说明叶隐之其人心机的深沉可怕。
“洛战衣,你既然全明白了,那么死也该瞑目了,对吗?”海日楼主的蓝色眼珠突然变得深晦似海,原本飘扬的长发也突地静止不动,泪血剑就在这时自下而上挑破了虚空,刹那间便幻化了万千血花从九天之上一泻万里,绚丽了众峰却也夺去了晚霞的光彩,是的,花散天下!
洛战衣瞳孔骤地收缩,幻星刃荡起七彩的剑芒,宛如灿烂的星河横过长天,挥洒如雨,这是幻星剑术第二式:星光灿烂。
此时的双剑同辉,足可光耀古今。
但就在双剑的剑光即将相遇时,突然又一道剑气从洛战衣身后亮起。这一剑却如鬼魅般森寒飘忽,并且直向洛战衣袭去。洛战衣只觉背脊一寒,已感到那股剑芒之锋锐。他顾不得迎击海日楼主,身形迅疾地侧飘五尺,于是,那股突袭的剑芒一剑刺空。但剑势竟无一丝竭意,反而以更迅捷的速度,更锐利无匹的气势直接袭向海日楼主,那一剑直指眉心。
满天血花一闪而逝,海日楼主瞠然而立,她的额心赫然插上了一把长剑,血沿着剑身滴落,她的蓝发一下子变得枯萎不堪。
花散天下无着处,
眉心一点尽颜色。
蒙面黑衣人目光冷冽得惊人:“你去吧!”猛地撤回长剑,带起一股血泉喷涌。而他却看也不看洛战衣,再拣起泪血剑,转身便向峰下奔去。
洛战衣稍一怔神,便大喝道:“叶隐之,你走不了的。”他腾起身形便要去追。但这时旁侧却又闪出一道怒火惊雷般的刀光,刀锋过势竟宛如一道霹雳突然划破天际,再轰然掀开了夕日之光。
截住洛战衣人,是展厉风。
洛战衣丝毫没被他的声势所惊,不慌不忙地飘退了几步,却正好避开了那一刀的锋锐,然后幻星刃一振,扬起一片星光洒向展厉风。几乎在同时,旭若儿跃上了顶峰,首先入目的便是她母亲海日楼主瞠目不倒的身体,以及那洒落一地的血花,“娘!”她悲呼一声,扑了过去。
展厉风一边闪避洛战衣的剑,一边大喊:“旭姑娘,是洛战衣杀了你母亲,千万不能放过他!”
旭若儿猛地转头,愤恨不已地看着洛战衣:“你这个刽子手,我不会让母亲白死,你会后悔的!”
洛战衣知道解释也是徒劳,同时他也明白了,展厉风根本与叶隐之是一伙的。他为自己指路并非是想帮助自己,而是想利用自己去对付海日楼主。叶隐之便可衬两虎相争时一举击杀海日楼主,抢走泪血剑,同时再嫁祸给他,简直是一举多得。
但这一切旭若儿并不知道,她只看见母亲额上的剑伤,所以此时她的心中已把洛战衣当成了杀母仇人,自然出手绝不留情。但洛战衣的心思却在叶隐之身上,他迅速地收剑后退,向峰下追去。
山下的火飞一见海日楼主和洛战衣走了,连旭若儿都随后追了出去。于是,他也不管铁兵和关山歌,一个人就向峰顶攀去。海日楼主一个人就很不好对付了,再加一个旭若儿,怎么得了?所以他要赶去支援洛战衣。
铁兵和关山歌本来也要追上去,却被珠玛拦下了:“怎么,你们想以多胜少吗?”
关山歌一心要去找海日楼主报仇,这时见珠玛拦住自己,神情愈加暴躁和愤怒:“你滚开!我要亲手杀了那老妖婆!”
