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鸡蛋和咖啡
谢布内姆·蒂尔凯希
父亲接着说:“我想问你的是,面对生活的煎熬,你是像胡萝卜那样变得软弱无力,还是像鸡蛋那样变硬变强,抑或像一把咖啡豆,身受损而不坠其志,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向四周散发出香气、用美好的感情感染周围所有的人?简而言之,你应该成为生活道路上的强者,让你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好、更漂亮、更有意义。”
面对生活的煎熬,你是像胡萝卜那样变得软弱无力,还是像鸡蛋那样变硬变强,亦或像一把咖啡豆,身受损而不坠其志……
一天,女儿满腹牢骚地向父亲抱怨起生活的艰难。
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厨师。他平静地听完女儿的抱怨后,微微一笑,把女儿带进了厨房。父亲往三只同样大小的锅里倒进了一样多的水,然后将一根大大的胡萝卜放进了第一只锅里,将一个鸡蛋放进了第二只锅里,又将一把咖啡豆放进了第三只锅里,最后他把三只锅放到火力一样大的三个炉子上烧。女儿站在一边,疑惑地望着父亲,弄不清他的用意。
20分钟后,父亲关掉了火,让女儿拿来两个盘子和一个杯子。父亲将煮好的胡萝卜和鸡蛋分别放进了两个盘子里,然后将咖啡豆煮出的咖啡倒进了杯子。他指着盘子和杯子问女儿:“孩子,说说看,你见到了什么?”
女儿回答说:“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胡萝卜、鸡蛋和咖啡了。”
父亲说:“你不妨碰碰它们,看看有什么变化。”
女儿拿起一把叉子碰了碰胡萝卜,发现胡萝卜已经变得很软。她又拿起鸡蛋,感觉到了蛋壳的坚硬。她在桌子上把蛋壳敲破,仔细地用手摸了摸里面的蛋白。然后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做完这些以后,女儿开始回答父亲的问题:“这个盘子里是一根已经变得很软的胡萝卜,那个盘子里是一个壳很硬、蛋白也已经凝固了的鸡蛋,杯子里则是香味浓郁、口感很好的咖啡。”说完,她不解地问父亲:“亲爱的爸爸,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
父亲严肃地看着女儿说:“你看见的这三样东西是在一样大的锅里、一样多的水里、一样大的火上和用一样多的时间煮过的,可它们的反应却迥然不同。胡萝卜生的时候是硬的,煮完后却变得那么软,甚至都快烂了;生鸡蛋是那样的脆弱,蛋壳一碰就会碎,可是煮过后连蛋白都变硬了;咖啡豆没煮之前也是很硬的,虽然煮了一会儿就变软了,但它的香气和味道却溶进水里变成了可口的咖啡。”
父亲说完之后接着问女儿:“你像它们之中的哪一个?”
现在,女儿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父亲,不知如何回答。
父亲接着说:“我想问你的是,面对生活的煎熬,你是像胡萝卜那样变得软弱无力,还是像鸡蛋那样变硬变强,抑或像一把咖啡豆,身受损而不坠其志,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向四周散发出香气、用美好的感情感染周围所有的人?简而言之,你应该成为生活道路上的强者,让你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好、更漂亮、更有意义。”
海滩上的一天
亚瑟·高登
我慢慢地坐起来,努力回想。快乐的人通常都是那些充满自信的人。那个时候,如果你努力去回想那些快乐的时光,也许快乐会释放出力量的光芒,即使那种力量只有一点点。
不久之前,我经历了一段低潮期。大多数人偶尔都会有这样的经验,当生活中的一切变得乏味又沉闷的时候,突然间,我们的心情会激烈地往下沉,变得死气沉沉,热情尽失。这种情绪低潮在我工作上所造成的影响是很可怕的。每天早晨我都要咬紧牙关对自己说:“今天,我的生活一定会恢复正常。你一定要设法摆脱现在的情绪低潮,你一定要摆脱。”
可是,这种黯淡的日子一直持续着,我的生活已经濒临瘫痪。我知道,我应该找人来帮忙了。
我求助的对象是一个医生。他不是精神科医生,只是一个普通医生。他的年纪比我大,外表看起来很粗鲁,可是内心却隐藏着过人的智慧和人生阅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很痛苦地告诉他,“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行了,你能够帮我吗?”
