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从龚自珍到司徒雷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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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胡氏三兄弟的科学报国梦 (4)

不久,他因为主张清华学生多读理工科课程,与美籍教员主张多念英文、美国文学、美国史地的意见发生分歧,上诉到外交部,美国公使出面干涉。他愤然辞职,南下上海。10月,“立达学社”社友集体辞职,南下与他相聚,他们计划由“立达学社”出面办一所属于中国人的大学,不受外国人干涉,学术上独立,定名为“大同”。1912年3月19日,大同学院(1922年改名为大同大学)在上海诞生,他被推为校长,这一天是他26岁生日,开办费是他们自己的228元捐款,租了几间民房做教室,开设了预科和普通科,首期招收的学生不过百人。他们相约在大同教书和办公,不取分文报酬,生计靠他们在外面兼课维持,而且自愿将所得报酬的20%捐给大同,以补贴各种经费开支。一年之后,大同学院依靠学费和社员捐薪自建了校舍,并扩大预科,增设英文、数理专修两科及大学文、理、商科,开始向完全大学发展。胡敦复的主要精力放在募集资金上,校务一度仰仗弟弟胡明复主持,胡刚复也出力不少。

大同在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中毁于炮火,因缺乏西迁经费,胡敦复率领部分师生坚守在“孤岛”。在“立达学社”社友和学校董事会的支持下,经过多年努力,大同又逐渐恢复了元气,到1948年,大同大学部学生人数达2700人,中学部学生2500人,在当时上海公立和私立学校中都占第一位,是1912年创校时学生人数的50倍。

1949年,胡敦复离开大陆(后受聘为美国华盛顿州立大学客座教授,1962年退休,1978年12月1日在西雅图逝世),大同大学在1952年的院系调整中被肢解,所属各院系分别划归复旦、交大、同济、财大等,大同中学幸存下来。

胡敦复赤手空拳办起大同大学,两次担任校长,长期担任校董,前后共计20年(1912—1928,1941—1945)。他被人视为“中国第一流的教育家”。1925年1月,教育部任命他为国立东南大学校长,他未到任。同年8月,他又被任命为国立北京女子大学校长。1930年起,他担任上海交通大学数学系主任长达15年,是1941年数学学科仅有的两位部聘教授之一。他讲的微积分课深受学生喜欢,当年的学生汪道涵回忆说,他学识丰富,讲课清晰。

1924年7月9日,任鸿隽写信给胡适,“昨天我向敦复说,趁我们脚力还健的时候,多游览几处名山,不要将来对山灵而兴叹。敦复说,我们年轻的人不应有这种汲汲顾影的思想”。对于胡敦复来说,游览名山真的是太奢侈了。

他除了办学,还致力于推动数学的教学和研究,教科书的建设。他在《近世初等代数学》(与吴在渊合著)序言中说:“自立之道奈何?第一宜讲演,第二宜翻译,第三宜编纂,第四宜著述。”大同学院创立不久,他就成立“大同学院丛书丛刊”编辑部,编辑成员包括胡氏三兄弟和朱香晚、吴在渊等14人,大同所用教材和参考用书,大都由他们自己编写。胡敦复与夫人华桂馨(早期留美生)最早合编了初中算术教科书,之后与吴在渊合编了《算术》一册(1922年)、《几何》二册(1923年)、高中《几何学》一册(1925年),都由中华书局出版。30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他与荣方舟合编的《平面几何学》、《立体几何学》,他与范会国、顾澄合译的《积分方程式之导引》,作为“大学丛书”之一。

此外,他独立编写了《新中学几何学》等,对于我国早期的大学、中学的数学教材建设都有开拓意义。1918年,“中国科学社”等科学团体发起科学名词审查会,他作为特邀专家,参加数学名词的审定。1932年,国立编译馆创立,他被教育部聘为数学名词审查委员会委员,1935年,他主持了数学名词的最后审定工作。同年,他与熊庆来等发起成立中国数学会,当选为中国数学会董事会主席。1936年,他主持在北平举行第二次年会,决定1937年在杭州举行第三次年会,因抗战爆发被迫取消,但他仍在上海坚持出版《数学杂志》《中国数学会学报》,想方设法开展数学会的活动。

1921年9月1日,任鸿隽在“中国科学社”第六次年会上说:“现今的时势,观察一国的文明程度,不是拿广土众民,坚甲利兵,和其他表面的东西作标准仪,是拿人民智识程度的高低,和社会组织的完否作测量器的。要增进人民的智识和一切生活的程度,唯有注重科学教育。”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看法,也是包括胡氏三兄弟在内的科学社社友的共同见解。1924年7月1日,《申报》发表部分“中国科学社”社员关于美国退还赔款用途的意见书,他们认为这些款项应用于学术上最根本最重要的事业,使教育文化能有永久独立的基础,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用于纯粹科学与应用科学的研究,我国最缺乏的就是科学研究,胡氏三兄弟、竺可桢、任鸿隽、杨杏佛等人都在上面签了名。

主要参考书目:

1.张友余《胡敦复》、张祖贵《胡明复》、解俊明《胡刚复》,《中国现代科学家传记》第2、4、6卷,科学出版社,1991—1994年版。

2.任鸿隽著,樊洪业、张久春选编,《科学救国之梦:任鸿隽文存》,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3.胡适著,欧阳哲生编,《胡适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4.浙江大学校史编写组,《浙江大学简史》第一、二卷,浙江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5.朱馥生,《敝帚集》,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2000年版。

6.科学史家许良英先生2005年5月1日来信。

报纸是近代的产物,自《申报》《循环日报》在上海、香港诞生以来,报刊就在中国的社会生活中扮演起日益重要的角色,《申报》问世是1872年,到1912年转入史量才手里。《大公报》初创于1902年,1926年之后在张季鸾、胡政之、吴鼎昌手里进一步发扬光大。汪康年、梁启超1897年办《时务报》,陈独秀1915年办《青年》(《新青年》),储安平1946年办《观察》周刊,包括胡适们自办的每一个杂志,不同的时代虽有不同的趋向,但他们言论报国的情怀是相通的。

1926年被军阀张作霖们杀害的邵飘萍,1911年在杭州踏上“新闻报国”路,1918年自办《京报》,他的一生虽短,却有声有色,谱写了百年言论史上的华彩乐章。在他被军阀公开枪杀8年后,《申报》老板史量才在杭州到上海的路上横遭国民党军统特工有预谋、有组织的暗算。辛亥革命之际在上海《天铎报》崭露头角、1927年前在上海主持《商报》笔政的陈布雷告别心爱的报纸,以蒋介石的幕僚而终,在1948年冬天选择自杀,归葬于杭州。

一位朋友在午夜梦回之际阅读百年言论史,想起的却是当代诗人北岛的句子:

“路啊路,飘满了红罂粟。”

他知道那不是罂粟,而是血。其中有邵飘萍的热血,史量才的热血,也有陈布雷熬干的心血。吴宓的那句诗真是好,“终信文章胜甲兵”,尽管子弹可以轻而易举地洞穿血肉之躯,但它击不碎死者和后死者的“文章报国”之志。陈布雷后半生一直为自己未能尽始尽终坚持在报人的位置上而感叹、后悔、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