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桐并不是很愿意去提及四年前的圣诞节。
从那之后她连圣诞节都没怎么庆祝过。
一到圣诞节，她就忍不住回忆起经过酒店大厅，看到亲密搂抱着的两人，后来气急败坏的她，去询问前台查看开房登记记录。
四年前的圣诞，充满了荒诞和兵荒马乱。至今木桐都不是很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醒来时，一切都变样了。
那天，她和秦于归以及一帮圈内好友在维斯路酒店五楼的KTV庆祝圣诞，其实就是找个由头聚会玩。
在这之前，她跟利泽野刚发生过争吵，因为秦于归和林悦笙的事情。
秦于归跟她表白，被工作人员偷听到，在圈内掀起一阵小风波，甚至不少粉丝都知道了。利泽野对秦于归似乎有着天然的敌对意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更是质问她，她跟秦于归到底怎么回事。
木桐很委屈，她从来都是坦荡与人相处，从没有对秦于归有过别的想法。
但她还是服了软，想解释她跟秦于归的关系，但是利泽野仍旧很生气，甚至完全否定了秦于归这个人。
木桐很不高兴利泽野这样说，她是真心把秦于归当好朋友的，利泽野这样说，就像在指责她木桐看朋友看走眼了。
利泽野明明一开始对秦于归态度还算友好，后来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秦于归特别有敌意，总是无缘无故地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让木桐觉得莫名其妙。
她硬着头皮反驳：“秦于归不是这种人！他知道我们俩不会有问题的，他也说了，他会跟我继续当朋友的，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的！”
“你信？”利泽野冷笑。
木桐不敢答应。其实她也很奇怪，秦于归情商很高，为什么会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还要跟她告白。
她忍不住拿林悦笙的事情噎利泽野：“听说你最近跟林悦笙一起出去逛街了，你们感情好到这个地步了？”
林悦笙当时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想撬墙脚，木桐跟她曾经一度是以姐妹相称，后来关系越来越僵硬，到这个时候，已经只是维持表面和平了。
利泽野很恼她突然扯林悦笙，觉得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不欢而散。
因为各自的追求者，两人已经争吵过多次。
木桐心情很糟糕，知道两人存在沟通上的问题，但两个人都不肯低头，都认为自己清白。
木桐气他闷葫芦，又气他诋毁秦于归的人品，所以在圣诞聚会时故意请了秦于归来。而利泽野，当时剧组正好杀青宴，而他们因为冷战已两天没联系，所以并不知道，两场聚会竟在同一家酒店。
事情坏就坏在这不知是阴错阳差，还是刻意为之的巧合上。
当时木桐生着闷气，一不小心就喝醉了，她的助理请假，姜云在别的饭局，大家都喝了酒，就开了很多房间，干脆休息一晚。
她跟另一位女性朋友就等在电梯口，秦于归下楼去拿房卡。木桐有些迷糊，醉得太过分，没多久就倚着墙角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身在酒店的房间里。
一开始，她以为是秦于归带着钥匙回来了，他们送她到房间里休息的，可是她一爬起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虽然她仍旧醉着……但总不至于连自己没穿衣服都不懂吧？
而且这房间一看就是豪华总统套房，朋友开的房间明明是普通商务间。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Kingsize的大床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床上——浑身光裸。
木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顿时惊吓得酒都醒了，各种不好的想法全都蹦了出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别的人呢？她为什么光着身子？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她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头痛欲裂，喝断片之后的痛苦全一拥而上。她颤着身子，脸色苍白地下了床，感受了一下……虽然浑身都不舒服，但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纯粹是醉酒后遗症。
她的手机和衣服都在旁边的沙发上，衣服整齐地叠放着。
木桐捡起手机一看，仅仅距离她离开KTV包厢不过两个小时。
手机被人关了静音，秦于归和朋友们连打了几十通电话，已经快没电了。
木桐颤着手指给秦于归打了电话。
秦于归一接起来就特别焦急，慌乱地问她：“木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底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木桐一听到秦于归的声音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还没说出话来，就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秦于归，我好怕啊。”