“我不知道。”他慢条斯理地说。他十指交叉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很久。然后,他突然问我,“你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哪里度过的?”
“小时候?”我重复了一次,“你为什么这样问?我想是在海边吧!我们家在海边有一幢度假小木屋。我们全家都很喜欢那个地方。”
他望着窗外,看着十月的黄叶一片一片地飘落。“你能不能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去做?只要一天就好。”
“我想可以吧。”我说。心里想,只要你能帮得了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吧。那你听我说。”
他叫我自己一个人开车到那个海滩去,而且要在早上九点之前抵达。我可以吃午餐,但是,我不可以看书,不可以写东西,不可以听收音机或跟别人讲话。“除此之外,”他说,“我会开一张处方给你,你每隔三个小时看一次。”
他拿了四张空白的处方笺,在每一个处方笺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把它们折起来,在上面依次写下号码,交给我。“这四张处方笺,你按照号码的顺序在早上九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和晚上六点的时候分别打开。”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问。
他冷笑了一下。“等你收到账单的时候,就不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了!”
第二天早上,我半信半疑地开车到海边去。那种感觉有点寂寞,西北风怒吼着,灰暗的海面波涛汹涌。我坐在车子里,心想着要怎么度过这空虚的一天,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四张折好的处方笺,打开第一张。上面写着“仔细听”。
我仔细看着那三个字。心里想,为什么?这家伙一定是疯了。他不让我听音乐,不让我听收音机,不让我听别人说话的声音。那么,在这里我还听得到什么?
我抬起头,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持续不断的浪涛声,只听得到海鸥低沉的鸣叫,还有头顶上的天空传来隐约的飞机声。这些都是我熟悉的声音。
我打开车门,走下车。忽然一阵大风吹来,车门“嘭”的一声被风吹得关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我问自己:难道他要我仔细听的就是这些声音吗?
我爬上一座小沙丘,望着那一片荒凉的海滩。站在这里,只听得到巨大无比的浪涛声,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然而,我突然想到,浪涛声底下一定还隐藏着别的声音:沙子随着海水流动的声音、沙丘上的小草被风吹动的声音。如果我们靠近一点就可以听得到了。
我忽然产生一种冲动,一种感觉上很荒谬的冲动,我趴到地上,把头贴在一团海藻上。这个时候,我发现:如果你用心去聆听,一刹那,你会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仿佛在等待什么。在那静止的一刹那,所有纷扰的思绪都停止了,心也平静下来。
我回到车上,静静地坐着,仔细聆听。当我又一次听着大海低沉的咆哮声,忽然想起狂风暴雨的情景。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大自然是多么的浩瀚,而自己又是多么的渺小。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心情轻松起来。
尽管如此,那个早上还是过得很慢,我一向习惯让自己永无止境地忙碌,一旦闲下来,我反而会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到了中午,天空里的云已经被风扫得一干二净。海面上闪闪发光,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我打开第二张处方笺,坐在那里,我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一次,上面写着四个字“努力回想”。
回想什么?当然是回想过去。可是,如果我担心的是现在和未来,我为什么要回想过去?
