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期刊杂志在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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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只苹果的几种分法

/一路开花/

每年暑假,孩子都会把几位要好的同学请到家中做客。中午玩耍,晚上听我辅导作文。课后,我还得把这些调皮的孩子逐一送到各自门口。

孩子多了,自然免不了吵闹。今天,他们三人又为最后一只苹果发生了争执。

这最后一只苹果,到底该给谁呢?我的孩子说:“这里是我家,苹果当然是由我来吃。”其他另外同学当然不服气:“是你家怎么了?这样一点儿也不公平。”

我从书房里走出来,制止了他们的口水战。我把最后一只鲜红硕大的苹果捧在手中,要求他们三人务必找到一个合适分配的方法,否则,这只苹果将由我个人独享。

孩子们急了,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三分钟后,胖同学兴奋提议:“我想到好办法啦!咱们抽签决定吧!谁抽到吃字,就可以得到苹果!”

这个提议在顷刻间获得了孩子们的应允。可当我执笔准备在纸条上写下字迹时,孩子又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不行,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公平!运气好的吃到了苹果,运气差的另外两位怎么办?这会严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孩子提议把苹果榨成汁,等分成三杯,这样一来,似乎每人都可以吃到鲜苹果汁。他的绝妙提议,再次招来另外两位同学的抗议:“苹果榨汁那还有什么意思?一点嚼头都没有了!再说了,每人吃三分之一,多没劲儿!”

“那行,咱们来一个公平的竞争。由叔叔当评委,咱们就一只苹果写一篇现场作文。谁写得最好,谁就能得到这只苹果,怎么样?”瘦同学和我的孩子欢呼不已。因为就平日的作文水平来看,他俩均有胜出的可能。

底子薄弱的胖同学再次发出反对的声音:“什么叫公平竞争你们懂吗?就我这水平,你们也忍心出这种点子?那还不如直接把这只苹果从中间切开,你俩一人一半得了!还要我参加干吗?”

数学成绩稍好的瘦同学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大家想想,一只苹果的外圆是多少度?360度,对吧?那么,把360除以3是多少呢?120度,对吧?也就是说,我们每人可以在这只苹果上享有120度的角。只要我们用尺子精确地在苹果上量下度数,就一定能把苹果合理地等分开来!”

掌声一片。可这个绝妙的想法,还是在最后遭到了这些善变孩子的否定:“咦,这和榨果汁不是如出一辙吗?等分成

三份,没意思!”

半晌之后,胖同学的提议使我禁不住拍案叫绝。他让我当裁判,把苹果藏到书柜里,分别由他们三人来猜,苹果到底藏在哪本书的后面。谁猜的位置离苹果最近,谁就能享有这只鲜红的苹果。

最后,不管是谁得到了这只苹果,我肯定,他们之间都绝对不会再起争执。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我希望他们能在一只苹果的争议中,学会思考,学会商量,学会反驳,学会交流,学会妥协,学会承受。

购买理想

/仲达明/

30年前,美国布朗郡的斯托里小镇的一个教室里,三年级教师库贝尔问愚钝笨拙的威克多:“你有什么理想?”威克多习惯性地搔着头,撅着嘴,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冲着库贝尔摇了摇头。接着,库贝尔把目光转向边上聪明伶俐的史密斯:“告诉我,你有什么理想?”“我有两个理想。”史密斯兴奋地说,“第一个理想是成为

亿万富翁,第二个理想是去埃及旅游。”库贝尔老师很满意。而威克多则一脸茫然,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理想,从来

没有人告诉他理想是什么,但他从老师的表情知道理想是个好东西。于是,课后威克多找到史密斯:“史密斯,我把我所有的零花钱给你,把你的理想卖一个给我吧。”

史密斯看着楚楚可怜的威克多,又看了看他手里有些肮

脏的5美分,最终把去埃及旅游的理想卖给了他。

30年后,已经成为亿万富翁的史密斯环游了世界,但为了诺言,他唯独没有去埃及。想到小时候的第二个理想,他心中隐隐作痛。于是,他决定去找小学同学威克多,看能不能高价把当初的理想买回来。

费了一番周折之后,史密斯终于找到了买他第二个理想的威克多。但令他吃惊的是,威克多也成了一个亿万富翁。

当威克多听说老同学史密斯要高价买回理想,威克多笑了。史密斯以为威克多不想卖出当初买去的理想,便一遍遍地加价,只到出到3000万美元的天价。威克多一直在笑,似乎很有深意。

这时,他边上的助手小声地提醒史密斯说:价格已经比较合适了。

这时候,抽着雪茄的威克多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看在史密斯的眼里,他没有想到老同学这么不近人情,生气地起身,准备离去。

威克多挥挥手,示意史密斯不要激动,坐下来,他有话要说。

“我从前是个不知理想为何物的愚蠢小子。”威克多轻声慢语地说,“如果没有当初5美分买的理想,我至今也许都在混日子。自从有了那个理想之后,我为了实现它而竭力奋斗,不然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理想,仿佛人生的灯塔,它的价值何止3000万美元。”

史密斯听着,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威克多到

底要说什么。威克多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仍然决定把它无偿地送给你,它对你还有着重要的意义——你卖出它得到的不只是5美分,还有信守诺言的诚实,你有理由得到它。而它对于我,我买回的也不仅仅是一个理想,还包含着一个更为重要的道理——一个人活着,必须拥有理想!现在,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物归原主吧!”