总统套房很大，卧室里就她一个人，她不知道卧室外面是不是还有人。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毛骨悚然。
秦于归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不对劲，急忙冷静下来安慰她：“别急别急，你别挂电话，告诉我，你现在在怎么样的环境里？人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木桐抽泣着回答：“人没事，就是喝醉了还晕，我应该还在同一个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这儿的装潢我眼熟。”
以前开庆功宴有开过这样的房间，虽然格局有区别，可是装修风格一样。这一点让木桐倍感欣慰，自己没有被丢得太远。只是木桐瞒着，没告诉秦于归，自己莫名其妙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床上。
秦于归也很庆幸，告诉她：“那就好，你看看能不能出来，告诉我房间号，我立刻过来。”
木桐答应了几声，把手机放一旁，抓紧时间穿上衣服。衣服上满是酒臭味，她忍着不适，穿好衣服后，虚浮着脚步，一脚轻一脚重地来到卧室门口。
她一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耳朵贴着冰冷的门板，仔仔细细倾听着门外的一切响动。
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没人？
木桐的心更加悬了起来，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拉开门把手，先露出一只眼打探门外，门外的客厅果真没有人。
她这才放下了心，急忙快步走到玄关，打开门出去。
她一打开门，就探出脑袋左顾右盼，仔细看四周的环境。
发现走廊没有人，她才放下心来，出了门，回头匆匆一瞥房间号，躲进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告诉秦于归。
“我……我在2808……不过我现在在安全通道口躲着。”
四年后的深夜，私人会所的包厢内，利泽野听得直皱眉，心里有了个猜测。
他问：“房间号是……2808？”
秦于归点点头：“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利泽野背靠上沙发，仰着头，长长叹了口气。
“你知道是谁开的房间，对吗？”秦于归看他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利泽野轻笑一声，幸好这层关系他已经调查清楚了。
曾经有一位金融大鳄，跟娱乐圈关系非常密切。那人在那酒店有个长期包房，用来跟各种小明星玩，花样繁多，很多玩法闻所未闻。
这在圈内是公开的秘密，利泽野自然知道，也就木桐这种出道多年却一直在象牙塔里的娱乐圈小白才会不知道。
而且，他还调查到，四年前那个时间段，金融大鳄包养的女人就是林悦笙。她跟金融大鳄幽会的地点就是维斯路酒店2808号房。
这件事情，很显然是林悦笙给木桐设的局，甚至她的金主都被她算计了进去。当时，这位金融大鳄跟利家有合作，显然并不会去触及木桐这条底线。
以利泽野现在对林悦笙这女人的卑劣程度的认知，她多半是找好了记者在门外守着，就等着拍下证据，来污蔑两人的不正当关系。
幸好木桐提前醒了过来，被秦于归带走了。
思及此，利泽野又想到了一件事。
原本利泽野看秦于归已经有些顺眼，甚至带点感激了，可是一想到这件事，他又有些不可理喻地恼火起来。
“你来帮木桐这件事情，我很感激，我也相信整件事情是真的。”利泽野对秦于归的为人还是认可的，“只是，我认为你当时来救木桐的时候，完全可以换一个方式。”
秦于归一脸疑惑。
“你来接木桐的时候，被拍到了。”利泽野脸色不虞地说，“后来林悦笙拿了视频和照片给我看。”
秦于归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利泽野话里的意思，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夫妻俩爱甩锅的能力真的是一模一样。当然，利泽野本来就对他有敌意，无论他做什么，估计在利泽野眼里都是错的。
“所以你就真的以为木桐跟我有染，这几年你一直都这样怀疑吗？”秦于归有些生气，而且当时他已经很小心了，被拍到也非他所愿，谁知道被曲解成这样，“所以，当时我必须离开演艺圈，离开你们利家的视线，除了我的身世之外，还是跟木桐有关了？”
利泽野没否认，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直接起身打开门：“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秦于归气笑了。
难怪木桐说利泽野虚伪——他对外是多么云淡风轻，高冷的一个人，私底下居然小心眼到这个地步，怕不是“醋王本王”了。
偌大的顶层公寓里，纵然是开着地热也还感觉乍暖还寒，骨子里由内而外冒着夹霜般的冷意。
木桐瘫坐在卧室地板上，能拿来做威胁的照片，只有在四年前圣诞夜那晚在总统套房的那次。
所以……当时将她送到那个总统套房的人，是林悦笙。
一个人得恶毒到什么程度，会用这么阴狠的方式来害情敌，还要用下三路的方法来要挟她爱的人。
木桐难以想象，她从没接触过这么阴暗面的事情。
林悦笙当年突然出国，木桐听闻她是得罪了人，但具体是得罪了谁并不知道。现在，她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了。
林悦笙因为利用她而触了别人的霉头，最后作茧自缚，被迫出国避难。
思及此，木桐居然幸灾乐祸地轻笑出声。
笑着笑着，木桐突然悲从中来，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淌出。