我离开车子,沿着沙丘慢慢走,陷入沉思。医生叫我到海滩来,是因为这里充满了许多美好愉快的回忆。也许这就是我应该回想的,那些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快乐回忆。
我在脑海中搜寻那些渐渐模糊的印象,就像一个画家一样,把那些模糊的印象重新涂上美丽的色彩,重新画上轮廓。我会选择一些难忘的小事情,尽可能去捕捉每一个细节。我会在脑海中描绘出某些人完整的形象,具体描绘出他们当时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动作。我会仔细回想他们当时说话的声音,他们的笑容。
这个时候,潮水渐渐退了,可是,浪涛声依然震耳欲聋。我决定回想一件二十年前发生的事,那是我最后一次和我的弟弟到海滩上钓鱼。虽然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阵亡了,可是,每当我感到很疲倦时,一闭上眼睛,他的影像就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脑海中,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中那种幽默而热情的光芒。
事实上,昔日所有的影像都历历在目:我们从前一起去钓鱼的海滩,像新月一样的弯曲,如象牙一样的白净,夕阳余晖染红了西方的天空,滚滚的巨浪冲向岸边,庄严而又和缓。我仿佛感觉到冲上岸的海水回流到海中时,冲击膝盖的那种温暖。我仿佛看到弟弟钓到鱼的时候,拉起钓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仿佛听到他胜利的呐喊。我把昨日的记忆一片片地拼凑起来,即使经过了许多年,它们依然如此清晰,从来不曾改变。接着,这些影像又消失了。
我慢慢地坐起来,努力回想。快乐的人通常都是那些充满自信的人。那个时候,如果你努力去回想那些快乐的时光,也许快乐会释放出力量的光芒,即使那种力量只有一点点。
这一天的第二段时间过得更快了。当太阳开始往西边滑落,我迫切地在过去的记忆里搜寻,搜寻往日的点点滴滴,搜寻那些被我彻底遗忘的人。我想起过往岁月里的许多事情,一种温暖的感觉席卷而来,我终于明白,过去的美好并没有彻底遗忘。
下午三点的时候,潮水已经完全退了,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巨人的呼吸。我站在沙丘上,感到很轻松而且心满意足,还有一点点得意。我心里想,医生的处方还真有效。
于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打开第三张处方笺。这一次,处方笺上面的指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那句话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像命令:“反省你的动机。”
读完这个句子,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自我防卫。我对自己说,我的动机没有什么问题。我想要做一个成功的人,谁不想呢?我希望得到很多人的认同,每个人不都是这么希望吗?我想要得到更多的安全感,这有什么不对呢?
这个时候,我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也许,这些动机还不够好。也许这些动机就是造成我情绪低落的原因。
我抓起一把沙子让它们从指缝间慢慢流下去。过去,每当我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的时候,事情总是自然而然就成功了,不需要刻意去经营。最近,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要耗费很多心思跟别人竞争,结果还是失败,为什么呢?因为我的得失心越来越重,对工作的成果期望太高。工作本身的乐趣已经消失了,它已经成为一种纯粹赚钱的手段。那种付出的感觉、帮助别人的感觉和奉献的感觉,已经被一种追求安全感的渴望淹没了。
这个时候,我恍然大悟。如果一开始,动机就是错误的,那就不可能有好结果。无论你是一个邮差、一个理发师、一个保险业务员或是一个家庭主妇,不管你从事什么行业都是一样的。只要你觉得自己是在服务人群,你就会把工作做得很好。如果你满脑子想的只有自己,你就会觉得工作是一种负担,怎么也做不好。这个道理就像万有引力定律一样,放之四海而皆准。