宽容是一种无意的惩罚

/一路开花/

寒窗多年,他是唯一一个会对我暴跳如雷、责打相加的老师。

他每次指着我鼻尖唠叨的话,我几乎都能毫不含糊地倒背如流。我跟他说,我要打拼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不但不鼓励我,还恶语相加地打击我。他说,像你这样的无知中学生每年不知有多少流入社会,别说你们,就连学识平平的大学生都遍地皆是,你靠什么打拼你的天下?靠你的自负,懒惰,还是怯懦?

我和他像是几世纠缠的仇人,每次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大战便要爆发。他说,我是班上最难管束的学生,也是他从教20年遇到的最大难题。我嘿嘿地笑,不顾他手中的藤条与他顶嘴:“比你大学时的微积分还要难吗?那我不是比牛顿还厉害?”

他身体里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幽默细胞。我这样诙谐的话语不但没能缓和尖锐的矛盾,还使两人的世界大战愈加激烈。于是,我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一面大汗淋漓地做着俯卧撑听他叫唤,一面嗷嗷地享受着二十几下藤条炒屁股肉的美妙滋味。

因为他的责打,我成了班里的英雄。班里的坏同学无不说我是最讲义气的“江湖大哥大”。不论是谁说笑话,谁传纸条,谁谈恋爱,我都会守口如瓶,任凭如何严刑拷问,软硬兼施,我始终坚定立场,100分钟不动摇。

我跟班里的同学说,我只能坚持100分钟,那是我承受痛苦的极限。100分钟后,我就得为自己的生命安全作全面考虑了。他们嘿嘿地笑,说我真够意思。其实大家都知道,没有哪个老师会坚持惩罚一个学生超过一堂课。45分钟,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地理老师的茶杯被放巴豆油的事件,后果异常严重。他在课桌前面露难色地声称要上厕所,结果一去不复返,不见踪影。后来得知,他在厕所里蹲了整整一个下午,导致当天整个高二年级的地理课严重瘫痪。我成了头号犯罪嫌疑人,被他逮捕。他说,在他的班上出现我这样屡教不改的败类,真是伤心。

地理老师在旁懒懒地说,算了算了,都成这样了,也不用说了,再让他混一年,回家种田去好了。结果,他真是和平解决了此事,不动干戈地将我平安送回了教室。

教室里的真凶们一片欢呼,说我又做了一件拯救苍生的善事。我笑笑,内心却是一片波澜。说实话,我不喜欢他的责打,让人觉得粗暴而又野蛮。但真没了这样的责打,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似乎,整个世界都把你冷落了。你的对,你的错,都再不会有人在乎一样。

看来,他是真不管我了。高三开学第一天,他便把我调到了最后一排。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看到我耷拉着脑袋奔到最后,几乎兴奋得热泪盈眶。

自此,我成了个人特别行政区里的一员。可以肆意地在课上说笑话、扔纸条、吃东西,无人看管。我和最后一排的他们一样,成了透明的玻璃。他再也不会将目露凶光的眼睛转到我的位置,再也不会对我抬起指头,甚至,再也不会嗯嗯地答应我叫他老师好。

我成了他眼中不可救药的废物。我开始自暴自弃,胸无大志,开始和一帮社会上的小痞子搅和在一起。

一天,班上的女生急冲冲地跑进学校告诉他,老师老师,我们班长在学校门口被人打了!他大步流星地从学校里冲出来。刚好,我拨进人群。那群殴打班长的流氓早已仓皇逃窜,只剩他一人狼狈地蹲在那儿。他看看耳钉闪耀的我,又看看此刻灰头土脸的班长,不分青红皂白地便上来给我两记响亮的耳光,在众人面前嚷嚷着骂道:“你个废物!读不了书还不算,还不顾几年同学情谊,出手伤人,你和那些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有何区别?”

他最后的一句话使我流泪满面,他说:“我没有教过你这样危害社会的学生!”

这时,在路旁奄奄一息班长挣扎着说:“老师,老师,不是他打我的,那群流氓和他无关。刚才还幸亏他大喊‘警察来了’,才把那帮人吓跑,要不,我都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

他脸红耳涨地回头用余光瞄我,我没理会他,头也不回地奔上了马路。

为了向我道歉,他刻意在模拟考试前把我叫了出来,说要我帮他去那头教学楼抱试卷。他不知道,教学楼的声控灯已经损坏。毫无疑问,这又是班上那群坏小子的辉煌一笔。下楼的时候,他哐哐的皮鞋声在黑暗中一停一顿,似乎要与我说些什么,但又难以启齿。

结果,他不幸失足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几百份模拟试卷顿时散落一地。我不顾一切地上前搀起他,吭哧吭哧地往医务室跑。路上,他哽咽着问:“你恨不恨老师?”我说:“不恨,所有老师里面,就你一人会恨铁不成钢地打我,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老师!”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句普普通通的话,竟让年过半百的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很多年后,我有了自己的事业,生活安逸,衣食无忧。同学聚会的时候,特意邀请了他。饭桌上,他凝神注视着我,面露生分,又热情不已。

饭后,我将他送回家中。下车前,他拍着我的手臂说,现在你有出息了,我心里也好受一些了。我真怕,真怕自己当年的那两记嘴巴,让你丧失了生活的勇气,让你……

抱着此刻泪眼潸然的他,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当日的过错。倘若,我是以一种极为冷漠的态度来对待他,或许毕业后,他转瞬便会将这样的愧疚抛诸脑后。可偏偏,我显露出来的,只有无限的宽容和对他至高的崇敬。因此,作为人师的他,便再也难以忘怀自己当日于众人前所犯下的过错。

不曾想过,我真挚的宽容,竟在无意间成了一种让他自责多年、不可卸落的心灵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