这算什么？
她这几年来耿耿于怀，恨不得失忆的心理阴影，居然是林悦笙设计的，还拿来威胁利泽野，让他们俩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土崩瓦解成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早该想到的。
可是她却因为内心的恐惧，不敢去求证、去面对。
还有一件事，她虽然当场认证了，可是现在从利泽野的字里行间，她却又开始怀疑了。
她不停地划着iPad屏幕，试图将微博的时间线翻到四年前。手越来越快，屏幕上的文字和图片都成了残影。额头上沁出冷汗，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剧烈的跳动声在耳内不断鼓动耳膜。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振动吵闹着，木桐接起电话，听见小周焦急的声音在另一头传来：“木老师，我查到了。”
木桐应着：“嗯，说。”
她的手没停下搜寻，几乎抽筋自虐般地划着iPad屏幕。
“四年前的圣诞节当晚，利老师有过开房的登记记录。幸好维斯路酒店的登记记录是永久云端储存的，我们还能查到。”小周的声音略带忐忑。
木桐当然知道利泽野有开房记录了，她亲眼见到过。
四年前的圣诞夜，秦于归找到她之后，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当时她只能肯定自己没有发生更糟糕的事情，别的都说不上来。秦于归也很怕她出什么事，又怕被人看到，于是就带着她从安全通道慢慢往下走。
这二十多层的楼梯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她走了没几层就腿软了，坐在楼梯上抹眼泪，秦于归就坐在一旁陪着她，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行动抚慰她。
就这样磨磨蹭蹭地下了楼，木桐都虚脱了。那时她只想立刻回家，回到利泽野身边，告诉他，她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她的害怕和委屈。利泽野一定会安慰她、心疼她，然后帮她找出是谁在背后搞鬼，狠狠教训那人一通。
然而木桐想见利泽野的心在出了安全通道，正要离开的时候，熄灭了。
她看到利泽野搂着林悦笙，背对着他们。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木桐对利泽野太熟悉了，利泽野就算只露出一只手，她都能认得。而林悦笙的着装打扮，她早上刚见过。
林悦笙靠在利泽野的肩上，两人动作亲密、暧昧异常得进了VIP电梯。
木桐顿在原地。
正巧一名酒店员工经过，她顺手就抓住他，颤抖着问：“利泽野去哪里了？”
那名员工一见是利影帝的女友木桐，吓得以为自己撞破了一个惊天大八卦，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只说：“我……我不知道，我去把经理找来。”
利泽野进的VIP电梯，通往高级会员才能开的高级房间，比如木桐刚出来的那间总统套房。他的住房信息，是大堂经理直接经手的。
大堂经理来的时候，一见到木桐，就一脸为难。
办公室里，大堂经理说：“木小姐，我们是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的，特别是……VIP客户。”
木桐说：“我也是VIP，加多少钱，比利泽野等级高？”
“不是等级的问题。”大堂经理哭笑不得，看了看秦于归。
木桐让秦于归在外面等她。
秦于归一离开，木桐就说：“我是利泽野的女朋友。同为女人，你知道被劈腿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帮我。”
大堂经理脸上的表情有松动。最后，她嘴上念叨着：“真不能告诉你，木小姐。”
她没有看木桐，而是随手打开了电脑的一个界面，“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身为女人，她当然很同情木桐，大影帝的女朋友不好当，看来影帝也是个渣男。不过这件事情，她就是烂在肚子里了，也绝对不能说出去。
木桐等大堂经理一走，就绕过办公桌看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住宿登记信息。
登记人除了利泽野，还有一个同住者，是林悦笙。
木桐的心被放在冰水里一样，冻得生疼，可是她又无比冷静，拍下了页面信息。
收好手机，她面无表情地出了门，向大堂经理道了谢，叮嘱不要透露晚上的事情。
秦于归很担心木桐，见她的表情有异，问：“怎么了？”
木桐一直没回答。
直到秦于归的经纪人开着车来，两人上了车后，木桐才突然瘪着嘴，声音细碎地说：“秦于归，我觉得我跟利泽野要完蛋了。”
秦于归一怔，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确定：“为什么？”
木桐没回答。
虽然有些意外，可是他居然有些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多多少少猜测到原因，利泽野跟别的女人的背影他也看见了。
但是他觉得利泽野不像是会出轨的人，这其中应该有误会。
可是木桐现在看似冷静，其实很不理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他就顺着她的话说：“不要想太多，跟他好好谈谈，没准只是误会而已。没事的，我一直都在这里。”
前方的经纪人透过后视镜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木桐没说话，回到家之后，当晚就用书架挡住了两人公寓连接的门，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