我静静坐在那里,坐了很久。退潮的时候,我听到远处岸边细微的浪涛声,渐渐变成一种空洞的低吼。落日余晖染红了整个海平面。我在海滩上的一天已经接近尾声,我不得不佩服那个医生,和他精心调配出来的巧妙“处方”。现在我终于知道,他的处方其实是一种心灵治疗的妙药,对于任何遇到困难的人来说,都是很有价值的。
仔细聆听:抚慰狂乱的心灵,让心灵缓和下来,暂时忘掉内心的困扰,先看看外面的世界。
努力回想:由于人类的心灵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情,当你想着昨日的快乐时,眼前的忧虑就会消失无踪。
反省你的动机:这是医生心灵处方的重点。最困难的地方在于重新评估自己,先衡量自己的能力和良知,再修正自己的动机。可是,你必须有纯洁开阔的心灵才能做到这一点。就像我,花了六个小时的时间,一个人静静地沉思,才领悟了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西方的天空只剩下一抹残红,我拿出最后一张处方笺。这一次他写了十个字。我慢慢走到沙滩上,走到距离海水只有几米的地方。我停下脚步,又把那张处方笺重读了一次:“把你的烦恼写在沙滩上。”
我放开手,让那张纸片随风飘走,弯下腰捡起一块贝壳的碎片。头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我跪下来在沙滩上写了几个字,由下往上写。然后,我走开了,头也不回。我已经把自己的烦恼写在沙滩上,而潮水会把它带走。
高瞻远瞩
艾瑞克·韦汉梅尔
当飞机从我们的头上飞过去的时候,我们挥舞着手上的滑雪杖,大声欢呼。我问山姆,我的家人是否分辨得出哪一个是我,因为我们都穿戴着同样的外套和帽子。“我想他们看得出来吧,”他笑了笑,“只有你挥舞手杖的方向和全队的人不一样。”
飞机载着我和我们的登山队,以及塞得满满的行李和雪橇,飞越阿拉斯加山脉,到达麦金利山的基地营区──卡西那冰河。
那一天,我们拼命工作,想在冰河坚硬的冰雪中凿出一个营地。虽然麦金利山天寒地冻,可是酷热的阳光照在冰雪上的反射光,还是刺痛了我的眼睛。当我们筑起一道雪墙,并且搭好帐篷之后,我们绕着煤气炉坐成一圈。太阳沉落到山后面时,我们可以感觉到气温骤降了五十摄氏度。我的登山伙伴山姆捉住了我的手指头,指向西面攀壁小径最显眼的一段。然后,我自己指向山顶,可是山姆只是笑了笑,说:“再高一点!”于是,我越指越高,直到我以为自己指着太阳。“那里,”他说,“那里就是麦金利山的顶峰。”这是我第一次产生恐惧感,害怕我们即将面临的挑战。然后,我们坐下来,聆听基地营区的安妮和当地电台播报的气象。我们在一家电台里听到两个西班牙登山者的声音,他们正声嘶力竭地向救难队报告他们的位置。那天早上,他们向山顶推进,可是却因为风势太强,能见度太低而折返。现在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他们躺在帐篷里,忍受着高原反应的折磨。
第二天早上,听说他们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我有点担心,在我们攀登的第一个夜晚,这场悲剧可能会是一种不吉利的预兆。
山姆和我忍不住问自己,我们是否有必要以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冒险攀登这座山。我回想起一年前,当我开始为这次登山行动展开训练的时候,我带着我的导盲犬在沙漠里练习跑步。有一天,我被一棵仙人掌绊倒,割伤了手,缝了好几针。
第二天,当我给那班五年级的学生上课的时候,我举起自己绑着绷带的手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个很勇敢的小女孩站起来问我:“老师,如果你连在沙漠里跑步都会跌倒,那你怎么去爬那座那么高的山?”我到现在还想不出答案,可是我知道,在这一年里,我一定要找到答案。第二年,我们在凤凰城最高的建筑物里练习爬楼梯,肩上背着六十磅重的东西。我们还参加了许多登山训练队,攀登雷纳山、长峰和韩福瑞山,此外,我们还读了很多有关麦金利山的书籍。此刻,我对山姆说:“山姆,这一年来我们已经耗费了无数心血,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我们犯了许多错误,可是我们也从这些错误中学到了很多教训。我们冒过险,可是我们事先也评估过这些风险。我们克服了许多难题,并且也为了我们在山上可能碰到的情况做了准备。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有很好的默契配合,我们已经有了最万全的准备。”