珠玛脸色一变:“你敢骂我师傅?”她右手缓慢下垂,刚要有所动作……
突然“哗啦啦”几声,一个人影从水池中飞身上岸,带起了水花飞溅。他人还没落地,右袖便已卷向珠玛,珠玛只觉右拳一阵巨痛,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一堆蓝色的粉末散在地上。珠玛吃惊地看着来人:“吟霞生,你干什么?”
吟霞生微笑地看着她:“我当然是在阻止你出手!因为我知道,只要你的动魂雾一散,必然又会有人堕入魔境!”
旁边的铁兵也大是意外:“吟霞生,怎么你不是海日楼的人?”
吟霞生哈哈大笑:“谁说我不是海日楼的人?谁说我是海日楼的人?铁兵,我问你,火飞和洛战衣呢?”
铁兵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去峰顶了!”
“谢了!”吟霞生也不多说,就向峰顶而去,他的歌声遥遥传来: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最近始觉古人书,信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珠玛却有些心慌意乱,不仅是因为吟霞生近似背叛的行为,而是他怎么会从“火神之舞”进入这里?吟霞生进海日楼还不到两年,他的任务就是把守海日楼的入口,今天却……
关山歌突然指着水面:“那是什么?”
原本清澈干净的池水现在却涌出一股股的红色,而且随着红颜色的加深,一个人的身体也逐渐地显现出来,越来越清晰了。于是,珠玛惊叫了起来……
去追洛战衣的火飞却把所有人都追丢了,他自己又不认得路,只得走哪儿是哪儿。前面是一个陡坡,他一跃而上,谁想,他刚跃上坡顶,一个黑衣蒙面人便已迎面奔来。叶隐之一见火飞,也很意外,但他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犹在半空中的火飞,红光闪烁,眼看那剑就要贯胸而过……
生死一瞬间,一个人影间不容发地从坡下飞掠过来,一下子撞开了火飞。叶隐之目光一动,似乎有些意外,但泪血剑却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斜刺过去,一下子就从那人肋下穿身而过……
叶隐之毫不耽搁地拔出泪血剑,转头便走。这个人似乎总是来去匆匆!
火飞从坡下爬起,等反应过来才扑向那倒在血泊中的人,他忙将他翻过身,却忍不住惊喊了一声:“吟霞生,怎么是你?你为什么……”
血从吟霞生的嘴角溢出来,他无力地睁开眼睛,但看着火飞的眼神中却有丝欣慰,“你没事……就好……小飞……其实,我很早便……认识你了……那时你才几岁大……我常抱着你……时间过得好快……小飞,告诉他,我……已完成了任务……”
火飞再没想到自己一直很讨厌的人竟是真正的朋友,甚至在危机关头以身替自己挡住了致命的一剑!心中竟涌起要大哭三声的感觉:“我这就带你去治伤!”他用力抹去眼泪,抱起吟霞生……
“不!不用了!那剑……已穿过我的……心肺……火飞,听我说……你记住了……无论他做错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他真的没办法……谁让他活在那个环境里……你千万要原谅他……”说到这儿,吟霞生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颤了下,头便缓缓地低垂下去,但却留下了太多的疑问。
“吟霞生!吟霞生!不要!你快醒过来!”火飞悲痛之极地摇着他的身体!但人已逝去,又如何再来安慰这冲动而又热情的少年?
“吟霞生!”火飞大吼一声,伏在他的身上。在这一刻,他好恨自己!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闯祸,可是他闯下的祸事又为何总要他人去承担?小猴死了,吟霞生死了,却都是为自己死的!他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火飞的命?这让火飞情何以堪?
天呀!我火飞只是贱命一条,真的不值呀!
“小飞!”一支修长有力又非常温暖的手按在了火飞肩上。
火飞泪眼模糊地抬头:“星主,我……是我……我的错……”
洛战衣温声说:“我都知道了!”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
最近始觉古人书,信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歌声似还回荡在耳边,但人却与青山绿水为伴了。那个潇洒若狂的吟霞生,那个似敌似友的吟霞生,他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