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花袭人兴奋地撩开布帘,将头探出窗外,瞧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吹着寒冷的北风。
“夫……你快回来。风雪很冷,莫要生了病。”蒋玉菡急忙唤道,险些唤出“夫人”两个字。
“不冷,我习惯了。”袭人不肯,伸出双手,顽皮地接着雪花。生于北方的她,自然不怕冷,也极爱下雪的日子。只是,她皱了皱眉,这点雪,太少了。
“好玩吗?”芳儿也耐不住性子,好奇地问道。
“好玩,当然好玩。”花袭人笑嘻嘻地收回手,看着方才还在生她气的芳儿说道。
“我也要。”芳儿毕竟还小,孩子性很重,生气也不长久,很快就被新鲜的事情吸引住了,着急地叫道。
花袭人笑着将窗子让给芳儿,自己则闪到一边,看着芳儿兴奋地学着她伸手手去,接着雪花。
蒋玉菡宠溺地看着花袭人的一举一动,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好像只要这样看着她,永远也不腻似地。
“嘶,好冷。”玩了一会的雪,芳儿缩回手,用嘴轻轻呵着。
“有可以取暖的东西吗?”花袭人问道,看着蒋玉菡。
蒋玉菡微红着脸收回凝视着袭人的目光,翻了翻车内,拿出来一个手炉,递给芳儿。
芳儿立刻接过手炉,双手都放在了上面,小脸上露出了惬意地神情。
“这个东西不错!”花袭人看着芳儿手中的手炉,好奇地说道。
“你……”蒋玉菡想要问袭人,却又打住了,只拿疑惑地眼神看着她。
花袭人尤为觉察,依旧一脸好奇地盯着那个手炉,心里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蒋玉菡见花袭人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个手炉上,只得将疑问埋在心底。“前面的,请让路。”一声沉喝传来,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车帘打开,车夫那张脸探了进来,冲着蒋玉菡道:“爷,前面好像是北静王爷的车马,我们是不是让路?”
蒋玉菡一听,就要开口,花袭人抢先一步,不悦地说道:“不就是一个王爷吗?我们走我们的,他们可以走另一边,大路宽敞,何须我们让路?”
蒋玉菡淡淡一笑,并未听从袭人的话,冲着车夫道:“让路。”
车夫应了一声,驾驭着马匹,闪到了一边,等待着北静王过去。
北静王的车疾驰而来,与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突然,马车里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是琪官吗?”
随着声音,车帘被随车的小太监拉开,一张绝世无双的容颜露了出来:面如美玉,目似朗星,带着清浅的微笑,洁白的袍子上绣着江牙海水和五爪的金龙,又是一个绝美的人物!
花袭人在车内看得真切,心中虽赞叹北静王水溶的好相貌,却并不没有下马车。
“琪官参见王爷。”蒋玉菡急忙从马车上下来,跪倒参拜。
“起来吧。”水溶微微一笑,并不因蒋玉菡是优伶而轻视他,和声说道。
蒋玉菡俯身谢恩,垂首站立在一旁。而车夫和芳儿,早已滚下马车,颤抖着跪着,无力站起。
“琪官,你这是去向何处啊?”水溶瞥了瞥蒋玉菡的马车,发现马车内有人影闪过,也不问询,只是和蒋玉菡闲聊。
“回禀王爷,琪官带舍弟进城逛逛。”蒋玉菡如实回答,心中却暗暗着急,眼睛不时地瞟着马车,既是担心又是忧虑。
“哦?令弟?不知他在何处?”水溶淡淡地问道,神色却是好奇。
“回禀王爷,舍弟他——”蒋玉菡再次拿眼睛瞟着马车,盼着袭人快快下来。“请王爷恕罪,他就在马车上,还未下来给您请安。”
“不必了。”水溶淡笑,随意地说道:“令弟怕是脸皮薄,小王也不勉强。我们走。”说着,有小太监放下车帘,马车扬长而去。
“吓死我了!”车夫站了起来,扶着胸口,惊吓地说道。
芳儿则挣扎着爬上了马车,一下子坐在了花袭人的对面,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走吧。”蒋玉菡淡淡地说道,也上了马车,坐在花袭人的身边,默默地盯着她。
马车再次行走起来。花袭人难过地动了动,试图多看蒋玉菡注视的目光。他的目光好吓人啊!
一声抽泣,打断了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花袭人转过头去,看见芳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出了声,急忙安慰道:“乖,芳儿,不哭了。”
“呜呜,奶奶,好可怕!”芳儿一边哭着,话都含在了嘴里,只有袭人听得还算真切。
“扑哧。”花袭人被芳儿的话逗笑了,“芳儿,你只是见到了一个王爷,干吗像见到了鬼似地?”
闻言,蒋玉菡的眉毛一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袭人。
“呜呜,奶奶,可是,可是,他真的好可怕!”芳儿依旧哭着,口中不住地喃喃着。
“呵呵,”花袭人笑着道:“乖芳儿,北静王一点也不可怕。他也是一个美男子呢。”这几句话,她倒是说得清晰。
蒋玉菡的心一惊,惶恐地盯着袭人,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真、真的?”芳儿抬起泪痕交错的脸,怯生生地问道:“我刚才光顾着害怕,都没看到。”
“不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花袭人发誓般地说道。“还有,芳儿,以后你要称呼我二爷,千万记住。”后一句袭人是贴着芳儿的耳朵说的。
“芳儿知道了。”芳儿点点头,小声地说道。
“这才乖。”花袭人抚上了芳儿的头,亲昵地说道。
芳儿的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虽然听不真切,蒋玉菡依稀也看明白了一些。对于袭人这个夫人,他又是喜欢,又是惊疑。他这个人,自小被父母卖到了戏班,为了学戏,受尽了各种苦楚。如今,他也算颇有资产,原本想要娶一个女子回来,承继蒋家的香火。不想,娶来的人竟是宝二爷屋里的丫头,生的又是极标致,让他动了心。可是,自打翻出那条松花绿的汗巾她昏过去又醒来后,她的性子就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她,虽然仅是相处了一夜,颇懂识人的他也看得出来,是一个温柔柔顺的人。而醒来以后的她,却忘记了他,忘记了一切,性子也变得直爽,泼辣,完全是换了一个人。难道,和他成亲这件事让她这么不认同吗?不认同到了试图忘记的程度?蒋玉菡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