那天晚上,当我努力想让自己睡着的时候,我想起过去一年来我们所受到的惨痛教训。例如:我们登山队进行第二次登山训练的时候,我们努力攀登一片陡峭的山脊,当时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越来越低,我分派到的任务是搭帐篷。可是我发现,戴着厚厚的手套,我的手指感觉不到帐篷上那些复杂的绳套和接环。每一次当我脱掉手套,尖锐的冰屑就会刺在我的手上,使我的手很快就变得麻木。最后,我不得不找一个队友来帮我搭帐篷。我感到很灰心,而且有一点难为情。我在心里对自己许下承诺:那些我办不到的事情,不管有多少,我都只能放弃,可是那些我办得到的事情,不管有多少,我都会学习把它们做好。
不久之后,我回到天气炎热的凤凰城。我常常跑到学校附近的广场去,戴着厚厚的手套,努力练习把帐篷搭起来,然后再把它拆掉。我希望自己能够对我的队友有所贡献,分摊一些工作。我希望我的队友们会愿意把他们的生命交到我的手中,就像我也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他们的手中一样。
当我决定攀登麦金利山的时候,我很清楚必须冒的风险。那种风险就像在岩石的表面寻找下一个可以攀扶的支撑点:你伸出手想攀住它,希望它在那里,期待它在那里,可是,万一它不在那里的时候,你就要准备寻找下一个支撑点。我曾经冒过最大的险,就是十六岁的时候决定去攀岩。我会去参加是因为那是为盲人所举办的休闲活动中的一个项目。那次活动的理念是:如果让盲人有机会挑战自我,他们可能会成为更独立、更成功的人。我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我不怕尝试。经历过许多试探和错误之后,我发现自己可以用一只手攀着支撑点,然后再用另外一只手寻找下一个支撑点,然后又换另外一只手。那种技巧是很累人的,可是我还是想办法让自己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次攀岩。
当我坐在山顶上,两只脚悬空摆荡,双手扶着又热又烫的岩石,听着周围的风声时,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在大联盟的第七场比赛里接住一个高速的平飞球,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赛车选手,可是,只要我下定决心做,任何事都能够做得十全十美,虽然我必须用不同的方式来达到我的目标。就像冒险一样,我也学习如何发展出一套作业流程和方法,以弥补我视力上的缺陷。在我们攀登麦金利山之前,我花了很多时间整理我的装备,记住每一样东西所放的位置。一旦到了山顶上,如果你找不到袜子和手套,你可能会失去脚趾和手指头;如果你找不到冰斧或铲子,你可能会害队友丧命。我也必须想出方法跟上队伍,因为在高山的强风中我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我发现用两只滑雪杆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可以用滑雪杆探测队友的足迹,紧紧跟在领队克莱斯的后面。
那一天,我们爬到山的最顶峰,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在海拔一万六千英尺的高度,登山者只能呼吸到海平面一半的氧气量,这种现象称之为“强迫呼吸”。克莱斯说:“你一定要努力呼吸。”可是,我似乎无法调节我的呼吸。我的装备和雪橇感觉上比前几天更沉重。
扣住臀部的带子一直往两侧滑动,使得装备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肩膀上。我不禁怀疑,在暴风中晕倒之前自己还能够走多远。我开始害怕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跑来爬这座山,我开始强烈地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体力征服顶峰。然而,我还是克服了这种恐惧,全神贯注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跨出每一步。那一天,我终于领悟了登山的意义。登山给我的启示是:只要有万全的准备,我们就能够突破自己的极限,把自己提升到更高的境界,甚至超越别人为我们所设定的境界。第15天,我们抵达山顶的营地,站在岩石平台上,俯视着我们的出发点,卡西纳基地营区。此刻,它已经在我们脚下一万米远的地方。很难想象我们走过的路程有多么遥远。