之后，就是两人彻底闹掰，被木芽偷听到的事了。
木桐一直都没跟利泽野讲过她撞破他跟林悦笙的私情，她嫌恶心，一想起来心就如撕裂般痛苦，于是一直回避。
但是今晚重新认识林悦笙这个人之后，她决定要好好重新调查这件事情。
小周在电话另一头喋喋不休地说：“木老师你撑住。木老师，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利老师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真的。”
小周是个赤忱的小伙子，他的热心和真诚让木桐的心暖暖的。
木桐嗤笑一声：“行了，如果你是说他跟林悦笙共同的开房记录，我早知道了。我就想问你，有没有其他的新发现。”
小周愣住了：“啊……你已经知道了，那……”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木桐知道小周下一句想问什么，立刻将问题掐死在摇篮里。
小周委屈地嗫嚅半晌，才说道：“事实上，利老师在这一条开房记录后半个小时，又开了另一间单人间。哦，我们顺便还调了监控，利老师在单人间住了一晚。”
木桐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翻滚，又焦躁又让人疼痛不已。
他跟林悦笙真的没有任何事情，是她误解了。
都是她的错，是她任性。
木桐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小周问：“木老师，你在听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利老师没有出轨，没有对不起你。”
木桐的手停住了，APP因为快速频繁刷屏而出错闪退了。iPad屏幕一花，退回到了屏保界面——单调的出厂设置蓝色极光照片。
随着这一下的闪退，木桐突然冷静了下来。她要寻找的真相是什么？其实早在自己心里不是吗？
她自始至终就不相信利泽野会出轨，她爱了他这么多年，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不相信他，会跟他继续纠缠这几年，最后还结婚了吗？
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解释、一个态度。
因为她的倔强和偏执，也因为利泽野的固执和冷漠，两人生生蹉跎了这四年。
没有人犯错，但是两个人都做错了。
木桐重新点开微博，重新开始翻找信息，耐心的、有条不紊的。最后，终于拉到了这个微博小号发布的第一条微博。
我们分手了。
中间隔了好几天，利泽野才重新记录道：
我们分手了，但是我自欺欺人地认为我们没分手。因为我爱她。
木桐的双眼被眼泪浸湿，视线一片模糊。
“因为我爱她。”
所以我愿意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跟她继续假装情侣，看她肆无忌惮地跟别人谈笑，听她对自己毫不收敛地挖苦，都甘之如饴。包容她的一切，愿意为了她忍受别的女人的威胁逢场作戏。
因为我爱她。
客厅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片刻后，沉稳的脚步声渐近，往卧室而来。
木桐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没听见脚步声。
“木桐？”利泽野独特的清冽中带着微微沙哑性感的嗓音从卧室门口传来。
木桐扭头看他。
利泽野站在门口，头发微微凌乱，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满是乌青，身上的那套衣服还是昨天，哦不，现在是凌晨了，还是前天穿的那套。他仍旧是高大挺拔，身形如松，却看着憔悴狼狈许多。
虽然是这样，她还是最爱他了。
木桐“哇”的一声号啕出来，从地板上爬起来，扑向利泽野。
“利泽野，对不起！”
利泽野还没反应过来，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的女孩儿就跟个炮弹一样撞进了怀里。他往后退了半步，牢牢搂住怀里的小姑娘，亲了亲她的刘海，嗅到她发丝间微甜的橙子香，他忍不住笑了。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也不算一件坏事，不是吗？
凌晨两点，木桐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睡了十几分钟，又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百倍地睁开了眼，手牢牢抓着利泽野的手不肯放，紧紧盯着利泽野不放，生怕他又丢了一样。
利泽野压根儿就没睡。
秦于归带来的信息让他心里波涛翻滚，一方面是对自己无知又幼稚的痛恨，另一方面又对木桐差点出事的后怕和心疼，还夹杂着对林悦笙越发无可忍耐的痛恨。
幸好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一手枕着后颈，另一手握着木桐的手，看着木桐脑袋顶的发旋，心里满满的幸福。
“怎么不睡了？”利泽野轻声问她。
木桐摇了摇头，脑袋往利泽野胳膊底下钻，利泽野将她环住。
“我只是在想今晚知道的事情。”木桐说着又难受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林悦笙威胁的事情？”