那天黄昏,一场为期五天的暴风雪开始了,在我们头顶上呼啸的狂风,风速每小时超过一百公里。到了第五天,我们的粮食都吃光了,燃料也耗尽了,我们不得不开始思考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可能永远走不到山顶。克莱斯提醒我们:“登山的时机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山才是主宰!”第二天早上,天空变得比较晴朗。我们决定爬到北峰和南峰之间的山脊,在那里我们能重新评估天气状况。我们在早上六点出发,很费力地涉过一段积雪深达大腿的平地。为了应付零下二十摄氏度的酷寒,我穿了厚厚的合成纤维、羊毛和羽绒制成的衣服。怒吼的狂风和酷寒使我的听觉和嗅觉失去功能,我只感觉得到雪鞋上的鞋钉踩在厚厚的积雪上。
当我们抵达山脊的时候,天气似乎渐渐转好了,于是我们开始朝着“猪峰”前进,那里是攀登顶峰之前的最后一个前哨站。爬到一半的时候,克莱斯说:“我想我们可能会成功。”当我们到达猪峰的时候,山顶看起来已经很近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整个登山过程中最艰巨的一部分才刚要开始──“主峰脊”。山脊只有两尺宽,一边深达一千尺,另一边深达九千尺。往好的方面想,不管我们从哪一边摔下去,结果都是一样的。克莱斯说:“伙伴们,如果你从这里摔下去,你会把所有的人都拖到山脚下去。”
我很紧张,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跨出每一步。我知道,无情的山峰不会容许我们犯任何错误。我是如此的全神贯注,所以,当我听到队友的叫喊时我吓了一跳。有人迎着风高喊:“恭喜你!你现在站在整个北美洲最高的地方。”所有的人围成一圈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们站在麦金利山二万三千尺高的顶峰上。当我们把美国盲人协会的旗帜展开,插在山顶上的时候,我心里想,一年多以前,这趟不平凡的冒险之旅还只是一个梦想。如今,梦想实现了。在我们攀顶之前一小时,我们用无线电通知基地营区的安妮。安妮用无线电通知附近的一个小机场,告诉在那里等待的我的家人,可以起飞了。此刻,我站在山顶上,我爸爸、两个弟弟和我的女朋友伊莲坐着小飞机在我的头上盘旋,分享我的喜悦。
当飞机从我们的头上飞过去的时候,我们挥舞着手上的滑雪杖,大声欢呼。我问山姆,我的家人是否分辨得出哪一个是我,因为我们都穿戴着同样的外套和帽子。“我想他们看得出来吧,”他笑了笑,“只有你挥舞手杖的方向和全队的人不一样。”
空出点时间看流星
马克·克劳福
玛莉对着我微笑。我们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我们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儿子会花时间去欣赏生命中的惊奇与美丽,我们很高兴看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那么重要。安迪已经花很多时间在经历团体运动中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以及“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赢”的心态了。谢天谢地,他仍然保有赤子之心。我则是有些懊恼自己居然也曾被卷进同样的漩涡里。
这是一场重要的比赛。露天看台上挤满了家长和小孩。炽热的阳光照在棒球场上,给人“职业棒球联盟赛”的感觉。待在球员休息室的男孩们既紧张又兴奋。球赛已经进行到第五局的下半场了,我儿子的球队目前以一分领先。儿子安迪在右外野,在他的身后,灯光所到之处的边缘是一片漆黑,我们可以看到远方山脉的黑影一直上升到群星之中。
这是个月光皎洁的寒冷夜晚,安迪的“小联赛球队”奋战了一整年,还是没有在最后的排名中挤进前500名,可是却在这次的球赛中打败了两个厉害的球队,而得以进入冠军赛。此刻的气氛非常紧张。
再有一个人出局,这一局就结束了。敌队的左撇子强力打击手站了起来,这个身材高大的孩子总是击出很远的球,而且他走路的样子像是刚打出全垒打般地大摇大摆。他站稳在本垒上,像条危险的响尾蛇一般准备袭击。
我紧张地朝安迪的方向望去。他在外野的表现一向不是很好。我很震惊地发现,安迪居然抬头看着夜空!很显然,他并没有在注意球赛的进行。我很担心那个打击手把球打到安迪的方向,而安迪却还不晓得,这样就会让对手连续得好几分而结束球赛。
“他在那里干什么?”我不满地对我太太玛莉说。
“什么意思?”她回答道。
“你看他──他注意力不集中,他快把事情搞砸了!那个家伙要把球往他的方向打过去了!”我发牢骚地说。
“放轻松。”太太说,“他不会有问题的。这只是一场球赛而已。”
“加油,安迪,醒醒吧!”这些话与其说是对我太太说的,不如说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几乎不敢看,我全身紧张。投手已经把球投出去了。一个缓慢而迷人的漂浮物出现在打击区的中央。我瞥向安迪的方向,他居然还在凝视着天空。也许他正在祷告,我心想。我听到球棒的“噼啪”声。“天啊,千万不可以。”我说。
我最担心的是安迪会觉得很尴尬,因为他把自己的表现看得很重要,也很在意队友对他的看法。可是我也发现,那就是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我怕自己会觉得很尴尬。我向来以自己是个支持儿子、不固执己见的父亲为荣。我们会一起到外面去玩一对一的球赛,并且练习接高飞球。我总是试着让练习变得有趣,也会适度地鞭策安迪,好让他可以进步。我总是跟他说:“来个漂亮的接杀。”所以如果安迪跟着球跑,可是漏接的话——要知道,如果他将手套伸出去,可能会跌个狗吃屎,或是往后跌到篱笆外——这还不打紧。可是如果他漏接是因为心不在焉的话──那可就太难为情了。“把事情完全搞砸了。”“不够狠。”“让大家的分数落后对方。”这些运动员通常会有的大男人主义批评在我的胃里翻腾搅动。
“好啊!”这一场球赛结束时,我大叫道。强棒小子击出一垒的滚地球而出局。我们(安迪和我)逃过了一劫,不过对方还是领先我们一分。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安迪在最后一局里回过神来。我们坐在靠近本垒的篱笆后面,孩子们从外野走进来的时候,安迪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我们跑来。我刚要开始说“你在搞什么?”之类的言论时,安迪就大叫:“你们有没有看到那颗流星?好美哟!好大哟!它的尾巴好长呢,我还以为它会撞到山。可是它后来就不见了,好像有人把它里面的灯光关掉了似的。不知道这颗流星是从哪里来的,真的好漂亮哦!我真希望你们也会看到!”
安迪的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说来,这和我也有关系,我们在练习打棒球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在找流星)。我犹豫了一下。“我也希望你看到了。”我说,“只剩一局了。你们队让他们占不了优势。打出一棒全垒打吧!”
“好!”安迪说完后,就跑回球员休息室去找他的队友了。
玛莉对着我微笑。我们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我们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儿子会花时间去欣赏生命中的惊奇与美丽,我们很高兴看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那么重要。安迪已经花很多时间在经历团体运动中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以及“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赢”的心态了。谢天谢地,他仍然保有赤子之心。我则是有些懊恼自己居然也曾被卷进同样的漩涡里。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仿佛愈来愈没有时间去寻求生命中的惊奇与美丽了。长大之后,这些事情变得愈来愈不重要。大多数人为了不落人后,已经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很遗憾地,他们已经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来看流星了。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手边的工作来看看周围的事物,尽管我觉得手边的工作很重要。我们很可能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为周围美丽的事物所惊艳──在路上、天空中或是在会议室里──这些事物会让我们的一天变得更为美好。那一天晚上,安迪在最后一局里打出了三垒打,可是我还是很遗憾没有看到那颗流星。