利泽野轻描淡写：“我能解决好的，马上就能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了。倒是你，四年前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而且，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秦于归？”
木桐心虚：“我跟你在吵架嘛……而且……我真的是慌了，怕被你知道。”
利泽野没有责怪木桐的意思，见她声音带着颤抖，半晌才叹气安慰道：“没事，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在你那么危险的时候，我居然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而且，我也要跟你道歉，当时林悦笙喝醉了酒，我应该找别人送她上楼的，登记也不应该用我的名字，让你看到，被你误会了这么久。”
而且他还轻信了林悦笙给她看的视频和照片，以为木桐跟秦于归有关系。
“对不起。”利泽野又一次郑重道歉。
木桐摇摇头：“嗯，是我要说对不起。”
利泽野笑道：“好了，再道歉下去，我们都别睡了。”
木桐“扑哧”一声笑了，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手却没有闲着在他胳膊上戳着。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享受着这冰释前嫌后身心愉悦的美妙时光。
半晌，木桐问：“你说秦于归跟你说了当时的事情。你看看，秦于归多好的一个人，你当初为什么要对他赶尽杀绝呢。”
他叹了声气，斟酌良久，才说：“他……是叔叔的私生子。”
木桐一愣，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你……叔叔……你那个常年在国外的叔叔？”木桐很讶异，“他不是离婚了吗？”
话一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也是四年前，秦于归隐退没多久，木桐就听说利泽野的小叔叔跟他相伴多年的妻子离婚了。当时利泽野的那位堂弟利泽城跟着他母亲去了美国，而利泽野的叔叔则留在了英国。
看来是事情败露了。
“秦于归跟泽城……才差五个月。”利泽野有些艰涩地开口。
木桐一脸不忍直视，孕内出轨，换成她，得打爆男人的脑袋才肯离婚。
“秦于归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进了演艺圈之后，好像跟叔叔有过接触。我知道之后，跟我姐商量过，最后全家瞒着奶奶，跟叔叔以及秦于归谈判了。秦于归答应离利家远远的，离开演艺圈，拿了一笔钱走。”利泽野看了眼木桐，看木桐脸上不能接受的表情，无声地在心底叹气，补充道，“他母亲当时生了重病，急需一笔钱。现在这件事奶奶已经知道了，秦于归才有机会复出。”
木桐松了口气，她没看错人，秦于归不是这种爱钱的人。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解释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对秦于归这样，还对你很生气呢，觉得你小题大做，心眼比针眼还小。”
利泽野抿了抿唇，小声说道：“也有这一因素吧。”
“嗯？”木桐没听清。
“没事，这种家丑，怎么能告诉别人。我姐还说，要是让你们家知道，我们利家有这种出轨的渣男，以你母亲的性格，到时候怀疑我也这样，不让你嫁给我怎么办？”利泽野沉声说道。
明明是调笑话，可是经过利泽野稳定冷静的声线说出来，竟然无比正经。
木桐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能把跳脱性格和碎嘴子遗传给她的“前保险经理人，现广场舞一霸”江女士知道利家的丑事，估计真的会这样想。
她母亲的彪悍是全别墅区有目共睹的，不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暴发户夫人。
知道利泽野艰难的心路历程，木桐有些心疼，摸摸他的头发：“没想到你这么隐忍。”
利泽野握着她的手，将她手摁在自己头发上，问：“那你原谅我了吗？”
木桐眨眨眼，调笑道：“当然是选择原谅啊。”
利泽野一愣，他不是不刷微博的人，这耳熟能详的一句话让一股绿色之风扑面而来。
“咳，够了，睡觉吧。”他揉了揉木桐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肩膀。
木桐在喉咙底模糊地应了声：“嗯。”
大概是真的累了，没几分钟，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利泽野双眼在黑暗中，带着暗光。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亮，一条匿名号码的短信无声地进入手机。
“已完成。”
利泽野长手一伸，拿过手机，手指轻动，回道：“发过去。”
然后将所有短信都删除干净。
跟林悦笙这么多次的交集，他搜集了不少林悦笙威胁他的证据。
而虚与委蛇这么久，他自然调查了不少关于林悦笙过去的“有趣”的事情。甚至，他还跟包养过林悦笙的金融大鳄有了愉快的合作，拿到了不少能让林悦笙身败名裂的东西。
原本是想等过段时间再给林悦笙，但是林悦笙一再踩到他的底线。
此时证据已经齐全，就让林悦笙感受一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痛苦吧。
利泽野很厌恶这样的行为，但这是最迅速也最解气的方式。而且他现在已经了解林悦笙了，她是个能趋利避害的人，绝对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办法。
什么因为爱他，想跟他在一起才出此下策威胁他之类的话，不过都是说给她自己听，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